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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二三章 畫花 文 / 午後方晴

    瓊娘妙目裡閃過一份好奇的光彩。

    趙大與趙普推出的齊人口號,也不能說是忽悠,這是統治者自我認識的進步。當然,它只是口號,實際當中根本不可能做到。於是朱元璋只做不說,懲治貪官,一批批的殺。

    兩人略有些誤區,就是略有些片面。口號要喊的,實際也要去做的。

    輿論與手段去控制各個方面的懸殊擴大,才能進一步做到所謂的齊人。不過那還是一種夢想,實際當中,人與人不可能是相等相齊的。

    比如薛向,許多人就攻擊薛向乃是恩蔭得進,科舉沒有考中,「來歷不正」,一定是一個奸人小人。

    再比如范純仁,他生下來就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這個金不是指物質,而是指他老子巨大的名氣。因此范純仁那怕小時候所做的一些事,都被放大傳頌,甚至有的記於史冊。

    「瓊娘,范堯夫好大名聲吧?」

    「是啊。」

    「那行啊,等他來了,我將你送給他。」

    瓊娘嚇得花容失色,不過看到王巨古怪的笑容,立即知道王巨是開玩笑的,於是撫胸道:「奴家只是仰慕他的清名罷了,官人為何打趣我。」

    「得,你別一會奴家,一會妾身了。」

    「巨兒,你們聊。」張載道。

    「恩師,勿要走,我們一起看看他要說什麼。」

    范純仁被帶了進來,他有些哭笑不得,最少兩人官職品級還差了好幾級吧。結果自己來。連一個迎接的人都沒有。

    「坐。」王巨說道。

    張載也是直皺眉。道:「巨兒……」

    「恩師,難道你要我做一個諂媚之輩?」

    「兩位,莫要爭了,見過張子厚。」

    「見過堯夫公。」張載道。

    「說吧,范公,你來為何事?」王巨在邊上道。

    范純仁心想,誰說這小子脾氣好,我以後就與誰急。難怪程顥會受辱。

    妃兒站在邊上有點急,她來到京城也有十幾天了,聽到京城的一些大人物,這個范純仁並不是最高層那一群官員,但論影響力卻能排到前三十位!

    丈夫做得太失禮了。

    然而范純仁沒有當一回事,君子嘛,欺之以方就行了,那怕也用茶水往他頭上澆,只要說出一個理由,范純仁也未必會生氣。因此范純仁苦笑地說道:「朝會過後,朝廷下詔給我。將我調到河中府。」

    「河中府好哪,司馬遷說河中乃是天下之中心,有山有水,范公調過去難道委屈嗎?」王巨裝傻賣瘋地問。

    以范純仁的品級外放河中府,不算屈的。

    這就是王巨鄙薄王安石的地方,打壓嘛,索性打壓狠一點,這樣不痛不癢地,對手能害怕嗎?

    「子安,你曲解我意思了。」

    「是嘛,范公的意思是說一旦你離開朝堂,奸臣就會得逞,或者說宋朝離開你,就轉不起來了?」

    這太損了。

    瓊娘差一點樂起來。

    「瓊娘,不准笑,許多人心中實際還真以為離開他,或者他們,宋朝就轉不動了。」

    「喏。」瓊娘盈盈施一禮,恭敬地站在一邊,嘴角卻繼續洋溢著笑意。

    范純仁噎得要死,這樣談,還怎麼談下去?

    張載眉頭卻跳了跳,看似王巨在胡鬧,還真不是胡鬧。這個問題王巨以前與張載也講過,不能一棍子將所有士大夫全部打死,論私心,人人都有私心,只不過公心與私心相撞時,看這個私心能讓出多少給公心。

    其二就是士大夫經常用來論述的一件事,趙普與趙匡胤辨論時所說的一句話,天大地大,道理最大。然而何謂道理,道理變成了最大後,未必是道理最大,而是天大地大,都沒有老子大,老子說的話就是道理。

    因此他在邊上轉了一圓場:「堯夫公,弟子之意乃是有時候考慮問題,得聽一聽別人的意見,得站在對方角度考慮一下。」

    「子厚,我來就是為這件事,你也上了早朝,也聽到呂惠卿的奏折,青苗法一開,天下自此以後再無寧日。」

    「話雖如此,但堯夫公找到我們,我們又有什麼能力?」

    「子厚,你沒有能力,可你的門生有啊。在陛下心中最看重的只有兩個大臣,一是王介甫,一個就是你的門生。我不說軍器監了,只說青苗法,子安,你說你為了國強民富,願往之。那麼青苗法當真置若罔聞?」

    「范公,說老實話,也許你心中認為你離開朝堂了,不大高興。然而換成是我,不要什麼河中府了,那是弄一個小州讓我去做知州,也高興啊。」王巨攤手說道。

    范純仁的問題,直接答是沒有辦法回答的。

    難道青苗法當真是對的嗎?

