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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六四章 十萬火急 文 / 午後方晴

    「應當到了,」李貞說道。

    「那就好。」

    「妹夫,你有沒有聽過木蘭陂?」

    「幹嘛?」王巨感到古怪地問。

    「聽說皇帝親自下詔讓當地官員宣讀祭錢四娘……」

    「我都知道了。」王巨道,他一進京城,第一件事就是議論這個錢四娘。

    「當地豪紳聽到你在主修鄭白渠,因為離得遠,聽得不清不楚,於是派人到了杭州過來詢問我,欲準備上萬民表,請求你去福建興此陂。」

    「倒。」王巨又不能急了。

    水利中有兩個字,堰,陂。堰就是水庫,當然比純粹蓄水的水庫更全面,還有分水節水洩水之功用,最著名的例子就是都江堰。若是再分成細節,就是堤壩,陡門,防洪堤防。

    陂也離不開這三樣事物,堤壩、陡門,防洪堤防,同樣也起著蓄水調水之功用。

    但兩者還是有區別的,堰是就著河流形勢,為了使工程穩固簡便,可以適當地繞開一些山陵。

    陂有三層意思,池塘,水岸,山坡。因此陂田就是山田。

    所以它主要就山,其次就水。

    因此往往稱為陂田的面積都不如堰田大,但難度都不小。似乎這個木蘭陂好像也只能灌溉一千多頃,兩千來頃耕地。但在陂當中,算是規模很大的了。

    王巨說道:「明年你回到杭州後,他們再派人來問你,你可以這樣回答。哪裡我未看到過。但聽到相關的一些情況。一是多山區。二多山洪暴發。三是海潮回灌。若還是繼續讓私人修建,幾乎不可能得成。除非投入百萬貫家產。即便大家踴躍參加,勞力免費,投入十萬二十萬緡錢,都不可能能修成功。」

    「那需要多少錢帛?」

    「我未看到現場如何知道?但指望私人修繕那不太可能了,必須由朝廷出面,再派精通水利的官員,是真正精通水利之官員。才能修建成功。然而現在國家財政困難,只能再過幾年。不過也請他們放心,朝廷既然派官員公祭錢四娘,這件事也放在心上。畢竟福建路地比金貴。就是朝廷下去興修,也要注意一件事。堵不如疏,不要妄圖將木蘭溪洪水全部蓄起來。設計好高度,用魚鱗塘壘石法結合,構築堤壩,大型水中壩,水汛小的時候蓄水。水汛大的時候。由於高度合理,讓汛水從堤壩上蔓延下去。那麼堤壩才會長久不崩。」

    當然,想要修好木蘭陂,遠比他所說的要複雜。

    但王巨也不可能去木蘭陂。

    國家現在沒有錢,若經濟寬裕,興修水利的地方太多了,這條黃河當真不管了?

    淤田之策也要落實吧。

    還有北方諸多河流同樣氾濫成災,到了不修不行的地步。然後還有江南的江東圩。

    這些要麼就是國家的核心所在,要麼投小錢,得大利。

    哪裡還能顧得了木蘭陂?

    再說他也不可能去做一輩子水利專家。不過想到了錢四娘的壯烈,他不由喟然長歎,又問王嵬:「二叔,在杭州那邊還習慣嗎?」

    「還好,就是有錢人很多,特別是那些出海的,只要能平安回來,一趟所獲能以萬貫計。」

    「你說海客啊……」王巨笑了笑,這時代什麼生意最暴利,大航海啊,紙張利潤如何與這些海客比收入?

    王巨又扭頭對李貞說道:「可能以後,有一樣生意比海上收入只高不低。」

    「南方……」

    「嗯,不過這一回不需要其他人家加入了,到時候大長公主殿下,會投入一些錢帛進去。有她庇護,地方官員不敢苛剝。」

    「那個大長公主?」

    「天下有幾個大長公主?」

    宋真宗姐妹都死了,宋真宗的兩個女兒也早死了,趙曙的姐妹沒資格稱為大長公主,只能稱郡主,否則又亂了。趙禎還有女兒,但才屁蛋大。因此只有一個大長公主。

    「那就好。」

    但王巨也比較感謝朱李兩家,沒有這兩家在暗中替他相助,他想做事會更困難。

    他來到房中,看著瓊娘,問:「你真想好了?」

    瓊娘笑盈盈地說:「妾身想好了,也贖出妓籍,不是你外父李家贖的哦。」

    難怪自稱妾身,王巨笑了笑道:「隨你,不要將我想得那麼光明正大,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沒有久留。

    王巨呆在京城,暫時不能走。甚至趙頊不放王巨走,王巨還真無輒了。不過王嵬與李貞得回延州準備操辦親事。

    就在這時,楊定被殺的消息傳到京城。

    趙頊一聽勃然大怒,在朝會上說道:「朕要親討這個夏寇。」

    先是派人謀害王巨,那沒有得逞,也就算了。現在真將宋朝官員幹掉了,若是在戰場上殺掉也就殺掉了,可這是誘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邵亢說道:「天下財力殫屈,不宜用兵,唯當降意撫納,等不順命,則師出有名。」

    就這一句,讓趙頊冷靜下來。

    說得容易,一打仗那個錢就像流水一般,現在那有這

    個錢哦?想打,只好苛斂百姓,再加上災害,弄不好就像隋末那樣,逼得百姓到處起義造反。

    彥博沒有說話,小皇帝這是年青氣盛,但沒錢,上哪兒打去?

