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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一八章 神臂弓 文 / 午後方晴

    其實讓王巨回京擔任條例司檢詳字,是趙頊與王安石共同主意。

    這個官職有些模糊,王巨能擔任,小蘇能擔任,然而就是司馬光去擔任,也不委屈,一個彈性很大的官職。

    王巨有著一些巧思,這正是變法最需要的。王巨可以做為一重要的智囊,讓變法更加完美。

    三就是磨勘,不管怎麼說,王巨歲數擺在哪裡了。

    趙頊磕磕碰碰的,王巨也有,與兩世為人無關,而是進入權利圈的時間比較短。比如王巨做了許多佈置與安排,有的後手眼光長遠得別人都不敢想像。不過區別是王安石在下棋,王巨只能布閒棋,這是無奈,現在他還沒那下棋的資格。

    但還有一些不順,比如蔗糖,最後借助了內藏庫。

    再比如眼下這個尷尬的位置。

    所以趙頊考慮也不能說不對。

    在條例司呆上幾年後,外放到一個大州擔任幾年知州,隨後再回到京城,那麼就可以進入兩制官了,於兩制官裡再呆一呆,就有資歷進入執政。

    那麼前有王安石,後有王巨,二王護宋,宋朝就會中興了。

    敢情他想得很美妙。

    實際王巨剛才也打斷了他的夢想,不要說變法,就是斂財的。不過面對這個積欠,這個斂財斂得也不算過份,問題就在於如何更合理地去斂財,以最小民怨去斂財。

    所以趙頊根本就沒有想到王巨居然是這種反應。

    王安石很孤傲,實際王巨也孤傲,比如他只是一個舉子之身,面對自己與父母親,侃侃而談,這就是孤傲,大約有才氣的都是如此,比如張良,比如諸葛亮,王猛,魏征,宋璟。

    這個動作,自他認識王巨以來,還沒有做過的。

    「再說說吧,」趙頊未想清楚,先將王巨扶起來,又轉移話題,道:「前段時間入內都副知張若水與西上閣門使李評獻神臂弓一把,射程極遠。朕正準備請你進宮觀看。」

    「神臂弓?」王巨一顆心怦怦跳了起來,它的名氣太大了,王巨也等很久了。

    「仿照西夏偏架弩改造的,朕賜名為神臂弓。」

    宋朝的是蹶張弩,就是用腳踩住,腳臂一起用力拉開的勁弩。但西夏偏架弩不同,很類似宋弓。

    趙頊這裡並沒有提西夏人,但提到了偏架弩,王巨心中有數了,可能時間上不同,畢竟經自己推動,邊境情況不一樣了。但不管如何推動,那個李定來了,這是他最擔心的,道:「陛下,能否讓臣看一看。」

    「朕就打算給你看的。」趙頊道。

    他只是感到很厲害,究竟有多厲害,得讓懂行的人來評價。

    這個懂行不是指能拉開,或者武藝強,而是對軍事方面精通的人。

    滿朝武當中,除了王巨,他還真不知道是誰才有這資格。

    他對身邊太監低語一聲。

    神臂弓哪,王巨心中有些小激動,他是他進京城來聽到最好的消息。

    一會兒幾名衛士拿來一張弓,應當是弩,弓也罷弩也行,為什麼呢,它不再是以前宋朝的那種弩了,樣式改了很多,很近接弓,因此趙頊將它取名為神臂弓。實際嚴格說,它還是弩,是在西夏偏架弩基礎上,加上了宋朝蹶張弩以及復合弓等技術糅合在一起的產物。

    衛士放下神臂弓,王巨走過去觀看。

    這玩意後世引起了很大的爭議,究竟是什麼玩意?

    首先是弓與弦的材料,王巨一眼就看到復合弓的影子,沒有高強度的材料,是不可能有這麼強勁的射力。

    實際宋朝許多器甲真的不錯,只是技術上來了,但製作時多是不合格產品……

    其次它的射角可能很低,因為它的弩箭比以前的弩箭更短,這個身角必須大幅度地減少。

    它的弩箭很短,只有六七寸,不過設計者十分高明,於是將弩箭變細,壓縮截面,減少發射時的阻力,但為了增加其穿透力,連箭桿幾乎都是金屬打造的。

    但這麼細的箭與弦配合又很困難,於是又設計了垂直尾羽。

    與長弓相比,它的弓長同樣有限,不過一米左右,這對臂胎要求也必須嚴格了,因此又用多層山桑木疊合,然後層層粘有牛筋,不過最大的奧秘就是槓桿上弦,這裡又用上了宋制蹶張弩的原理,用大腿踩踏,手拉臂環,一道發力,將弦拉滿。還有其他的一些細節設施。

