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82 簡心殤 文 / 皇邪兒
「朕要做什麼,你都能想到,朕要說什麼,你也能猜到。朕可以答應還給你林冬曜的一切,但朕要你重新入宮為官!就在朕眼皮子底下,朕要每天都看著你!就想四年前在太子府一樣,你就在朕面前,伸手就能碰到,抬眼就能看到!不再是遙遙無依,這一刻不知下一刻你身在何方!令狐滿月,這就是朕的要求!!」
林簡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帶著警告和攤牌的語氣在質問滿月。
若非還有感情深藏其中,又豈會是現在這般執著動怒。
滿月知道繼續跟他執著下去,不過是回到原點,她更加不能讓林簡在這件事情佔據主動,既然已經回來了,已經直面他們的矛盾和她所要面臨的危機,所以她也要乾脆痛快的解決眼前一幕。
「皇上,痛快人不說廢話,您要滿月入宮為女官,滿月可以答應您,但滿月不會留在您身邊,是否這偌大的皇宮就真的沒有其他適合滿月的活計了,皇上應該不會解釋不明白的。滿月需要夫君離開之前所留下的一切,從王府到地契,到王府的侍衛。」
滿月說到這裡,林簡眸子中瞇起涼聲道,
「你說他離開之前?那你的意思是——他還活著?只是暫時離開了?只怕離開的也是朕的視線範圍內吧!!」
「皇上,夫君只是身體離開,但他的魂魄會永遠看著我和女兒,他留下淇源給我,就是給我最大的安慰,也是給我提示,讓我繼續堅持下去,為了我們的女兒,都不能放棄本應屬於女兒的一切,還請皇上成全!」
滿月如此說,只換來林簡一聲冷笑,冷笑深處,卻是無盡心酸。
「令狐滿月,你口口聲聲為了女兒,呵——你現在倒是找到了可以敷衍回擊朕的工具了,有了這個女兒,你是不是就所向披靡了?就可以一直利用到底了?」
其實林簡原本也沒想過能抓到滿月的話柄,只是這麼一句話接著一句話的,原本是該他來佔據主動的「戰場」,卻是逐漸被她掌控。
他順著她設計好的一切就這麼走了下來,走到未知的盡頭,茫茫然,卻見不到任何結果。
「皇上,滿月如此說,是想跟您商量,咱們一人退一步,如此——不好嗎?就算你是皇上,卻也做不到隻手遮天,否則,滿月也沒能耐站在這裡跟皇上說話了。皇上也有忌憚和顧慮。」
滿月字字見血,語氣不重,卻足以穿透林簡心房。
他咬牙道,
「你現在威脅起朕來倒是愈加順暢了!!令狐滿月!!」
「皇上,這不是威脅!各自角度不同而已。臣與皇上,是君臣之間。臣何德何能呢,能得皇上在意認真!可臣終究只是一個人,無法一分為二,是血肉之軀,一顆心就只能完整的存活在世上,分開即死亡!臣還活著,這顆心還在跳動,臣就是林冬曜的王妃,這一顆心,即是他的。此生不渝,若有來生,也望記憶中能存有關於他的記憶,即便是苦苦尋找追憶,心酸即福氣。」
滿月此刻說的話,比剛才還要令林簡品嚐著錐心刺骨的感覺。
她說的話,他早就該有心理準備,可在面對她的時候,還是一步步卸下自己帝王虛偽的防線,在她面前可狠可怒,唯獨不會真的對她動怒。
對她的憤怒,到頭來不過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他的怒氣隨著她離開自己身邊便會煙消雲散,因為憤怒不會當真,在意才是永恆的。
「呵——好一個心酸即福氣——那朕對你的在意和感情到現在都沒有改變,是不是也成了你的福氣了?不如此,你令狐滿月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這一刻,林簡比任何時候都想要回到他是太子的身份的時候,他一定要在她見到林冬曜之前見到她,一定要在她接觸到林冬曜之前就走進她的心,一定要在他之前——
一定!
可現在——什麼都晚了!
他想要有來生,可來生這個詞對現在的他來說,摸不到看不著。
觸摸不到,就只是幻覺,卻還癡癡戀著想著念著。
越彌久,越癡戀。
「皇上,臣也曾經以為皇上是單純無二的太子殿下,可終究,臣經歷過常人無法想像的磨難和打擊,臣沒辦法一下子就相信旁人,從林冬曜到皇上,都是如此,但又一次——在虎斕山,當同樣的危機擺在面前時,皇上您選擇是將危機化解為他人的危難,而林冬曜卻在那時牽住了我的手,霸道的告訴我,要我陪他走三年!!我們走過了不止一個三年,也許是這三年的魔咒吧,我離開了三年,生下了淇源,但終究我還是要回來,回到這片有我夫君帶給我一切的地方。皇上,你我之間,即便每天都會面對,又能如何?只不過會將矛盾提前激化——皇上現在還能忍住心底怒火,那將來呢?
