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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八ま章 趙曙的心思 文 / 午後方晴

    富弼徐徐說道:「陛下,老臣稟性愚直,生平沒有敢作分毫過惡,事先帝時盡忠盡誠,也曾經面折過同僚。雖然先帝知臣一心為國,沒有理睬別人的怨怒之語,但同列非常不喜。其不喜者,便唆使門下鷹犬之人,撰造是非,於先帝前傾臣。今天陛下侍從臣僚中也有不少誹謗臣的人。」

    富弼這段話說有多少有些大言不慚。

    不做事不會招人恨,一做事必得招人恨。

    比起龐籍與呂夷簡,他差得太遠了,不然仁宗後面朝堂不會那麼荒廢,種種弊病也不會在加深中。可能有些勉強的君子之風吧,但換王巨肯定不贊同的,你是首相唉,可不是君子,首相第一要務是幹嘛的?做事的!使國家變得富強的。想做君子隱士,回洛陽去做吧,別呆在首相位子上!

    但他這句話乃是話裡有話。

    他那個老好人首相,能使那個人不喜歡?

    只有一個人,因為他在首相,人家就不能當首相了。趙曙繼位,他再度回到朝堂,都成了西府的樞密使,再加上他平時很少發言,還有誰看不慣他?

    只有一個人,官位不阻撓某個人了,可威望阻撓著某個人。

    趙曙雖然混蛋,這句話應當能聽明白的,富弼又說道:「臣事陛下如事先帝,盡心無隱,惟道是從。」

    是有道我才從,無道我就不從了,富弼也感到自己說得太生硬,於是改口:「陛下也知道臣的表裡為人,常蒙陛下保全。臣今離陛下左右。仰持聖睿,斷無所憂,只是擔心讒謗避免不了,萬一有之,還乞請聖慈察其所謗之語道理如何。若臣不是無道無理。請陛下始終保庇,使臣全始全終。假如臣因病而去,便是死滅,也會在九泉之下陰有所報。」

    別以為他下了就會平安無事的。

    當初呂夷簡下了,君子黨們還繼續往他頭上潑一盆盆的臭水。

    對這段過去,富弼再清楚不過。並且他自己就參與其中了。

    但那是趙禎在世,不用擔心。

    現在的皇帝如何與趙禎相比?雖然這個皇帝病怏怏的,也不過三十幾歲,還能活很長時間的,在這個時間裡。韓琦肯定一直擔任著首相,如果韓琦與歐陽修對自己繼續窮追猛打,那可就糟了。特別歐陽修那根筆桿子,富弼真怕啊。

    「富卿,放心地去吧。」趙曙這才開口說道。

    富弼擔心地過頭。

    趙曙是滾肉刀,但不是白癡。其實只要富弼不吭聲,不出聲反對,那怕他不支持濮儀。他也能呆在樞密使位子上。

    但富弼非要在這時候一表二表三表,連上了二十幾表,趙曙不能保了。這才同意他離開京城。

    富弼走出皇宮。

    富紹京與富紹隆迎了上來:「父親,官家怎麼說?」

    「辭行,官家能說什麼?」富弼喝道。

    很清楚的一件事,皇上要搞濮儀,自己不支持,皇上還能挽留嗎?

    富紹隆說道:「聽聞宮中下旨。放宮人一百八十人。」

    「這有什麼稀奇的,太祖放過。太宗放過,真宗放過。仁宗也放過。」富弼粗暴地說道。

    「但不是這樣……」

    「那是先帝的妃嬪,有的比官家還小了很多,如何擱在宮中,官家豈不尷尬?」

    似乎是這麼一個理。

    趙禎晚年要造子,於是納了一些青春美麗的妃子。

    趙曙繼位第一年沒有動,因為王巨帶來的變化,第一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年沒有動,今年動了。放的這群宮娥便包括趙禎的那些貌美妃子。

    富弼說得似乎有理,也沒有理,不管怎麼說,普通宮女放就放吧,但她們是趙禎的妃子,而且趙禎死的時間也不長,朝廷又沒有派人安置,就這樣全部打發出來,多少有些涼薄了。

    可是濮儀都出來了,誰還管幾個小妃子死活?

    於是富弼回洛陽。

    也不錯啊,別人在洛陽養老,可家不在洛陽,他家就在洛陽,這樣的結局能算是全始全終吧。

    富弼下了,張忭也接著下,他只寫了七道辭表,趙曙就允許了。

    「稚圭,兩個樞密使都離開了,西府不能缺人。」曾公亮說道。

    西府讓韓琦一架空,手中的權利並不多了,可表面工作得做一做,權利能架空,但不能讓樞密使都空缺吧。

    「明仲,你意欲何人?」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你指永叔?」

    「除了他,還能有誰勝任?」

    韓琦點頭。

    歐陽修有這個資歷勝任,關健歐陽修是「自己人」,只要歐陽修將西府領手起來,自此東西兩府混同一體。

    兩人擬表準備呈獻給趙曙,歐陽修卻聽到了風聲,於是對韓琦與曾公亮說:「今天子乃在諒陰期(指二十七月大孝之期),國政多委於兩府,而二三大臣相位置,何以示天下人?」

    這句話看似是識大體的話,因此很快傳出去,俺們都是一群不戀權的人,看看歐陽修多明理啊。

    甚至傳成了,今天子諒陰

    ,母后垂簾,而二三大臣自相位置,何以示天下人?