    趙頊冷靜下來,再加上群臣進勸,於是說道:「中國民力,才是國家大事。兵興之後,苛斂不無倍率,人心一搖,安危所繫。況且動自我始,率先違背信誓。不但西夏,朕還擔心萬一契丹聞之,與西夏不期而合。當聽卿之計策。」

    於是一群貪生怕死的大臣再次勸說,趙頊又被忽悠了。準備丟棄綏州。

    這時郭逵也剛好趕到京城。準備去延州接任。看到情況不妙,連忙說道:「陛下,賊寇既殺王官,朝廷又棄綏州不守,見弱之甚,越是軟弱,賊寇越是欺凌。當如先帝時,先帝對西夏不可不厚。然西夏如何待我大宋?十萬大軍,兵臨大順城,難道他們僅是為抄掠而來?還不是想圖我慶州?再說嵬名山舉族來投,我們如何處置?不安不妥,一安置,綏州一還,幾萬戶帳,往哪裡安置?」

    但是主張棄綏州的人多啊,郭逵迅速就被一大堆唾沫淹死了。

    滕甫說道:「陛下,請速下詔書。棄綏州,以免不測發生。再下詔書,繼續將種諤隨州安置,不,安置到嶺南,以儆傚尤。」

    本來趙頊已經讓他們說動了心,但最後一句,反而讓趙頊產生了懷疑。

    種諤是有錯,但用心是好的。

    再說國家如今缺的不是臣,有用的沒用的臣太多了,缺的是能打仗的武將。

    難得出了一個能打的武將,幹嘛殘酷對待?

    所以揮了揮手說道:「散朝。」

    大家散朝,趙頊來到集賢殿,找到王巨。

    不過這時候他也漸漸冷靜下來。

    王巨聽完後,說道:「臣只說四件事,第一件西夏旱災嚴重,加上兩場大敗,嚴格說是三場大敗,前年讓臣打敗了,去年讓臣與蔡公打敗了,今年又於綏州讓種諤打敗了,旱災加上士氣低落,西夏如何出兵?」

    「第二件事,國庫嚴重虧損,知道的人不多,也不敢對外說,即便契丹會知道我朝財政緊張,但不知道會如此緊張。因此他們看到我朝與西夏人鬥來鬥去,會持著什麼態度?觀望!除非分出勝負,他們要保持均勢,才會出手。或者真正大戰起來,他們會派使來勒索,撈取好處。非這兩種情況,他們是巴不得我朝與西夏鬥來鬥去,互相削弱。」

    「第三件事,即便西夏出兵,可能明後年也確實會出兵。然而現在不同於慶歷之時,沿邊有諸多堡砦,正是這些堡砦,讓我朝財政越來越困難。但也是因為這些堡砦,使得陝西更安全。比如大順城之戰,西夏十萬大軍氣勢洶洶而來,也分了兵,分兵於華池鎮。但敢不敢分兵慶州城?不敢。為何。若分得多,前有大順城阻擋,糧食供應不上,甚至一旦糧草為我軍所乘,他們反而會大敗。若是分得少,正好是讓我軍分而殲之。因此即便入侵,危害也是邊境之處,不會危害到慶州,包括延州的安全。」

    「第四件事,陛下既然讓韓琦總掌陝西軍政大權,為何不聽聽韓琦視察後的奏報?陛下,主要你才即位,朝堂大臣分成戰和兩派。你說要綏州,有人反對。說不要綏州,也有人反對。但韓公雖下去了,他餘威還在。他說不要,要的人不敢作聲,他說要,不要的人同樣不敢作聲。陛下,何不樂得清靜?」

    趙頊傻眼了,那樣,朕還是皇帝嗎?

