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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 勸 文 / 不如煙蒂

    「我未曾見過?」孫閣老的好奇心被完全激發了出來。心裡說這世上自己沒見過的東西可真心不多。

    「雲田侯道賀!祝酒樓財源廣進,送石獅子一對……」門外的唱諾聲再次響起。

    「石獅子?」蘇小心下疑惑,記得這石獅子在這個時代是不能隨意擺放的,七品官員以下的宅子如果擺放就算是逾制,這雲田侯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呢?

    蘇小壓下心頭疑慮迎了出去,行至酒樓門前見雲田侯頂盔摜甲、罩袍束帶,一身戎裝打扮。胯.下騎著一匹烏騅馬,正分開圍觀的人群向蘇小等人走了過來。

    雲田侯騎著馬來到酒樓的台階處翻身下馬,隨手一抖韁繩丟給身後的親兵。龍行虎步的登上台階,一身金屬的甲葉隨著步伐「嘩啦啦」的響動著。

    「閣老,請恕本侯甲冑在身,失禮了莫怪!」雲田侯來到眾人面前,對著孫閣老抱了一下拳。

    「雲天侯多禮了,以你對江山社稷的纍纍戰功,老朽也當不起侯爺之禮!」孫閣老微微躬身輯了一禮,面帶微笑的說道。

    「閣老謙虛……」兩個人寒暄了幾句之後,雲天侯來到蘇小面前。蘇小深蹲道了個福,雲天侯連忙伸手欲要攙扶,可想到男女有別,手伸到半途收了回來。

    「神醫,你既然與小女姐妹論交,小女視神醫如同親姊妹。本侯托個大叫你一聲侄女,神醫莫怪可好?」雲天侯抱了一下拳說道。

    「叔叔,小女子多謝叔叔抬愛。侄女正有此意,只是酒樓瑣事纏身沒有登門相詢,還望叔叔莫怪才好!」蘇小早就視小蓮如親生妹妹,叫雲田侯一聲叔叔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呵呵,好、好、好」雲天侯大笑著連說了三個好字之後接著說道:「想我雲田侯一脈單傳,叔叔我保不齊那一日戰死沙場。只是憐我家小蓮無人照拂,如今有侄女代為照拂,叔叔我心甚慰!明日叔叔我就進京請戰出戰蚩國!」雲天侯虎目微咪,一臉柔情的說道。似憧憬著什麼,臉上竟騰起一縷暈紅。

    「我說『農爆豆』,你倒是會撿省事的來!自己的種自己不管,還想勞煩我家大侄女?戰死沙場?你命大的像蟑螂,想死去見你那婆娘門都沒有!」孫浩天自孫閣老身後一躍而出,指著雲天侯的鼻子說道。

    「你個『孫猴子』,老子什麼事你都攪局,怎麼年輕時挨得揍還不夠?」雲天侯解下腰間佩劍,揚起沒出鞘的佩劍作勢向孫浩天腦門拍去。

    「我閃、我閃,呵呵!『農爆豆』自小你就要打我,可哪次真的打到我身上過?」孫浩天向旁邊一閃讓過劍匣,可倒是文人又年齡有些大了,一眼沒照到腳下的台階,腳下一絆向後倒去。

    雲天侯伸手托住孫浩天,在他的胸口輕捶了幾拳。「小六,當年的京城『六害』如今也就我們兩人還苟活於世!有時候真的想回到從前!舉杯獨酌時總覺得那幾個兄弟還在眼前,你說是不是大哥老了,竟總是在念舊!」雲天侯歎了口氣,摟住孫浩天的肩膀。

    「呵呵,誰說不是呢!想當年大哥迎娶京城第一才女入門,那是何等風光!想我弟兄對酒當歌,那是何等快意!只是物是人非沒想到眾兄弟、還有我那嫂夫人都陰陽兩隔了!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孫浩天苦笑了幾聲,神情有些落寞。

    「欲去幽明探故交,只是身累凡俗事。如今有幸無掛礙,馬革裹屍斷塵緣。」雲田侯輕吟了一首小詩,目露嚮往的看著遠方。眼神中死寂一片。

    「叔叔這次欲邀戰蚩國,可是已心存死志?」蘇小看著雲田侯了無生氣的樣子,出言問道。

    「這……大丈夫保家衛國,當存馬革裹屍之志!社稷安危、百姓樂業是一名將軍、一個七尺男兒的責任。」雲田侯猶豫了一下說道。

    「好,有豪氣、真漢子。叔叔為江山社稷、百姓安居征戰沙場,侄女我自不會阻攔。而且侄女我會為叔叔擺酒餞行。好男兒理當為國盡忠!可叔叔真心是如此嗎?」蘇小目光灼灼的追問道。

    「有區別嗎?戰場無僥倖,心存馬革裹屍之志有錯?」雲田侯辯解道。

    「沒錯,可用到叔叔現在的心境上就大錯特錯了!」蘇小搖了搖頭,伸出手指在身前晃了晃。

    「叔叔抱著死戰不退之心,定可奮勇殺敵自是沒錯。可叔叔抱得是一心求死之志,謀法韜略自是全然不顧,進退無據只求一死,也許被敵酋梟首對叔叔來說是解脫。身死命消自可魂歸地府,與我那未曾謀面的嬸嬸團圓,叔叔我說的是也不是?」蘇小看著雲田侯說道。

    「這…….」雲田侯感到語塞,這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

    「叔叔,在你倒下的瞬間你可曾想到隨你殺敵的萬千將士?你可曾想到那萬千將士會因你的一念之差戰死沙場?你可曾想到那萬千將士的家人那望眼欲穿盼親人的目光?你可曾想到因你的一念之差,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多少孩童淪為孤兒?小蓮你托付給我,我自會全力照拂,可那些將士的遺孤呢?誰來照拂?」蘇小有些氣憤的說到。