    豈有此理!

    時間就不對,曹太后撤簾,富弼與張忭都還在西府呢,兩個樞密使不夠,還來三個樞密使?怎麼扯到母后垂簾上?

    但怎麼辦呢?

    因為濮儀,現在天下人都眾口鑠金,說他們貪戀權貴不要臉,歐陽修拒授樞密使,當然得拿出來大肆宣傳。

    然而歐陽修可不是這個意思。

    為什麼富弼辭了二十多表,又隱射濮儀才辭的,趙曙才不得不同意讓富弼下去?

    權利啊。本來趙曙身體不大好,幾乎九成多軍政大事都由宰執處理。現在連西府首相都由歐陽修把持了,那麼趙曙還能做什麼?

    這與當年的李林甫有何區別?只不過李林甫是一個人,韓琦是幾個人,其他的還有差別嗎?趙曙會怎麼想?

    所以趙曙鐵了心提撥王疇,言臣想不通。更不知道那天晚上王疇與趙曙究竟說了什麼,讓趙曙心動。但站在高處,卻是能想通的,那天晚上究竟說了什麼,這個就不清楚了,但王疇必然對趙曙表示了效忠。

    趙曙也得要提撥親信上台。所以王疇這才上位。

    可惜老王不爭氣,沒幾個月就病死了。趙曙撥劍茫然四顧,再加上他的種種作為,許多大臣不滿,濮儀之爭更得要倚靠韓琦與歐陽修。這才不得不繼續重用韓琦與歐陽修。但能說趙曙心中一點想法也沒有嗎?

    況且現在西府沒有什麼權利不說了,西夏又在侵逼,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風聲迅速傳出去,趙曙便將歐陽修召進宮,說道:「歐陽卿,西府首相空缺,朕欲用你為樞密使如何?」

    玩心機,趙曙哪裡及得上此時的歐陽修。當時歐陽修心中就想到,你想用我,還用什麼如何?直接下詔書就是。本來就不想接手西府。這下子更不會接手西府了。

    於是再三婉拒。

    趙曙勸了勸,這個別當真,你們是扶立大臣,朕給了你面子,但是你不要的,朕只好另尋他人。

    實際他心中早就有了人選。

    因此歐陽修前面拒絕。後面趙曙便將彥博調回西府。彥博孝期剛滿,趙曙立將彥博召回京城。不過那時東府有韓琦與曾公亮,西府有富弼與張忭。趙曙只好授彥博知永興軍之職。

    但在授職下達後,兩人在宮中還說了一些秘密的話。

    趙曙先是說道:「朕在此位,卿之力也。」

    收買人心的話,彥博會意,也含蓄地說道:「陛下登儲纂極,是先帝聖意,皇太后協贊之力,臣何敢當。」

    韓琦與歐陽修不要臉,好處已經撈到,自己就是不要臉,也撈不到好處了,不如守一個氣節。

    趙曙只好又說道:「備聞始議,卿於朕有恩。」

    彥博推辭。

    趙曙索性挑明了說:「暫煩西行,即召還矣。」

    你不要走吧,這個知永興軍乃是做一個樣子,不過彥博不能不走啊,韓琦是簡單人物嗎?他只要留在京城,韓琦馬上就能看出來,國家三大重臣,韓琦,富弼,彥博,韓琦為了獨攬大權,所以才打壓富弼,但不會打壓自己?富弼能對韓琦構成威脅,自己同樣也能威脅到韓琦地位。

    只要自己不走,弄不好就是當初夏竦的下場。

    因此彥博高調地離開京城,前去長安,不過這路上走得那個慢啊,趙曙詔書下到他手中,才一千里的路,他還沒有走到長安。接受詔書,立即回京城了。

    呂公弼有送馬恩,是自己人,又立即從三司使提為樞密副使。韓維是兒子的老師,於是將韓維的兄弟韓絳先提為開封府尹,再提為三司使。

    …………

    「韓公,曾公,你們看。」歐陽修拿出兩份奏章。

    一份乃是程勘寫來的,一份乃是孫長卿寫來的。

    程勘那份奏章便是王巨寫的冶鋼技術,這是得規將作監管,因此遞到了東府。當時朝廷確實是撥了一些款子,也不是大家不作為,不過產生了一些誤會,認為一個少年帶著一群村民都能將桃溪劍弄出來,那還能要多少錢?

    這想法肯定錯誤了,一是它確實要很多錢,看看一個竹紙,為了研發,前後投入了多少?二沒人太懂,越不懂用費就會越多,加上貪墨,資金不夠了,因此進展始終不大。

    第二份按理得規西府管,不過西府權利被架空,東府韓琦才是強勢的主,因此孫長卿也遞到了東府。包括那些物事,同樣小心地派人押運到了京城。

    但到了東府,便給歐陽修扣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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