    況且青苗法後面還有一大堆法,免役法還好一點,後面的市易法,免行法,保馬法,保甲法……

    就是為了彌補國家的黑窟窿,也確實斂得過頭了。

    不過這次范純仁來說話「態度比較好」,王巨語氣也緩了緩,說:「范公,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真宗時天下耕地五百多萬頃,如今百姓為

    了耕地與山爭,與海爭,與江爭,與湖爭,自古未有之,但戶部賬薄上的耕地有多少頃?」

    「南北朝時北魏官員沒有俸祿,唐朝後俸祿越來越重,今天天下俸祿福利超過一萬貫的官員有多少,這些官員得要多少百姓來供養?」

    「大家都在尋找一條利國利民的道路,以前國家收入少,想不到買和這一條道路。到了我朝,國家收入增加,於是包括你父親在內。都支持買和。不錯。如果真能買到和平。這點錢還是划算的,但你捫心自問,能不能用錢就能買到真正的和平?或者說,再加上一倍歲幣,西夏與遼國就不會危害我朝了?那麼南唐是如何滅亡的?」

    「杜子美只是一個小吏,大多時候顛簸流離,居無定所。論才情,范公。你遠不如他吧,他喊出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滑,你是不用擔心你家人會有杜子美家人的下場,但這天下間有多少凍死骨?」

    范純仁道:「那麼更要仁愛百姓。」

    「我相信,你有這個心思,然而法不變,朝廷現在趨勢是仁愛那一個百姓,難道權貴是百姓,百姓就是豬狗?」

    「王子安。難道你說青苗法是仁愛百姓之策?」

    「我沒有說,王介甫在做一個嘗試。范公。你今天穿的衣服不少吧。」

    「何?」

    「天涼了,必須加衣服。這個簡單,放在國家上,就不那麼簡單了,我說的介甫公嘗試,就是這個道理,為什麼不等他做了再說?」

    「青苗法……」

    王巨立即打斷他的話:「青苗法施行,介甫公一是想惠民,二是想惠國,惠國必然謀利,一謀利,必然斂財,一斂財必然苛民。因此我也不贊成,不過你所說的不動,正是這個不動,國家積欠幾何,你知道嗎?此時全國上下如同水煮一般,不用虎狼之藥是治不好了……所以我現在兩難,我都沒有想好,如何勸陛下?或者說,你想好了嗎,如何將國家這些弊病一一解決?若是范公想好了,不妨,我想辦法向官家呈奏!」

    「天下既如水煮,開藥方更要穩重。」

    「積欠幾何我不知,縱有上億又何妨,陛下已經開始裁減恩蔭,裁減將士,裁減開支,只要陛下不言兵,一年節約一千萬,十年就可以償還清了。」

    「子安,既知介甫做法是錯的,為何現在不進諫。如此,君何來的大順城之捷?未雨綢繆也,而非是亡羊補牢!」

    …………

    兩人辨了許久。

    范純仁說得口乾舌躁,王巨也說得毛躁。

    這是沒辦法談了,王巨心想。

    其實問題的關健還是四個字:以史為鑒!漢唐收入遠不及宋朝,所以沒辦法,只好打吧。可打到什麼時候,西漢將匈奴打敗了,東漢有了西戎之害。唐朝將東西突厥打敗了,又有後突厥、鐵勒、吐蕃、回鶻、契丹之害。仿如野草一般,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特別是唐朝,因為重開邊,於是不是不給武將重權,由是有了安史之亂。

    因此澶淵之盟給了宋朝士大夫一個新的模式。

    精粹起來就是范純仁所說的兩字「粗具」。

    兵甲器仗粗具就行了,反正宋朝有錢,再用一些錢買安,兩者兼備,宋朝就不會滅亡了。

    所以到了南宋還是這種思想,一是買安,二是「粗具」。或者說當初趙佶不想開邊,不想收回幽雲十六州,那麼遼國阻擋著女真人南下,北宋能滅亡嗎?

    又掉到坑裡了。

    事實它確實有些頭痛,不能說大多數士大夫想得不對,如何根治遊牧民族,確實太困難了。

    內治也是如此,人口膨脹與兼併壓力,許多人也看到了,然而國家問題主要還是以清靜為主,一旦產生分裂,從內部崩潰,比外部入侵危害還要嚴重,畢竟是大國,那麼多地方。矛盾太多了。現在宋朝內治還算是太平,為何要讓內部產生騷動?

    再次掉到坑裡了。

    王巨沒辦法,拍了拍范純仁肩膀道:「陛下想變法,變法主要負責人乃是介甫公,老范……」

    一個老范,范純仁如同挨了一記天雷,嘴角不停的抽搐。

    當然,這也說明了兩人辨論的性質,與司馬光辨論是辨不好的,私心太多了,那怕是呂公著,同樣私心很重。但范純仁私心不重,繞不過來的就是那個坎,然而這個坎確實一般人很難繞過來。

    所以這次爭論,比較光明磊落。

    「老范,看看,現在我說服不了你,你也說服不了我。你讓我如何說服介甫公?這樣吧,我作一幅畫。」

    「作畫?」

    「畫一個花吧,老范,你想畫什麼花。」

    幾個老范讓范純仁仙仙欲死,不得己說道:「菊花吧。」

    「老范,你好大的殺氣。」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裡的菊花是什麼氣?」

    「這樣說來,老范隱然有歸隱之意了。」

    「你……」

    王巨一邊雜七雜八,一邊也真在繪畫了。

    「這是什麼花?」

    王巨的畫技……瓊娘都扭過頭,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然而讓他七描八劃的,半朵大花也漸漸成形,但絕對不是什麼菊花,究竟是什麼花。這塗鴉一般,范純仁

    都看不出來了。

    「我畫的是牡丹。」

    「這是牡丹啊?」「老范」看著這幅塗鴉,真的要倒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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