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3 揪出 文 / 軒之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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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李仁是他國細作一事,百官兩日前隱約間有聽到些風聲,但也僅限於風聲,畢竟皇帝沒有在朝堂上明說。可今日皇上的g臣,把他們聽聞的事詳細道出,並指出朝堂上也有他國細作存在,他們怎能泰然處之?
生怕皇帝把懷疑的目光,落在自個身上。
璟站在自己的位置,依然動也不動,軒帝道:「璟王,你對朝中出現他國細作,可有什麼看法?」璟揖手,淡淡道:「找出便是。」
軒帝默然片刻,望向璟,繼續道:「你覺得哪個嫌疑最大?」
「臣弟不知。」璟先後回軒帝的兩句話,令文武百官如坐過山車一般,一顆心猛猛地提起,又瞬間落下,朝中誰不知璟王的脾性,昨日好端端地冷落右相,並著王府中的下人、將右相平日裡的所用之物送回夜府,想來北地之行,二人間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從而璟王會把積聚在心底的怒氣,爆發在朝堂之上,弄不好,大開殺戒也是有可能的。
沒有,璟王竟沒就李仁是他國細作一事,勾*起與右相之間的不快,怒極殺人。
他的聲音淡淡的,冷冷的,且看都不看右相一眼,他們真得斷了那種關係嗎?
百官躬身而立,眼瞼微垂,暗自思量著。
但,榮岳山此刻,卻沒想那些閒事,他為自個的身份有無曝露,依然高提起一顆心。
夫人和倆孩子在天未亮之前,就已坐馬車出府,是他親眼看著馬車駛出後門,只要城門一打開,他們便會脫離險境。
如此一來……,心中幽歎口氣,榮岳山暗道:罷了罷了,今日之劫若能躲過,是他之幸,躲不過,是他命數已盡,說什麼,他也不會背叛主子!
於璟的回答,軒帝淡然若水的臉上,未起絲毫變化,實則,他與百官一樣,極為不解璟今日對凌曦的態度,往日在朝堂上,但凡二人中有一人看向對方,另一方則會投之以暖笑,今個璟卻對投向他的那束目光,冷然以對。
看來,北地之行,他們的關係必是生了變故!
軒帝如是想到,片刻後,他的目光由璟身上收回,望向凌曦道:「夜卿家,你可有法子找出那李仁的同黨?」
「回皇上,根據微臣手中掌握的線索,朝中三位大臣極有嫌疑,」凌曦站在武官隊伍之首,揖手道:「不過,為確保萬無一失,還請皇上給諸位大人都上筆墨,著每位大人分別用左右兩手,書寫同一句話。」
凌曦言語輕淺,可是在榮岳山耳中卻如重鼓擊打。
暗中寫與李仁的信件被發現了嗎?
否則,那青衫少年怎會有此一舉?
