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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章 家國夢 文 / 郁榕

    這一年,就連窯廠兩位大師傅和三個徒弟都把家人接了過來,在南張村建了房子。其實兩位大師傅年紀都不大,屬於窮苦的手藝人,到了張家嶺窯廠才有了一些收入。家裡只有媳婦和一兩個孩子。

    三個徒弟都不是本地人,也是因為在張家嶺有了穩定的工作,才說上了媳婦,有兩個還沒成親。其中一個家裡也受到了匪患,父母遇難,只有一個弟弟。

    因為張春在城牆修建好以後,除了建房子用的必要的紅磚以外,基本停止了大規模的燒製工作。而是讓兩位師傅改造工具和窯口,燒製更加高級的瓷器,不要求產量。

    為了保證幾個人的家人有穩定的生活,特地讓他們將家人接過來,在南張村住下。新改進的窯口也建在了南張村。窯口的規模小了很多,是兩位大師傅能夠做到的最先進的窯口,能夠燒製比較精細的細瓷。釉色也大大地改進,有了五彩釉色,他們不敢說和景德鎮相比,但是說要和湖南醴陵窯比一比,因為兩位大師傅的師傅都是從那裡出來的,只是到了這一代沒落了。他們要重拾師傅們的手藝。

    這五家都和南張村人一樣分了二十畝土地和兩畝菜地。這樣南張村就有了三十二戶,一共分配了六百四十畝。宅基地和菜地是在牛頭山邊緣的一個山溝兩邊分的荒地,每戶加起來五畝的樣子。其實建房了和種菜用不了那麼多地,各家都在屋後種了果樹,一方面能夠收穫水果改善生活,因為這是不交租子的,另一方面修剪下來的樹枝可以當柴火燒。

    除了各家的宅基地和菜地以外,還分配了公共用地,主要是修建公用的打穀場,公共廁所,下水道和堆肥場地扥公共用地。

    因為留給各家的宅基地面積挺大,所以秋收過後,各家自己開始蓋自己家的小院子,準備從張春的養豬場裡買小豬回來養,並由張秀清以集資的方式合夥買了兩頭牛。因為張春養的牛雖然發展成了十二頭,但是,有四頭都是自己繁殖的小牛,相對於幾千畝土地來說也是不夠的。

    各家各戶其實也有一種急迫感。因為這三年,連建房子的磚都是免費提供,窯口的師傅們只有燒瓷器在才可以賣錢,燒磚是純義務。不過三年後就不是了,各家再要用磚瓦以及瓷器,都要付錢。

    雖然張春也竭力讓大家在這三年之內把家當配齊了。但是有些原則是不能動的。那就是山裡的樹木不能隨意砍伐。窯口自己燒木炭用的木材都需要張春親自去指定地方,並且只能砍上了年紀的老樹,不准砍小樹。蒙學堂和各家各戶的傢俱,都十分簡單,張春自己用的都是以前留下來的傢俱。張天他們的訓練都在牛頭山,一方面防止山賊,管理牛頭山的農田,另一方面就是護林。張春對於牛頭山森林的保護要求嚴格到了極點。所以基本上,各家想要添置傢俱,只能到外面去買。

    儘管如此,張春也不滿意,因為這幾年都在搞建設,光燒窯就燒掉了不少大樹。牛頭山的森林資源是在快速減少的狀態。

    這一年沒出什麼大事,但是農業和林業的現實讓張春十分窩心。唯一讓張春欣慰的就是蒙學堂,

    蒙學堂因為袁芳、朱利安和張春自己,基本上分成了四個專業,一個類似於師範,是為了給蒙學堂自己培養啟蒙教師用的。一個是醫學,寧伯、朱利安和袁芳都非常重視,他們都希望衛生院後繼有人,只是學醫太耗時間了,寧伯就說學醫是一輩子的事情。

    一個是農學,這個最主要是張春自己非常重視。

    一個就是格物,就是朱利安教的機械和電學,現在只是為了保證維持衛生院發電機的運轉。但是張春知道這其中的重要性,委託朱利安購買物理化學以及機械和電學方面的書籍。德語版的也行,反正袁芳也能翻譯。

    當然,這不是才開始學識字兩年的孩子們能夠很快掌握的,主要是分出了有興趣的孩子,然後在識字和實踐中有所側重而已。最關鍵的是書籍,朱利安是一條門路,另一條門路就是姐夫吳思誠。

    1899年的夏收和秋收在張春看來是慘不忍睹。但在其他人看來是大豐收。小麥比往年多收了近三倍。棉花雖然只有兩百畝,但是從九月份開始撿棉花,一直到十二月的尾棉採摘完畢,產量和金雞嶺只在十一月一次性收穫不可同日而語。也就是說,金雞嶺收穫的棉花,還沒有張家嶺的尾棉收得多。

    水稻總體上產量大概增加了四成。但是在張春親自劃定的種稻地裡,產量是翻翻的,從沒有一百七十斤,一下子到了三百五十多斤。這是精選了稻種,加強了水肥管理的緣故。

    這讓南張村的人看到了希望,因為就算是只有兩成的收成,每家都有四百多斤稻子。這可比以前多多了。

    南張村的人興高采烈。而張春看著都牙疼。這四百多斤,一日三餐根本不夠吃,兩口人吃到第二年的六月份,就算加了菜地裡的紅薯南瓜什麼地,也肯定吃不到。可以想見其它地方的農戶平時過得都是什麼日子,也難怪就算是張春好吃好喝養了兩年,這些成年人的身體素質依然很差。恢復到後世的一般水平恐怕都很難。