臣不會事事都順著皇上,皇上遲早有對臣掀桌子打板子的一天,還不如不見臣這個大麻煩,皇上日理萬機,臣也每日晨昏定省的做臣的女官,一年到頭也就是逢年過節能跟宮裡頭其他人一樣,見皇上幾面,日子久了,也就淡了。不見——也就淡到如清水劃過,無色,無味——」
在林簡發怒之前,滿月還有耐心解釋這麼多給他聽。
因為她明白,她只要留在宮裡頭一天,她與林簡的矛盾,與這後宮其他人的矛盾就永遠不會消弭。
天天見面的話,只是增加了矛盾爆發的機會。
她需要時間重振柔懷王府,更需要時間佈置好一切。
「無色,無味?呵——」他冷聲苦笑。
「好!你令狐滿月說的太好了!!果真是伶牙俐齒到讓朕啞口無言!!」
他想抓過她狠狠質問,他認識她,從太子身份到如今君臨天下,到最後,換來的就是她四個字的形容——無色無味??
即便是清水嘗過了也會有甚涼或是微甜的滋味吧?
難道就要淪落到無色無味了?
她的形容看似是無稽之談,卻偏偏狠狠地刺中他的心,狠到都不給他留喘息和反駁的機會。
「還請皇上答應臣的要求。」
滿月語氣淡淡的,表情同樣平靜無波。
她感激林簡過去曾一次又一次的幫她,甚至是放過她。她也心酸他的付出和執著,但終究——她渴望和需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而非一心二用,她愛上了林冬曜,就沒辦法分開自己的心再給林簡了。
她回來從一開始便是個錯誤,但若非他執著的要出來尋找她,又何必會重逢呢?
若是有意外,那唯一的意外的就是——林簡對她的感情再一次超過了她預料中的深度。
仿若是比千尺寒潭還要深的無底黑洞那般,一瞬,是令她感覺恐怖的深度。
這份情,既深厚濃重,可將來某一天,卻也會因為這深沉的付出而轉變為相反的可怕力量。
只怕是觸底反彈,會將所有人都拉下他的無底黑洞之中。
「好好好!好!太好了!」林簡突然點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笑著看她,眼底濕潤。
「朕還能說什麼?朕永遠說不過你不是嗎?朕一時在你面前佔了上風,事後也會後悔而自殘身體,朕承認,朕這輩子都贏不了你,也沒想過要贏你令狐滿月,在你面前,朕墮落到任何地步都不為過。」
林簡突然很平靜的開口說話,乍一看像是放下了任何執拗和偏執,可滿月卻看到他眼底更深的情感波動。
「朕答應你了,令狐滿月。你為女官,卻不必天天見著朕。正如你所說,這偌大的皇宮,朕要給你找一個不必天天面對彼此的營生實在是太容易了,若是天天見面,也必定是矛盾重重,朕都依著你。」
他語氣越來越輕,到了最後,仿若未聞。
「你走吧。」
他揮揮手,明黃色衣袖在半空中劃出一道蕭瑟淒冷的弧度,明明是艷麗黃色,卻在此刻呈現出頹然蕭瑟的氣息。
滿月眸子垂下,後退了一步,繼而轉過身去,抬起頭,沒有任何留戀的朝外面走去。
她走出的每一步都彷彿踏在他心尖上,而他心臟最痛的那一處就彷彿是一下下被刀尖刺過一般,卻還要繼續跳動下去,不能停頓。哪怕每一下跳動都會帶來錐心刺骨的劇痛,他也要以心臟的跳動換來她的關注和在意。
哪怕最後等來的是她決絕無情的轉身。
「蘇康——」他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驀然響起,帶著絲絲低沉沙啞。
蘇康自殿外快速跑了進來。
「皇上,您有何吩咐?」
蘇康只覺得皇上的聲音比以往都要陰沉沙啞,不覺豎起了耳朵好好聽著,生怕錯過了皇上的吩咐。
「去天牢。」
林簡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三個字。
蘇康先是一愣,繼而立刻吩咐下去。
「是,皇上,臣這派人準備。」
「不必了,朕現在就去!!朕要去看一個等死的人,還要你們提前準備什麼?難道在天牢裡面關了四年的他,還能動得了朕不成?」
林簡語氣愈發低沉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