李仁面上的表情平靜如初,但提起的心還是不免一慌。
「准奏!」軒帝抬手,看向孫琦:「為諸位卿家準備筆墨!」
「老奴遵命!」孫琦躬身領命,朝殿外高喝:「傳皇上旨意,為各位大人準備筆墨!」
約莫有一刻鐘功夫,宮侍們抬著擺放有筆墨紙硯的矮几,陸續進到殿中。
「夜卿家,開始吧!」見一切準備就緒,軒帝吩咐凌曦。
凌曦頷首,面向朝中百官,啟唇道:「各位大人就寫『務必謹慎行事!』這句話吧!」這是從李仁書房搜出的信中,每封最末尾著重強調的一句話,之所以讓百官寫這一句,凌曦有她的考量,那就是不管對方是以任何一種心態書寫,皆能暴露出其身份。
具體就是,百官中他所懷疑的那位朝臣,其書寫的字跡,必會露出馬腳。
——心慌則意亂。
璟站在文官隊伍之首,他亦是面向百官,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清冷至極,漠然至極。
從早朝開始,到現在,他一個眼神也沒給凌曦。
提步,凌曦從每個朝臣身邊緩緩行過,她看著他們矮几上的字跡,臉上神色莫辯,走了一圈,她手中多了三張寫有字跡的紙張。
「皇上請過目。」經過璟身邊時,她身形微頓,看了璟一眼,奈何璟倏然轉身,目不斜視,登時,凌曦的心中被失落,被酸澀填滿,但她知道自個此刻所行之事的重要性,因此,壓下個人情緒,將手中寫有字跡的三張紙,雙手呈上。
孫琦躬身上前,接過他手裡的紙張,至軒帝身旁,一一給其過目。
片刻後,軒帝擺手,著孫琦收起那三張紙,徐徐抬起頭,一臉嚴肅地看向百官,最後目光落在三人身上,沉聲道:「戶部尚書,翰林院李大學士,兵部尚書出列。」
戶部尚書姚崇安,及翰林院李大學士二人自矮几後站起,步到殿中央跪地,叩拜軒帝后,面上神色坦然,竟候軒帝訓話,但兵部尚書榮岳山一到殿中央,先是看了凌曦一眼,然後「撲通」一聲跪地,叩拜軒帝道:「皇上,你不能僅憑夜相之言,以及微臣與姚大人和李大人的字跡,就認定微臣三人有嫌疑。」
軒帝皺了皺眉頭,朝他看去,問道:「榮卿家,朕還沒說什麼呢,你怎就認定朕和夜相覺得你們三人有嫌疑?」
張了張嘴,榮岳山不知如何接軒帝的問話。看他不說話,軒帝的面色一凜,正了正身子,冷聲道:「拿下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姚崇安,翰林院李大學士書寫的字跡,右手相對於左手,明顯欠佳,且左手書寫與他們平日裡呈上的奏折上的字跡一般無二。
由此不難看出,他們二人心中無鬼,才能坦然處之。
而兵部尚書榮岳山,往日呈上的折子,一直是左手書寫,今日在朝堂上寫出的字跡,卻右手強於左手,加之軒帝同時喚他與戶部尚書,及翰林院李大學士同時出列,另外兩人的臉上,未顯出絲毫不安之態,也並未出言為自個辯駁什麼,榮岳山卻忍不住開口,明面上為跪在殿中央的他們三人辯駁,實則想要擺脫自身的嫌疑。
作為一國之君,軒帝若是沒這點明辨是非的能力,談何坐穩江山?
「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與濱州州府李仁並不熟識,怎可能是他的同黨?」榮岳山對著軒帝連連磕頭,「為官以來,微臣忠君為民,天地日月可鑒,從未生出過二心,還請皇上明察!」
剛出列,他不該多言啊,可現在後悔有何用?
軒帝望向他沒有說話,只是揮手著戶部尚書與翰林院李大學士退回隊列。
「微臣冤枉,皇上明察啊!」榮岳山的額頭,此時已磕出了血,但他仍不停地磕著響頭,以證自身清白。
「孫琦,你拿著夜相呈給朕的信件,以及榮大人剛寫的字跡,與他今個要呈上的奏折,讓他自個看看。」良久,軒帝命令孫琦道。
「老奴遵命!」