    看來希望還是在孩子們的身上。

    六十多個孩子,又沒有老師,所以只分成了大中小班。小班由張春自己帶,都是八歲以下的孩子。中班是八歲到十二歲的孩子,由袁芳帶著。大班是十二歲以上的孩子,他們大多數還要訓練和做事,所以只是晚上由張春和袁芳輪流講課。

    弄得張春總是對大班的孩子有愧疚感,因為他們差不多等於被放棄了。

    張春和袁芳對大班的孩子要求要比嚴格得多,每天白天出去都是帶著學習任務出去,晚上回來還要抽查。不僅是幹活和訓練辛苦,連睡覺時間也比小班和中班的孩子要少。

    為了保證營養,養豬場的豬肉其實大部分供應給了他們,只是下半年養豬場的規模擴大後,小班和中班的孩子才輪得上肉吃。這十四五歲的孩子正是長個頭的時候,這幫小傢伙們的身形一直往上竄,本來在成年人中算高個子的張天現在成了一般的個子,陳繼祖就直接成了矮個子。一幫年紀比他們小的傢伙,紛紛抽條子超過了他們。

    但是實際上,陳繼祖也有一米六四的樣子,在整個南張村都不算矮的。南張村大多數人都在一米六五以下,很多女子都只有一米五幾。問題是他們還小,怎麼說也要長到十八歲吧。

    張家嶺的這幫小傢伙們現在很招大人們的喜歡,因為一個個唇紅齒白,雖然曬得有些黑,但是健康得要命,活蹦亂跳地。每個人雖然只是讀了兩年書,但是懂規矩,懂禮貌,對學習勤奮得很。

    這幫小傢伙說:「不學不行啊,少爺那麼聰明,比我們還學的勤快呢。我們笨,比不上他,總不能給他丟臉。」

    同樣的話在大人們嘴巴裡說出來就不一樣了:「你們這幫小崽子們,要是不好好學,看你對不對得起一天三餐飯,那是老爺們才能有的福氣,你們還不努力怕不怕折壽?」

    一年的忙忙碌碌,甚至有些疲於奔命,但其實並沒有做多少事,畢竟底子太差了。遠不如小說中那種王霸之氣側漏,想要什麼就會做成什麼。

    理想和現實的距離讓人目不忍睹。好在張春還小,還等得起。

    張春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是吳家,是李家,是袁家或者劉家的財力和底蘊,事情一定簡單得多。

    但是反過來,如果是這些家族,真的能像現在一樣讓張春在自己的地盤上恣意改造?恐怕有無數攜肘的地方。而且這些家族都已經成了老舊、到處是洞的破船,隨時都可能沉沒。

    想想後來劉英毅然破家起義,還真的不能不佩服他的勇氣和魄力。

    再後來的袁傳鑒,就已經是軍閥混戰,國難當頭,左右是破釜沉舟,還不如奮起抵抗。從情勢上來說,就不如劉英兄弟的付出之多。

    袁傳鑒偶爾會坐著船來看袁芳這個大姐。只是拖船埠的袁家對讀書並不如米商袁家那麼熱衷,袁傳鑒啟蒙老師是自己的母親,父親完全是田家翁,不認識多少字。所以袁傳鑒現在已經開始幫家裡幹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越來越像田野小子。他還沒有到主動要求學習的年紀,當然也不會記得可能會成為自己妻子的劉素貞。

    袁傳鑒過來張家嶺,更多的是母親要求他來和大姐學幾個字而已。(http://.)。他自己本人倒是對護衛隊的訓練非常感興趣。男孩子總是崇尚武力。

    雲龍河兩岸,從來就被匪患所困,沒有平靜過。所以這裡的人們是以家族的形式聚居在一起,才能有一絲抵抗之力。歷來,雲龍河兩岸的人尚武之風盛行。同時這裡也是荊襄文化盛行的地方,曾經文人輩出。只是滿人入關後,滿漢紛爭一直沒有停歇,朝廷曾經派一些北方的部落在這裡鎮壓和鎮守,導致文退武進。直到天平天國長毛作亂,漢軍挽救了大清帝國。蒙滿又逐漸被漢人同化,不再強行壓制,文化才開始復興。

    不過這種復興卻是顛覆性的,才有了「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和理想。

    袁傳鑒並不明白自己身上的這種習文練武的衝動來自何方,但是很顯然這種衝動不是建設性,而是破壞性的,是對舊社會本能的排斥。除了文化衝突,大清帝國腐朽的統治導致的年年災禍更加加劇了這種反叛心理。

    袁傳鑒不明白,大多數的人都不明白是為什麼。

    「每個兔子都有一個家國夢。」這是張春看著小傢伙眼巴巴地看著訓練的夥伴們的眼神而想到的。

    以前張春可能不會有這麼多感慨。但是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感受,為了這個夢想,不管是不是敵對的人,都為此付出了自己的理想、鮮血和生命。階級之間,也許有鬥爭,但是在民族大義面前,就不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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