    因此便出現了王巨手中這個事物:以厭(山桑木)為身,檀為弰,鐵為蹬子槍頭,銅為馬面牙發,麻解索扎絲為弦,弩身通長三尺有二寸,兩弭各長九寸有二分,兩閃各長一尺一寸七分,弝長四寸,通長四尺五寸八分,弦長二尺五寸。

    但不能小看了它,雖然看似玲瓏,在這個玲瓏弩、玲瓏弩箭上,集中了這時代材料學與弩箭技術的巔峰,處處洋溢著力學原理。

    只不過古代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沒有本事將它闡述清楚罷了。

    至於機括的什麼,王巨根本就沒有看到。

    「陛下,讓臣試一試。」

    「行。」

    兩人走出殿外,王巨先試了試力道,這個弓他還是第一次拉過。也沒有關係,他練了好幾年的弓箭,弩碰得少,不過無論宋弩還是西夏弩都不陌

    生。

    王巨大喝一聲,一下子將弩拉滿,然後手一鬆,弩箭迅速飛射出去。

    這是試箭,前方是通道,宮女太監也攆走了,放出後,王巨用步測量了一下,確實是三百步左右。這證明那個三百四十步非虛。

    只是他沒想到鼎鼎大名的神臂弓居然是這種迷你版的樣式。

    然而人家個子小,力氣卻很大,比蹶張弩射程更遠。

    殺傷力的什麼也不用試驗了,有這個射速與射程,殺傷力還能小嗎?

    趙頊無語道:「卿真是好臂力。」

    它雖然試驗出來了,大半將士拉不開,能拉滿的人更少。趙頊忽然又想到了程顥來訴苦,王巨有這個臂力,將程顥一按,程顥還能動彈起來嗎?

    「陛下誇張獎了,張若水與李評呢?」

    「在弓弩院。」

    「能否讓臣見他們一下?」

    「卿……」

    「陛下,它還能改造。」

    「還能改造?」趙頊詫異地問。

    「它威力雖大,但對臂力要求太高了。」

    「卿言極是,朕讓衛士試射,十不足二三人能拉起來,能像卿這樣拉滿的不足一人。即便連王昭明也拉不滿。」

    「這個,」王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兩個大太監一會被帶到內宮,看到王巨,又看到地上的神臂弓,他們就明白了。二人先是參見,王巨正趴在神臂弓上觀看,他也無語,實際樣物放在這裡,他漸漸地也看到了許多原理。而且現在他對冷兵器也不陌生了。

    但為什麼自己就想不到的,然後眼巴巴地等著李定?

    王巨站了起來,道:「張都知,這是你想出來的?」

    剛才在路上小黃門已經將王巨在條例司的光榮事跡講給張若水聽了,那可是若大的御史,就被王巨按住潑茶水,自己只是一個太監,有什麼資格爭?

    張若水老實地說道:「此乃小民李宏獻偏架弩,然後咱家與工匠們在偏架弩基礎上改造的勁弓。」

    實際神臂弓就是神臂弩,但趙頊不大清楚,他賜命為弓,誰敢說它不是弓?

    「那個李宏呢?」

    「咱家給了他一百兩銀子。」

    「他是哪裡人?」

    「似乎是陝西那邊的人吧。」

    「勞煩張都知,再去將這個李宏帶來。」

    「他只是一個小民。」

    「張都知,此弓出現,你功勞非同小可,」王巨老實地說道。後人瞎說一氣,說什麼李定帶來了神臂弓,西夏哪裡有什麼神臂弓。但沒有李定帶來的真正偏架弩技術,即便張若水再聰明,也發明不了神臂弓。事實神臂弓出來後,一直成為西夏大患,但西夏也沒有撈到它的技術。道理與火藥一樣,有了火藥,漸漸有了先進的熱武器,但不能說這些熱武器是中國人發明的。所以才有了王巨下面的話:「不過這個偏架弩技術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王檢詳說得對,若是無它,咱家就不會得到靈感。」

    「但你得到的可能是真正偏架弩技術,我說的意思你懂嗎?」

    「王檢……咱家懂了,」張若水猛然醒悟。

    宋朝有宋朝的技術,西夏也有西夏的技術,比如西夏弩,就是這個偏架弩,比如冷鍛鎧,比如夏國劍。

    在戰場上宋朝得到許多西夏的器甲,然而怎麼造的,宋朝一直沒有弄清楚。

    這個李宏懂得偏架弩技術,那麼可能不是陝西人,而是西夏人,而且是西夏這些器甲製造中一個重要的人物,那麼他還能帶來其他的一些技術,再用這個技術與宋朝技術糅合,說不定又能製造出更多的利器。