    雲田侯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蘇小沒給他機會接著質問道:「叔叔只顧自己的私慾,而不顧萬千家庭,是不是太過自私了些?叔叔倒是好算計,即圓了與妻與友泉下團聚之夢,又得了個為國盡忠、力戰而死的好名聲。可叔叔九泉之下除了我那嬸嬸,可還有那因你而死的萬千將士的冤魂,你有何面目面對?」

    蘇小看見人群後的小蓮的嬤嬤,揮手召喚道:「嬤嬤,你先放下手裡的營生,我有話問你。」

    「小姐,您叫老奴所為何事?」嬤嬤深蹲道了個福。

    「嬤嬤我且問你,你丈夫和兒子追隨侯爺戰死沙場,你心裡可曾埋怨過侯爺?」蘇小托住嬤嬤的身體,阻止她繼續行禮。

    「未曾怨過。」嬤嬤恭敬的回答道。

    「為何不怨?」蘇小追問道。

    「侯爺待人寬厚,與老奴夫妻三口有大恩。能為侯爺效忠戰死沙場,死而無怨!況且,老奴雖是婦道人家見識鄙陋,可保國既是衛家的道理還是懂得的。用我家男人和兒郎的性命換萬家安寧,倒也算值得!」嬤嬤聲音低沉的說著。

    「那你可曾想念過他們?可曾感覺到孤寂?可曾想到一死去尋他們?」蘇小看著嬤嬤連續的問道。

    「這…想,怎麼會不想呢?每每孤燈夜下長夜總是難眠,想到我那老頭子;想到我那虎兒也是垂淚不止。死?未曾想過,我家男人們都盡到自己的責任,我的責任就是陪伴小蓮小姐,此責任不了有何面目去見泉下的男人們?他們會怨我的。」嬤嬤先時神情有些哀傷,可說到小蓮竟詭異的笑了起來,笑容裡滿是溺愛與慈祥。

    「叔叔,嬤嬤的話你可聽到?你可願萬千將士的家人如嬤嬤一樣忍受孤獨,只為你一己團圓?」蘇小問道。

    「這…….」雲田侯看了看小蓮的嬤嬤,一時竟啞口無言。

    「好,看來叔叔是不願的。咱們再來說說責任。叔叔男人的信條可是『忠、孝、仁、義』」蘇小頓了一下,見雲田侯點頭接著說道:「首先說忠,你令萬千將士枉死,可是不忠之舉?你令萬千將士無法盡孝,皆因你之過,可是不孝?你因一己私慾,令萬千百姓失去屏障,可是不仁?你因一己私慾,令多年追隨的生死兄弟枉死,可是不義?你這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死後可有面目見我家嬸嬸,見你多年兄弟?」蘇小厲聲質問著雲田侯。

    「你既想死,這也沒人攔著你。你完全可以拔劍自刎,何苦連累無辜的眾將士?」蘇小一把奪過雲田侯的佩劍,「噌….」的一聲把劍拉出劍鞘,反手遞給雲田侯。

    雲田侯接過佩劍看了看,正要擔在頸間。蘇小開口說道:「懦夫!你死之前想一想小蓮幼年喪母,這才在悲痛中走出。你又因你的懦弱讓她嘗嘗喪父之痛?我真為小蓮感到悲哀!」

    雲田侯握劍的手抖了幾下,無力地歎了口氣。把佩劍插入劍鞘掛在腰間。蘇小見雲田侯的動作,長出了一口氣。

    「可戰場我還是要去的,看著百姓流離、疆土盡墨,吾心不忍。侄女叔叔保證盡最大的能力把將士們活著帶回來。可萬一…….」雲田侯稍顯落寞的開口說道。

    「呵呵,侯爺百戰戰神,莫要說那喪氣話。有侯爺出戰定可戰無不勝!實是百姓致富、社稷之福。老朽在這裡先行謝過侯爺了!」孫閣老對著雲田侯一揖到地。

    蘇小看著擺放完石獅子之後,整齊的排列在台階下的將士,再看看雲田侯有些萎靡的神情。站在台階上高聲喊道:「你家侯爺要出戰蚩國,眾兒郎可願跟隨?」

    「誓死效忠侯爺!」將士們整齊的回答道。

    「邊境戰亂頻繁,百姓流離失所,作為軍人兒郎們當如何?」蘇小問道。

    「戰!」將士們抽出手中佩劍,直指向天高喊道。

    「邊境千里焦土,敵軍士氣如虹,兒郎們該當如何?」

    「戰、戰、戰!」

    「兒郎們可願『驅除韃虜、還我河山』」

    「驅除韃虜、還我河山…….」

    「好…」雲田侯心裡的豪氣與血性也被點燃,抽出佩劍高喊道:「我雲田侯在此立誓,不驅盡韃虜,還河山原貌誓死不還。」

    「呵呵,叔叔,咱這酒樓擺放石獅子是不是不合規制?」蘇小見雲田侯煥發了生之意志,看著台階下的石獅子問道。

    「呵呵,什麼規制?難道我雲天侯的別院連個獅子都不能放?」雲田侯頓了一下接著說道:「聽小蓮說這就是些女子,擺個石獅子借些官威震懾一下宵小再好不過了,明眼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官家的生意,省些麻煩不是?再說我這獅子和官家的不一樣,侄女可曾發現?」

    蘇小仔細地看了看台階下高大的石獅子,發現這一對石獅子頭上的毛是直的,並沒有盤捲在頭上。

    「呵呵,想來侄女已經看出來了,這獅子頭上並沒有象徵品級的發卷。朝廷也無可追究不是」雲田侯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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