    「陛下,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策略。比如仁宗之時,朝堂那些大臣少了囂張跋扈之輩?看看仁宗如何掌控他們的?因此臣曾聽到過一句話,難得糊塗。有時候裝糊塗卻是一種好辦法。」

    「難得糊塗?」

    「不是真裝糊塗,心中得清楚,只是表面上裝糊塗,一種手段,一種有效的手段。」

    「王巨,你真比朕還小上幾個月?」

    「陛下,旁觀者清,與大小無關。對了,臣的那本書印出來了,明天臣帶給陛下看一看,大約翻了翻,估計韓公的折子就到了。」

    總之,現在的趙頊就像雍正時那樣,康熙晚年好好好,結果留下一大爛攤子,特別是官員向國庫的借款,生生將國庫搬空了。於是雍正派人討要,諾敏便到了山西,結果諾敏手下出餿主意,向晉商借錢,然後謊報政績,俺不到半年便討清了欠賬。雍正大喜,親書一匾,天下第一巡撫。

    最後真相被捅了出來,諾敏是好同志,沒有貪,甚至清官田鏡下去查的時候,他親自在種糧食種蔬菜,但為了這個「討清欠賬」。狂征暴斂。連百姓過橋都要收錢。強借富商錢充賬,富商不樂意啊,是官員欠賬,俺也沒有欠賬,於是富商大逃亡,民聲鼎沸。於是讓雍正腰斬了。

    雍正被諾敏打了一個大耳刮子,清醒過來,發恨處理政務。成了史上最勤勞的皇帝,沒多少年,活活累死。

    兩者性質很相似,但趙頊現在面臨的情況比雍正更嚴重。

    結果也不同,雍正雖然將自己累死了,卻留下了一個好底子,交給了乾隆。趙頊給宋朝留下的是一個黨爭!

    因此王巨說道:「陛下,徐徐徐。」

    不能急躁,看看這一急,又讓大臣們忽悠住了。

    「王巨。明天將那本書獻給朕。」趙頊苦笑一下說道。

    不過王巨到了京城,確實也是及時雨。這段時間碎碎地上了許多政治課,對趙頊大有幫助的。

    然而事情臨到自己頭上,王巨也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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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第二天,王巨將這十冊書送給趙頊。

    趙頊看得津津有味。

    這套書不但講了種種公式,也側重了實用性,還講了一些科學原理。例如彩虹,現在沒有鏡子,但有冰,有荑子,王巨便舉例了光的七色。

    再比如現在有人認識到虹吸原理,但還沒有注意到壓力與壓強關係。王巨也略略做了一番解釋,還利用這個原理,設計了一個長竹管,將它們密封起來。若是河水在上,將竹管空氣抽出來,便可以將河水倒灌到耕地上。

    「果然是奇技淫巧,」趙頊合上書說道。

    不過這個奇技淫巧已經是褒義詞了。

    「朕就看上幾天。」

    朝會也不主持了,反正一開朝會就是吵,不如等韓琦奏報上來。

    就在這一天,朱家的信到了京城。

    王巨一看急了。

    這是五千兵馬,非是五百兵馬,就是自己在王家寨,也守不住王家寨。

    要命的是現在交通落後,儘管朱家派僕役騎馬過來送信,也在路是耽擱了好幾天。估計王家寨若破寨,也早破掉了。

    …………

    還沒有破寨,西夏現在比王巨想的還要慘。綏州一失,又再度兵敗,整個士氣低靡。因此就是五千兵馬,也徵集了好幾天。

    朱歡又找到陸詵。

    陸詵說道:「三軍都在綏州,延州那有兵馬?」

    「陸公,在綏州的只是青澗城與府州的兵馬好不好?種將軍並沒有帶走其他兵馬。」

    「朱歡,你是何意?」陸詵立即變色。

    朱歡看到他惱羞成怒,只好退去。他只是一個商人,如何與陸詵爭辨?

    就在這時,歸娘浪埋匆匆忙忙來到延州城,沒有去王家寨,直接就找到了朱歡,說道:「我族的人探知,山那邊的兵馬已經集結得差不多了。」

    朱歡說道:「我們去王家寨。」

    沒其他辦法,只好勸王家寨百姓及時撤離。

    百姓在他的勸說下,開始收拾行李。朱歡一看更急了,是準備離開了,但這些百姓拖兒帶女,這個必須要帶,然而他們不是拖兒帶女,幾乎將家中所有家當一起帶上,包括牛羊,行李,糧食,這一天能行多少里?要命的是趙度此時才勉強到達同州地界,不吃不喝,也要兩三天才能趕到保安軍。不然有王巨的信,還有一些威力,大家會立即棄下行李離去。

    朱歡苦勸不得,只好等他們收拾。

    還沒有走呢,歸娘族的人過來稟報,說西夏人來了,已經越過了歸娘族地盤,還有兩三個時辰就能抵達王家寨了。

    走不了了!

    即便現在放下所有行李,不用一個時辰,也被會被敵人追上。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逃向圍林寨,不過陸詵不同意,圍林寨豈能收留百姓?因此這唯一的辦法也不是辦法。

    王全一聽傻眼了。

    朱歡與歸娘浪埋也傻眼了。

    當然,他們想跑容易的,可能逃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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