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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落後的村莊 文 / 郁榕

    走出房門,殘破的走廊上全部是洗出來的破衣破布。這是從死人身上趴下來的,在這個時代是忌諱,但是張春堅持說事急從權,所以活下來的人還是照辦了,讓很多死去的人光溜溜地埋入了泥土。

    早春的夜晚非常寒冷,何況還下了雨,氣溫很低。空氣中瀰漫著火焚燒的氣息,但是就算是這樣,也比後世的空氣質量要好上數倍。張春仰頭看天井上陰沉的天空,以及在風雨中搖擺的,簷瓦上的草。

    張春伸開雙臂感受著自己彷彿全部張開的毛孔和通透的呼吸。

    「真美啊。」張春深深地呼吸著。不過他感到了身邊春丫怪異的目光。他笑著掩飾道:「活著,你不覺得活著就是一種美嗎?」

    春丫很老實地搖搖頭說:「我記得我娘說過,活著就是為了吃苦。」

    張春被噎住了。這也許就是代溝吧,跨了好幾代的代溝。春丫的眼中滿是「你是大少爺,不知道人間疾苦」的眼神。

    走廊上

    芹姨帶著十幾個女人正在用這些破爛的布條改成可以穿的衣服。這些女人全部是張家各家的家僕和丫鬟,年紀有大有小,是張春最後帶著人反撲,從土匪手中救出來的。有些女人已經被土匪糟蹋了,但是亂世,這就是命。她們的地位也很低,原本就是被買賣和被主人玩弄的角色,所以倒是沒有要死要活的。

    芹姨就是其中的一個,原來是三房一個姨奶奶的貼身丫鬟,後來成了一個小少爺的奶媽。不過那位少爺死在了芹姨的面前,芹姨被拖出了屋子,承受一群從可憐人變成魔鬼的男人們的侮辱。很多人都死了,沒有因為順從而活命,芹姨以為自己也會步入那些人的後塵。但是內院,響起了槍聲,開始連趴在芹姨身上的土匪都以為是爆竹聲。

    直到攻入張家大院的土匪們開始往外逃,趴在自己身上的土匪開始慌張。芹姨抓住了機會用剪刀刺傷了土匪,

    土匪捂著胸口慘叫,但是叫聲隨著一聲槍響戛然而止,土匪的腦袋像西瓜一樣裂開,噴了她一臉的鮮血,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芹姨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過來,那一刻,她幾乎以為大少爺就是神,拯救世界的神。

    和芹姨有著類似想法的不止是她一個人而已。這個時代的人太苦了,她們沒有多少能力來反抗自己所遭受的不公,所以她們都希望能夠出現一個神靈來解救她們。

    八歲就能拿槍殺人的張春符合她們的精神需求。

    所有在院子裡的人見到張春出來,都恭敬地站起來叫少爺。這些人臉上無不帶著飢餓的顏色,就算在張春的安排下,已經洗漱收拾得不再那麼狼狽,那種淒惶卻是無法掩蓋的。

    張春知道自己真的完全不通世故人情,特別是這個時代的世故人情。張春沒有少爺的架子,也不想有,在他的觀念裡,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過他現在精力顧不到,所以只是笑著點點頭。即便如此,也讓這些女人眼裡充滿了興奮,因為張家以前的少爺小姐可沒人把她們看在眼裡,不是打就是罵,什麼時候這麼和顏悅色?

    何況這幾天,這個八歲的小娃娃那裡像一個小娃娃?村子裡的這些人都是這個小娃娃救出來的呢。

    「春丫,你還記得你的父母是什麼樣子?」張春緊了緊自己的衣袍,他太瘦了,衣袍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

    「還記得。」春丫回答得很簡單。

    張春站在天井裡看整個後院,心裡想的卻是自己穿越前的父母。張春的爺爺奶奶是軍人,父母是警察,很早就犧牲了。張春算是烈士遺孤,是國家把他養大的。張春對上一世的家庭也沒有什麼印象,對親生父母也只是在照片上見過。張春的父母響應國家的號召,只有張春一個孩子。長輩中還有一個姑姑和一個舅舅,都是軍人。從小對張春的要求極為嚴格。原本張春也是要到一線當兵的,但是一些張春都沒見過的長輩們讓他讀書,上研究所,還是搞農業,只為了保住烈士的一絲血脈。沒想到還是沒有活過三十歲。

    張春的神情讓所有人都認為他在為老爺太太的去世而悲傷。

    沒有人敢打擾這個遭逢巨變的孩子。

    後院其實也有幾間房子被燒了,不過原來小姐們住的閨房、小廚房和丫鬟們住的偏房,雜物房還在。屋頂上,兩個年輕人拿著長矛站在上面擔任瞭望哨。見張春出來,也是同樣好奇地看著他。一個老郎中正在小廚房裡熬藥,滿院子都是藥香。而偏房裡都是哼哼唧唧的重傷員。通向前院的院牆和兩間房子成了廢墟,前院的房屋全部燒燬了,還沒有來得及清理。十幾個身上都有傷的男女扛著一些木料走過來,院子的一側已經清理出有了一大堆木料。兩個有著木匠手藝的男人正在張秀清的指揮下準備建房子的材料。鄉下人大多都懂一點木匠和泥瓦匠的活兒,因為他們的房子都是相互幫助建起來的。這點倒是不陌生。

