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ま五章 獻舞(下) 文 / 午後方晴
「什麼生意?」
「這樣吧,我寫一個札子,改天你帶給陛下觀看。」
「姘兒,拿筆墨紙硯來。」趙念奴喊道。
王巨開始書寫。
趙念奴坐在一邊看。
「王郎,為什麼要去福建路尋人?」
趙頊稱喟別的大臣會帶公,會帶官名,但稱喟蔣之奇時直呼了名字,那是代表著一種憤怒,然而也直接稱呼王巨的名字,這又相反了,這代表著一種親近。
不過趙念奴一個王郎,讓王巨全身有些毛骨悚然了。
「這是孽情哪,真有些不大好處理。」
但他嘴上還是在說:「殿下,福建路面積不大,並且就是這點可憐的面積裡,還是八山一水一田。但就是這麼大的地方,這麼點可憐的耕地,卻生活著一百多萬戶百姓,人口密度都超過了中原,更超過了陝西,以密度來計,在我朝各種當中僅次於兩浙路。所以百姓為了生計,一般生下二胎,三胎後,都活活將自己的親生孩子溺死。」
「啊!」趙念奴驚訝地捂些嘴巴。
「去年先帝讓韓公、歐陽公推薦人才,他們一共推薦了二十八人青年俊才。」
「這兩人做得很不公,居然不推薦王郎。」趙念奴憤憤然道。
她對這兩個公更沒有好感,無他,想一想趙禎對韓琦的器重麼,但濮儀之爭時,韓琦做了什麼?
「我太小了……這些人當中有一個叫章惇的,就是福建人,他也差一點讓他父母給溺死,還是別人救下來的。在中原看不到寺觀有多少惡行,但到福建路,就是這麼一點可憐的耕地。卻讓寺院佔據了近半良田。為什麼會如此?為了活路,福建路百姓行商,或者到海外行商。或者去大海上捕漁為生,或者飄泊到海外定居。隨時都有危險發生,為了祈求他們平安,所以寺院這行盛行。」
「王郎,我明白了,這才是你去福建路尋人的原因。」
「不會起多大作用,就是疏散了幾千戶百姓,福建路仍是一個人多地少的惡劣地區。不過說不定帶一帶頭,會有更多的人佼仿。那麼南方也是一個出路。」
王巨一邊說一邊繼續往下寫。
寫著寫著,趙念奴就明白了,又問:「王郎,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沒辦法,得堵一些大臣的嘴巴。另外鄭白渠用費很大,不得不這樣做。」王巨答道。
如果沒有錢帛,那麼王巨只好採取侯可的下策,從洪口處開渠,至駱駝項,再到臨涇鎮。若是再建幾個中型水庫蓄水,灌溉面積也許比侯可想的還要好。而且今年就會成效。
雖然灌溉面積比預計的小,但它能成功!
不能成功。那怕能灌溉十萬頃,王巨也不願意去做,不能成功,十萬頃二十萬頃有什麼區別?
「那我們生意呢?」
「有啊,就在這裡面呢。」
「我怎麼沒有看到?」
「對了,它還需要一樣東西,但不能急,你是長公主。」
「我是大長公主了,」趙念奴慵懶地伸了一個腰。
公主是女兒級別。長公主是母親級別,大長公主是奶奶級別。
「殿下。臣聽聞有些人家的女兒為了等一個好夫婿,熬到三十多歲還不嫁人呢。」
這就是男少女多的後果。
這時代男子本身勞動力量重。壽命不長,再加上戰禍的影響,因此女子比例高,即便有人三妻四妾去分擔壓力,女子比例還是很多,所以一些人家為了找一個好女婿,必須花十年二十年時間準備豐厚的嫁妝,連未來趙頊的弟弟都讓這個嫁妝弄苦逼了。因此有的女子便一直熬著,少數女子能熬到三十多歲還不嫁人。還有極少數女子都能熬成老姑娘了。
「你別安慰我,這輩子我是不嫁人了。」
這個話題王巨真不敢深碰,於是繼續書寫,這道札子上是看不出來什麼生意的,有生意,但是為了鄭白渠謀得經濟,為了宋朝開發南方,緩解福建路的人口壓力。
王巨寫好了後,想了一想,又寫了第二道札子,下午時他與趙頊說了很久,有的怕趙頊也未必全部記住。
就是記住了,兩人說東說西,也沒有說出順序,順序同樣重要。
再者,他說的是一個大綱,並沒有比較具體的步驟。
於是又寫了這個很長的札子做補充說明。
「王郎,我看韓公還不及王郎呢。」
「殿下,那不能說的,現在我是旁觀者,旁觀者清,現在我是謀劃者,謀劃者只要獻出策子就可以了,韓公做為首相,謀劃,執行,還要平衡所有人的利益,這個難度更高。」