    張若水與王評出宮找這個李宏,或者李定。

    「卿……」同樣的道理,為什麼他想不到,張若水想不到,王巨一看到此弓就想到了?趙頊同樣也無語了。

    王巨道:「大宋能不能宏揚光大,一掃之前的頹廢局面,器甲也是關健。陛下,不如置一軍器監吧。」

    說到這裡他靈機一動道:「不如再讓臣知這個軍器監吧。」

    宋初武器生產歸作坊使掌管,後來劃到三司鹽鐵司胄案部。直到慶歷戰爭時,受到西夏人刺激,於是置了軍器司,楊偕、姚仲孫、李用和、曹琮等武重臣外戚共同掌管,下面還有鹽鐵副使林濰、鹽鐵判官方偕、入內副都知岑守素等官員與太監。不過這是臨時機構,後來又取締了。

    但變來變去,它都是胄案部下的一個部門。

    然而不能小看了這個部門,人數不可少,有弓弩造箭院、廣備攻城作、軍器所、斬馬刀局、萬全指揮、火藥作等機構,僅是弓箭院就有一萬多名工匠!

    此外還有各地方作院,但那些作院,卻是地方官員與胄案共同管理的,反正權限不清,乃是宋朝的一大特色。

    然後就是兵器的貯藏,這又歸內庫掌管。

    為什麼會出現這些粗製濫造的器甲?正是這種不清不楚的混亂機構與權限造成的結果。

    另外就是各大分部門,雖屬於胄案,但胄案所做的僅是一個領管,下屬各部門卻多是太監與權

    貴子弟兼任。

    若真是太監還好一點,宋朝的太監可以說是歷朝歷代表現最好的太監群體,有懂水利的,有懂軍事的,有懂經營的,就像內藏庫,為什麼一直在盈利,固然是它的特殊性,也有一部分是多年各個掌管內藏庫太監經營的不錯的原因。

    然而現在又混雜了大量權貴子弟,在裡面濫竽充數,一下子敗壞了。

    所以王巨提議,將這些作院一起集中起來,單獨置司,不管歸於那一個部門,然而從生產到貯藏一起集中到一個部司,地方的暫時不管,只管京城的。

    集中到一個部司後,王巨再去細細觀察,先看工匠的待遇,首先必須讓工匠一家人得以溫飽,連家人都養不活了,如何有心思替國家打造器甲?然後再看其工作量,工匠的任務不能超過他們的能力範圍。比如一天能打一把提刀,上面下來任務,必須打造兩把,那提刀打出來後,如何能合格?

    這是朝廷所給,但所給必須有所求。王巨觀察好後,適度提高底層工匠待遇,減少工作量,再下詔書,於器甲上鑿印,不僅寫上工匠姓名,還要寫上監造官吏姓名,生產日期,那一個環節失誤了,就要依法追辦那一個官吏或工匠。再到保管,保管官吏驗收,不合格者有權不收,但收下了,就是保管官吏之過。

    這樣可能會增加朝廷一部分開支,但不合格的器甲將會大幅度下降。

    趙頊聽著王巨講完了,擰眉思考。

    「陛下,為什麼變法,變法不僅是斂財。」

    王巨直接將變法與斂財聯繫在一起了,讓趙頊啼笑皆非。

    「陛下,它最終目標是富民強國,陛下所以變法也,不能捨本求末,末是斂財,強國才是本,器甲精了,也強國之本。」

    「但以前兼管軍器生產的多是內侍……」

    「慶歷時置軍器司,楊偕是樞密直學士,姚仲孫是三司使兼龍圖閣直學士,曹琮是馬軍副都指揮使,李用和是國舅兼殿前副指揮使,隨便那一人都遠勝過了臣。」

    趙頊聽出來了,反正王巨是鐵了心想辦法從條例司抽身了。

    「陛下,再說臣對它也善長,看一看桃溪劍,以及後來的虎踞炮,雷蒺藜,以及新式鎧甲,並且就是這個利器,臣馬上也能改造得更好。由臣知任,也是最佳的人選。」

    「讓朕想一想吧。王巨,大宋臣子你可算是第一個了,侮辱了御史,不但不以為罪,反過來向朕討官做。」

    「陛下,實際是好事,連河工有的大臣都以為是粗人做的事,況且是武器生產,更以為是低下的工匠活計。加上以前多是內侍兼任,陛下若讓臣知軍器監,也能看做是對臣的一次處罰。」

