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八八章 莫名其妙的拜訪 文 / 午後方晴
「王巨,你非是狄青,也非是張亢,誰能讓你吃虧?」高滔滔在簾後說了一句。
王巨替狄青與張亢叫冤,高滔滔也注意了,並且刻意翻看了兩人的事跡,張亢確實有些冤枉了,當時一襲白衣,僅帶著幾個隨從,沿著黃河,穿過敵人的防線,前去府州臨危授任,沒有時間,沒有兵士,沒有物資,所以才打開州庫。
種世衡與王巨做得漂亮,用了一些非常規的手段,即便大臣們看到了,也拿這兩人沒法子,可王巨與種世衡不同,有時間壓迫嗎?
但狄青說冤也不冤,仁宗讓他將那個刺青弄掉,那就弄吧,額頭上頂著那個罪犯的刺字在朝堂上晃悠,當真能讓大家感到好受?群臣來攻訐,那就先退一退。退一退能死人哪?
前面退了,知道進退了,然後還不能再回來嗎?連呂夷簡這個的權臣還起起落落呢,為什麼狄青你不能起起落落?
不過王巨與這兩人不同的,現在只是一個小知縣,司馬光與彭思永兩個大臣都碰了一鼻子灰,以後成長起來,誰願意碰哪?
「皇后,臣這次進京述職的遭遇,真讓臣害怕。」王巨說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巨走了下去。
出了殿門,扭頭看了一下大殿,不知道趙曙是不是在這個殿中。
實際趙曙這幾年,雖然未做什麼好事,但也不能說做了多少惡事,不過就是滾了幾回,特別為了濮儀,滾了一年半時間,但高滔滔與趙頊也許不知道。正是因為趙曙在滾來滾去,宋朝那道面紗被滾掉了。
這個面紗是由含蓄做經,廉恥做緯……
其實從現在起。宋朝的政治與明朝很相似了。
高滔滔也在沉思。
她在對王巨做著評價,膽子很大。不過能守住底線,說他無法無天是過了。
有能力,有心機,反正絕對不是一個溫順的大臣,他欣賞呂夷簡,多半也是與呂夷簡類似的權謀之臣。
不願意吃虧,是一個刺頭。
嘴風嚴實,知道輕重。
愛憎分明。對敵人凶狠,那怕這個敵人是宋朝官員,只要是政敵,他絕不會善待,但對自己人卻很善待,那怕這個人是他的上司,是自己的兒子趙頊。這一條似乎與那些蕃子們很相似,難怪能與蕃子打成一團,被尊為王小老子。
能用,不過用起來也麻煩。
可能這種性格與他成長經歷有關吧。生存困難,缺少關愛。
因此她喊來一名太監,對他說道:「你去中書。對韓公說一聲,吾召王巨詢問戰俘一事,王卿說了一句,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我朝若是軍務大事,可問韓公。」
「喏。」
「母后,為什麼對韓公說這句話。」
「頊兒,你不懂。這是為了國家穩定……」
太監悄悄來到中書,找到一個機會。將這句話帶給了韓琦。
韓琦愣了一下神,但隨後就不奇怪了。畢竟這件事也不能算是小事,宋朝歷史上還沒有發生過呢,以前也擄百姓,特別對付後漢時,擄來了許多後漢百姓,但擄到後方不是做礦奴,而是安置,減少敵人人口與力量。前朝前代有沒有發生過?有過更慘的,但賣戰俘做礦奴,還真沒有發生過。
皇后關心一下倒也正常。
然而皇后為什麼讓太監將這句話帶給自己聽。
想了一下,會意了,皇后這是想用王巨,所以帶這句話給自己,王巨對你看法很高的,就不要為難他了。
但還有其他意思呢,這也是皇后對自己的尊重,信任,也不用直接說,更不能直接說,能意會就行了,韓琦立即說道:「老臣知道了。」
…………
「王評事回來啦,」幾個兵卒高興地上前替王巨牽馬。
一個老兵說道:「估計還有幾天王評事授職就下來了。」
前面李諒祚死訊傳出,後面宮中就將王巨召了過去,當然他們也弄不清是趙曙召的,還是高滔滔召的。甚至都以為是趙曙召的,那還不是好事嗎?
「不大清楚。」王巨微微一笑,翻身下馬。
然後他坐在房裡想了想,說道:「正好快要下值了,全二長子,我們去張公府上。」
「那個張公?」全二長子問,張王李趙劉,在宋朝也是大姓哪,姓張的人很多,姓張的大臣同樣很多。甚至姓張的同名同姓都不少,比如張亢的哥哥叫張奎,王安石才女大妹子的老公也叫張奎,但可不是一個人。
「張方正。」王巨說道。
「咦,大郎,怎麼到他府上?」
「與瓊娘子無關,乃是他這個人。」
王巨說道。
幾個人又騎馬去了張方平府上。
張方平還真下了值。
看到門房將拜貼拿來,張方平臉上古怪,心想,這小子幹嘛找自己?