孫琦躬身,從身旁宮侍打開的小木匣中取出兩張信紙,然後拿著屬於榮岳山書寫的那頁紙張,行至其身旁,道:「還請榮大人亮出今日呈給皇上的奏折!」現下,榮岳山半解半不解,因多言,他差點曝露身份,可書寫字體上,他做得尤為穩妥,不該出現什麼狀況的。
掏出袖中的奏折,榮岳山展開放到地上。
孫琦蹲身,朝地上的奏折仔細看了眼,然後朝軒帝點了點頭,將手中的信件及紙張齊放到榮岳山面前,站起身,回到自個位置上站好。
「榮卿家,你可還有話說?」
軒帝臉色陰沉,問榮岳山。
「皇上,微臣冤枉啊!」
榮岳山磕頭道。
「冤枉?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給朕喊冤枉?說,你是哪國派出的細作?」軒帝很少發怒,這一刻,他卻真得怒了,面色居然陰沉如料峭的寒冰。
他俯視著榮岳山,候其回話。
殿中靜寂一片,百官的目光齊聚在榮岳山身上,就在這時,威遠候步出隊列,行至殿中央,朝軒帝揖手道:「皇上,榮大人忠心耿耿,他不可能是他國細作,還請皇上明察!」他出列一開口,百官中相繼又走出數名大臣,請求軒帝明察榮岳山是李仁同黨,他國細作一事。
軒帝陰沉著臉,盯著威遠候,及那幾位為大臣,未發言語,璟抿唇站在自己位置上,亦一語不發。
「榮大人是不是他國細作,本相和皇上心裡已有定數,諸位大人這是在質疑本相的能力,還是質疑皇上的英明,冤枉忠臣?」凌曦淡然的眸子掃過威遠候,及其身旁躬身而立的那幾位大臣,質問道:「忠心耿耿?對,以目前明面上看,榮大人是忠於我國,亦沒做出什麼貪贓枉法之事,但背地裡,他都做了些什麼,諸位大人可知曉?」
頓了頓,凌曦接道:「自古以來,殲佞之臣,哪個不是嘴上常掛著自己對國家,對君王有多麼的忠心,對百姓有多麼的體恤,可實際上呢?他們之間有個共同之性:厚顏無恥,心黑手辣。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他們什麼事不敢做,什麼事又不能做?
他們總是時刻揣摩帝王的心理,並採取種種伎倆以售其殲,直至討到主子的歡心……」凌曦欲繼續說下去,威遠候截斷她的話,替榮岳山辯駁道:「夜相,榮大人不是你說的那些殲佞之臣,他為官清廉,其心赤誠,同僚之間都是有目共睹的!」
凌曦輕輕一笑,道:「是麼?若是我說他所行一切,全是偽裝,威遠候信麼?」
「他為何要偽裝?」威遠候單手負於身後,目光炯炯,問凌曦。
凌曦道:「為了能更好地潛伏在我朝堂之上,為了他主子的大計得以順利實施,他什麼不能做?」犀利的言語,清冽的眼神,致威遠候不由愣了愣,凌曦注視他,繼續道:「知道麼?北夷之所以出兵對我北地百姓燒殺搶掠,全是他的主子在背後一手操縱,想利用北夷試探出我國的兵力,進而聯手北夷蠶食我國,不料,卻被被本相識破他們的陰謀,發現濱州州府李仁是他國派入我國的暗樁,進而得知朝堂之上,還有其同黨。
本相試問威遠候,倘若這些種種,沒被本相發覺,未來某日,我國的處境會如何?」
威遠候的臉上漸顯愧色,慢慢的低下頭,沒再言語。
「夜相,榮某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出言污蔑?」榮岳山見威遠候,還有其他幾位與他昔日交好的大臣,被凌曦的一番言語,說得啞口無聲,禁不住抬起頭,冷著臉質問凌曦。
「污蔑?你認為本相所言是在污蔑你?」凌曦走至榮岳山面前三步開外停下腳,俯視著他,道:「知道麼?在本相請奏皇上著諸位大人書寫本相說的那句話時,本相的懷疑對像有三人,而這三人,諸位大人,以及你自個這會子都是清楚的。
錯就錯在你自作聰明,以為改了平日裡的書寫字體,就能遮掩住你的身份,實則,你聰明反被聰明誤,哦,不對,」凌曦右手抬起,搖了搖食指,道:「不對,應該說,今日你無論怎樣書寫,都將洩露出你的身份。」