王巨說的非是虛言,就是他有著金手指,執行能力繼續要磨勘,想要進入兩府,又不會出現重大失誤,最少還需磨勘十年。
趙念奴不以為然。
王巨放下筆,趙念奴說道:「王郎,我前段時間學了一舞,你看看。」
「這個……」
「要有逸氣。」
「那臣就斗膽一觀了。」
公主也可以跳舞,別人
也可以觀看,但觀看者,那必須是公主的親人。
沒有樂師伴奏,不過舞蹈仍雄壯有力,沒有燈紅酒綠,不過佳人身姿仍曼妙無雙。舞蹈雖是激昂,卻讓王巨有些黯然*。
二月春天的夜風帶來陣陣花香,讓人意亂情迷,讓人陶醉,卻不知那片片花紅綻放出最美麗的風采之後,瞬間即將化為春泥。
…………
「穎叔,那小子怎麼認識皇上的?」彭思永說道。
原來的言臣一起讓韓琦與歐陽修弄下去了,然後又將彭思永提撥上來。
彭思永倒是好心,這個濮儀之爭不能再玩下去了,大家還要不要做事哪?因此上書,濮王生陛下,這是無可否認的。仁宗以陛下為嗣。也是無可否認的。仁宗為皇考,濮王為皇伯,這是天地大義。生人大倫,如乾坤定位。不可得而變也。陛下為仁宗廟子,曰考曰親,乃仁廟,若施於濮王,是有二親,這也是不行的。但使濮王與諸父夷等沒有別殊,則大孝之心也難安。因此臣以為當尊為濮國大王,以示區別。然後再告於仁廟,以後就可以做萬世之法了。
這已經吵了一年多,趙曙也吵得頭痛了。
看到這個奏子,覺得還是不錯的,準備施行。
那就施行吧,大家各退一步,朝廷安定,開始做正事吧。但不知道什麼原因,韓琦犯倔了,鬧了一年多。最後結果還是和稀泥啊,不行,不同意。
所以彭思永也恨上了中書。韓琦要重修鄭白渠,彭思永不敢對付韓琦,那就對付王巨了。
其實這個人以往在地方上的政績十分出色,至少比歐陽修強了百倍,也比韓琦強,甚至不亞於龐籍,並且從小就拾金不昧。
再看蔣之奇,外人譏誚,但有沒有想過他與歐陽修的關係?他是蔣堂的侄子。蔣堂與歐陽修的關係那不亞於結拜之交。難道與歐陽修走得近不對嗎?
當然,確實有些媚了。
這也是他命中的一大劫。
然而這一劫過去。反而讓他產生了脫變,從此脫胎換骨。成為一代干臣。
誰不犯一個錯誤呢。
但兩人就沒有想過,若是他們將矛頭對準了王巨,如果王巨沒有趙頊做後台,又缺少手腕,那會是什麼情形,輾壓!
包括司馬光在內,王巨以為他後面是奸臣,賣國賊。那也是過了。
將這些人從史書裡翻找出來,再將一些不客觀的評價摘出,只剩下事跡,大多數人還是可以的。
不過單槍匹馬還可以,然而將這些人聯繫在一起,什麼妖蛾子都來了。
一個中國人是龍,十個中國人是那啥的……
現在蔣之奇沒有產生脫變,甚至說句不好聽的,為了上位,在變,是變得不擇手段。
白天受此大辱,他豈能甘心,於是說道:「彭公,我也不大清楚。但那小子實在可惡,連幾個相公都沒有放在眼中。」
「穎叔,那小子比你機靈,風向不對了。」彭思永道。
「什麼風向?」蔣之奇忽然停下,他腦海裡就浮現著今天在政事堂歐陽修與韓琦的臉色。
曾公亮與趙概臉色正常。
他們雖然也是中書宰相,但並沒有深入到濮儀之爭中,特別是趙概,平時與韓琦關係還有點惡劣。
「大事啊。」
「別一驚一乍的,究竟如何,未必而知。」
「彭公,要不要派人查一查那小子?」蔣之奇問道。
想對王巨下手太容易了,一個水利工程,涉及的很多,簡單的一點吧,修新渠,建水庫,得淹掉多少房屋與耕地,就算做出補償,難道沒有釘子戶?
再者,就算趙頊從內庫裡撥錢,頂多給民夫一些糧食與醬菜錢,難道發工資?那個鄭白渠修起來得多少錢哪,因此百姓心中會高興嗎?
比如未來的程昉吧,王安石農田水利法名垂千古,這個太監至少佔據了六分之一的功勞,修黃河,合御河,塞漳河,疏深州塘水,導葫蘆河,開直河,改沙河,足跡幾乎走遍了河北大部地區。但最後結果呢?因為水利上找把柄太容易了,士大夫拿著放大鏡,不看其功勞,而看其爭議,那麼程昉得犯下多少過錯啊。
如果御史台現在將這個放大鏡對準了王巨,那怕趙頊護著,也將王巨撲死了。
而且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