    院牆很高,還算完整。不過大門沒有了。門口擺放著長矛和馬刀。這是這些男女們用來戰鬥的武器。

    這就是整個張家嶺剩下的人了。

    「我想不起來父母是什麼樣子。我只記得奶媽。」張春想了很久,才在自己的記憶中找到了這一世的親人的痕跡。沒有,或者說很少,張春正是看到奶媽用身體保護他倒在血泊之中,才意識到了危險,而拚命抵抗的。除了奶媽以外,似乎只有一些內院的爭寵和宅鬥。現在想起來有些可笑,人都死光了,宅斗還有什麼意義?張家聚集起來的財富不可謂不多,但是賊人們搶了去,恐怕也換不了多少糧食。張家和所有的地主一樣,將享樂建立在窮人的痛苦之上,現在毀於窮極成匪的人們,這是歷史的必然,連國家都是這樣,何況是家族?

    「老爺和太太都很有本事。」春丫說話明顯有些言不由衷,張家除了這個八歲的孩子還算有點血性,大多數人都希望花錢免災,根本沒有想到過抵抗,也沒有想到過賊人會殺多少人,他們以為銀子能夠解決問題。

    但是事實上,土匪們要活命,他們要糧食,能夠維持自己生存的糧食,他們已經是土匪,拿了銀子有什麼用?能填飽肚子嗎?春丫還記得走江湖時的一些事情,她知道山民和土匪就是有再多的銀子也買不到什麼東西。

    張春不記得這一世的父母長什麼模樣,卻知道他們都是標準的紈褲子弟和富家小姐,要說什麼本事,恐怕還真沒有。

    春丫也明顯在敷衍自己。

    「要是真有本事,也不會家破人亡。」張春歎了口氣說:「我想去墳前坐坐。」

    張春對張秀清交代了一下。然後帶著春丫走出院子門,沒有要人跟著,因為大家覺得沒必要。

    張春身上有最先進的武器。昨天,就是張春用一把盒子炮滿村子殺賊人。

    為什麼張家會有一把毛瑟手槍,現在沒人知道了,因為主家的人死絕了,而張春並沒有多少這個時代的記憶。這種從上方裝彈的毛瑟手槍,現在看應該也是德國人最先進的槍支。張家有一把,並且都一百發子彈。奇怪的是張家雖然有槍,卻沒人會用,要不然怎麼會把人都死絕了,還要等著張春這八歲的孩子來拯救?

    張春醒過來看見七八個面黃肌瘦,形若瘋狂的漢子砍倒護著自己的奶媽,然後砍殺最後抵抗的春丫。而身邊一個翻倒的盒子裡,一把嶄新的,瓦藍瓦藍的手槍露出一半,還有十發的彈夾。沒有人知道這是一種武器,連春丫也不知道,她拿著一根扁擔抵擋著這幾個漢子的攻擊,死死護著牆角的張春。

    於是土匪們開始倒霉。

    如果土匪們不是人太多,也許在張秀清帶著人進來之前,土匪們就死光了。

    槍聲很響,土匪開始潰散,張春和春丫一邊殺人一邊收攏還在零星抵抗的僕人和受害的女人,大多數死的土匪都倒在這把「盒子炮」下,張春用完了三個彈夾。土匪們就開始撤退了。現在這把手槍就跨在張春的腰上,剩下的彈夾用棉布縫成子彈帶,六十發掛在春丫身上。十發在手槍彈夾裡。春丫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鐵盒子還能殺人,比武功什麼的更加有效。所以她像寶貝一樣守著子彈和張春。

    張家大院以外的房子燒燬了,但是張春卻看得見廢墟上沒有一篇磚瓦,所以實際上,小榮他們想要找有用的東西的幾率很少,他們更多的是找還有沒有遺漏的屍體。

    一些竹林和樹林也被點著,但是一場雨挽救了它們。(http://.)。地上很泥濘,就算是活著的人們都衣不遮體,不管是土匪還是村民,都不喜歡在這種天氣下活動,因為傷寒會要了他們的命。

    人們穿著蓑衣,帶著斗笠。這還是張家從後院的倉庫裡翻出來的。張春瘦,但是張春就沒有看見過胖的人,連算起來還算強壯的搾房夥計強子和小榮也瘦的看得見肋骨。只是身量高一些而已。

    死去的土匪比村民更加不如,幾乎是皮包骨頭。這就是中國的現狀。西洋人說中國是東亞病夫,不是沒有道理。能夠吃飽飯的富人畢竟是少數,而且富人們也被**和酒色淘空了身體。這樣的國家怎麼能不失敗?

    整個村子,沒有看見普通人家飼養牲畜和雞鴨什麼的。張家有,但是被搶光,一把火燒掉了。老百姓對於過去的張家來說,真的還沒有豬狗重要,因為豬狗總還是有足夠的食物,老百姓沒有。

    走出村子就看見了麥田。不管是旱地,還是水澆地,麥田似乎都是小麥和大麥混雜在一起種植的,沒有田壟和施肥,灌溉採用的是漫灌,麥田里雜草很多。

    還算看得過去的是水稻地,一些水稻田被單獨翻耕灌水,這是準備育秧用的。

    中國是農業大國,按道理來說,農業技術應該是全世界最好的,但是在張春看來,這裡的農業非常落後,張春見過清末民國初年的農業產量,他當時不相信會有那麼低的數據,但是現在看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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