當然,他可不怕司馬光,實際他不喜所謂的君子,也不喜司馬光這些一昧保守的大臣。因此後人替這類人發明了一個詞,叫溫和派。
但這些溫和派由於缺少旗
幟型的大臣,也許蘇東坡後來能勉強成為旗幟,可那時新舊兩黨各自已成了大勢,蘇東坡無能為力了。並且他也少了權謀術,少了城府與心機,名氣夠了,才氣也夠了,然缺少了前面三樣重要的東西,也不能將一些溫和大臣領手。
因此張方平想了想,說道:「讓他進來吧。」
門人將王巨帶進來。
王巨說道:「見過張公。」
實際若論資歷,張方平與王素差不多,比蔡挺還要略深那麼一點兒。
「不必多禮,坐。」
王巨在下首坐下。
張方平讓婢女沏茶,王巨伸手說道:「不必了,下官來拜見張公,只說一句話就走。」
「哦。」
「張公,世間最強大的生命力乃是什麼?人,或者是虎豹,或者是長壽之龜,或者是青松勁柏,或者是傲菊苜蓿?」
「這個問題倒有些含味了,那你說是什麼?」
「非是下官剛才所說的這些動物植物,而是一樣最常見的事物,那就是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無論天涯海角,冰天雪地,戈壁荒漠,酷熱雨林,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因此老子說上善若水,野草之所以生命力強大,乃是其韌性。」
「王巨,你莫名其妙說這些是指何意?」
「張公,下官在華池縣做了一年多知縣,遇到最大的難題不是西夏十萬雄兵,而是財政。然而國家真正會理財的人太少了,在下官心中只有兩人符合這一標準,一是張公,二是薛向公。所以下官希望張公少點剛骨,多點韌性,不是為自己榮華富貴生存,而是為了大宋而生存。」
張載也耍氣節啊。
在儒學上少了張載不行,那是教化之功。可政治上,多一個張載與少一個張載無所謂。不過張方平若耍氣節,下去了,那才叫可惜。
張方平樂了:「王巨,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張公,到時自知。」
王巨丟下一頭霧水的張方平,又回驛館了,差一點將張方平活活噎死。
王巨這樣做,是為了將來。
趙頊一繼位,馬上就像脫韁的野馬,實際真不能怪趙頊,任誰做皇帝,看到那個黑窟窿都急啊。
王安石固執得要命,兩匹野馬帶著宋朝的戰車瘋狂地狂奔著。
但王巨今天拜訪張方平,不是指望自己與張方平能聯手給這兩匹野馬強行栓上馬羈。張方平氣節高哪,不屑一些小動作,那怎麼行呢?
再看自己,可能會得到趙頊信任。但趙頊能二十歲做皇帝,自己能不能二十歲做宰相,不要說宰相了,就是擔任兩制官,也會讓大臣們將自己踩死。
所以未來幾年,他也許起一個小參謀的作用,卻不能扭轉局勢。
不過也沒有關係,徹底催毀了說不定還是一件好事,那才能容易重建。否則麻煩多多,拆遷費哪,安家費哪,釘子戶哪,還有一隻隻黑手髒手想撈便宜哪。因此拆的過程自己最好也不參預。然而重建過程自己就要參與了,但就是這個重建也不容易的,需要材料,需要工人,需要設計師……
總之,今天拜訪張方平,問王巨究竟有什麼作用,王巨自己兒都說不出來。
一個棋子,先擱在哪裡,下到那一步時,作用就出來了。
如兵卒所說的那樣,韓琦終於下決定了。
第二天,韓琦將王巨召到中書,說道:「王巨,說一說你對鄭國渠的看法。」
「鄭國渠?」
「老夫想讓你領手重修鄭國渠!」
王巨看了看韓琦,又看了看曾公亮與歐陽修、趙概,然後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韓公,這是何等大事,韓公能相信下官辦好這件事嗎?」
韓琦將章楶寫的那篇奏子拿出來說道:「老夫可以讓章楶與你共謀此事。」
王巨心中叫苦,就知道當初不該讓章楶寫這個奏子的,修鄭國渠可以,但錢呢?
沒錢,用手修啊?弄不好這就是一個苦逼的大坑。
他正想問錢在哪兒,忽然腦海裡又產生了一個新的念頭,既然韓琦有此意,不如我索性將事情擴大,讓大家看看我的「才華」吧,也正好是一個洗去武臣的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