    「還是不妥……」

    「陛下勵精圖治,決心變法,但臣在京城,也會聽,也會看,並且是作為旁觀者,旁觀者清,陛下若是模糊不清楚的地方,照樣隨時召臣相詢,臣依會知無不言。在不在條例司,又有何區別?」

    「那麼青苗法……」

    「陛下,青苗法一旦執行,就是斂民之策,然而現在沒有執行,臣也不大清楚。執行後,臣會讓家中傔人們風聞,到時候上書給陛下。」

    趙頊默然,不能說王巨說得沒理,好與不好,必須實施了才能知道,現在全部在瞎想呢。

    「朕也不是斂民……」

    「陛下,權宜之策,不斂不行,但斂沒關係,貧困百姓最好不能斂了。」王巨道。真若斂豪強,還好一點,實際反對者之所以反對的,就是斂到豪強身上了。但道義不會失去多少。然而王安石斂瘋掉了,貧困戶也照樣斂,這才讓反對者佔據了道義。

    「不能用斂!」趙頊惱了。

    就斂吧,也要道貌岸然,直接說斂,豈不是風波更大。

    那麼就不提斂吧,王巨又道:「臣再說一件事,河北又河決了,不過西夏那邊風調雨順,不得不備,況且王韶那邊也不會拖很久。還有,臣之前獻的那個策子效果究竟如何,也要驗證。」

    這是前年王巨在校書時,對他的三策進行的補充說明。

    然而這道補充,卻又給趙頊帶來了壓力。

    淤田是開始,這個沒變,並且開封黃河邊有足夠多的低產瘦地落實淤田,也足以安排大量禁兵過來屯種。地理位置也好,它們都在黃河邊,也就是開封的北面,然而宋朝立都於開封最大的問題就是中原地帶,無險可守,防的就是北面的遊牧民族。

    但真的金人南下,又有什麼關係呢?這與趙頊不准王巨再提斂財一樣,掩耳盜鈴,自己欺騙自己吧。

    最少能讓大家心安一點,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反過來說,再不改,金人南下,禁兵全在京城,又能派上什麼用場?一樣!

    王巨隨後又補充了一點,禁兵收入這些年是增加了一小部分,但增加的遠趕不上物價上漲的,因此每名禁兵遷於城外,每月增加五百軍餉。

    一是增加禁兵收入,二是鼓勵禁兵出城。

    出城後隨後安置,不會給多少耕地,因為禁兵大半時間在輪戍,就是給了,多半也會租佃給了普通百姓。但會分一點,讓禁兵妻子家人植桑種麻。

    若是有一些活計,比如三司將要經營棉花製品了,這些棉被卻需要在北方加工的,那麼可以「外包」給禁兵的家屬,用此再次增加他們的收入。

    家人無憂後,禁兵士氣必會增加。

    那麼可以進行第二步裁兵了,但裁的過程中卻是增,於河北河東弓箭、荊南夔峽兩廣土兵中廣挑邊軍,最終讓戰鬥軍種保持在禁兵四十五萬,邊軍三十萬。干依然強大,但那樣,從南到北各方都有了一些機動的兵力,第一時間內控制不測局勢,整個宋軍整體戰鬥力也會大幅度上升。

    廂兵的未提,免役法還未出來的呢,若是與免役法搭配,也可以大幅度裁減廂兵。

    實際王巨說的第二波裁兵與小蘇想的大有所不同,它不是裁減冗兵為主,而是為了強軍,強大國家實力。

    可以還會節約一些費用,但節約得有限。若是不裁減廂兵,甚至只能說持平。

    還有就是淘汰官員,這個太難了,比如裁減恩蔭,過去很久了,然而大臣時不時拿出它來說事。理論上做好了,一年也能節約一千萬貫以上的支出。但像這樣發展下去,天知道那會是在二十年還是三十年之後。

    節約浮費不錯,可宗室子弟卻在迅速增加中,無論怎麼節約,它以後都會逐步增漲。

    也就是說節流,幾乎做到了極限。

    沒辦法,還是在所謂的「開源」上打主意。

    王巨說的就是這個,禁兵支出減少,收入增加後,會產生什麼變化,鄭白渠保捷軍將是最好的證明。不過有了士氣還不行的,必須要訓練,也要有器甲。

    並且陝西未來可能不會平靜,馬上這些保捷軍就會派上用場,用實戰做出證明。

    王巨繼續說道:「因此臣懇請陛下先於陝西路抽出一些錢帛,先不求鎧甲,但必須將武器裝備起來,對了,還有這個神臂弓。」

    說到這裡,王巨眼前浮現出一幕,幾十營保捷軍一人一把神臂弓,那個殺傷力……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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