榮岳山望向她沒接話,凌曦又道:「平日裡,你上奏給皇上的折子都是左手書寫,除過你,姚大人和李大人書寫時也是擅用左手,然,今日,姚、李兩位大人與往日一般無二,該怎樣書寫,依舊怎樣書寫,很明顯,他們左手寫出的字跡確實要比右手好上很多。你呢?就那麼簡單一句話,你慣用的左手卻寫得差強人意,右手反而寫得甚好,這是其一,再有就是,即便你左手書寫與平日裡一樣,可你有仔細看過孫公公放至你面前的那兩封書信麼?那上面的字跡,與你要上奏給皇上的折子上的字跡完全相同,現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
「皇上,微臣冤枉,字跡可以模仿,夜相他不能單憑微臣的字跡與那信上的字跡相似,就污蔑微臣是他國的細作!」榮岳山跪正身形,朝軒帝悲聲磕頭道。
軒帝冷聲道:「夜卿家已經將話說到這般境地,你在朕面前還喊冤,是認為朕昏聵無能嗎?」
「微臣不敢!」
榮岳山虎目含淚,悲聲道。
「將犯臣李仁押上來!」軒帝望向殿外,出言命令了句。
候在殿外的侍衛,高應一聲,押著身穿囚衣的李仁,朝殿中走來。
李仁沒有向軒帝下跪,就那麼站在殿中央,直直地看向軒帝。
目中神光,顯出抹譏誚。
「你在譏誚朕?」軒帝注視著他,道:「是在譏誚朕多年來,未發現你和兵部尚書是他國派入我國的細作嗎?」
李仁的下巴脫臼,根本沒法回軒帝的問話,但他目中流露出的光暈,比之剛才,更為譏誚。
突然,只聽卡嚓一聲響,他脫臼的下巴瞬間歸位。
璟掃他一眼,淡淡道:「回皇上的問話。」
「璟王就不怕李某咬舌自盡嗎?」李仁與璟視線相對,面上帶笑,問璟。
璟負手身後,淡淡道:「想自盡隨意。」李仁朝他身看一眼,道:「朝國有璟王這樣德行有失的王爺,以及作風不正的大臣,離亡國之日不遠了。」說著,他朝凌曦所站的位置看去,熟料,不等他面向凌曦,臉上凌空挨了重重一巴掌,只見鮮血自他口裡噴出,緊接著,他抬手放在嘴邊,待亮開掌心,他倏地哈哈大笑,「為主子哪怕凌遲而死,李某也無一絲懼色,脫落區區幾顆牙齒,算得了什麼!」掌心一番,那現於他掌心,帶著血絲的數顆牙齒,掉落到了地板上。
「用不了多久,朝國就會不復存在!」百官聽到李仁的瘋狂之語,齊指著他一陣怒罵,奈何李仁依然瘋狂的笑道:「君主無能,王爺德行有失,大臣作風不正,朝綱一片混亂,若不亡國,就是笑話一樁了!」
「說夠了?」凌曦面向他笑了笑,道:「你的同黨已被本相揪出,不想被五馬分屍,就說出你們的具體身份。」
「同伴?」李仁瞥向榮岳山,哼笑道:「我沒有什麼同伴,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是嗎?你確定你沒有同伴,確定此刻跪地的榮大人,不是與你一起的?」挑了挑眉,凌曦道:「你們又是何必呢?良禽擇木而棲,你們的主子若真英明神武,就不會使用下三濫的手段,派遣你們到我國做暗樁,讓本相猜猜,自你們離開故國那日,你們的親人,是不是已被作為人質,扣押起來了?」
「夜相管得未免多了些!」
李仁哼聲道。
「本相可沒什麼閒工夫管你們那些閒事,本相只是提醒你,提醒榮大人,你們的家人指不定這會已經進了陰曹地府!」凌曦此刻用攻心之術,看是否能擊破李仁和榮岳山的心理防線,不料,李仁卻道:「那是他們的命!」
「呵呵,若是本相沒看到你眼底隱忍的痛色,會對你翹起大拇指,讚你一句心夠狠,竟因自個的愚忠,害得親人慘死!」
凌曦的笑聲輕輕淺淺,但聽在李仁耳裡,卻充滿了鄙夷。
他錯開凌曦的視線,不再說話。
「榮大人,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承認自己是他國的細作嗎?」凌曦同樣沒在與李仁說話,而是看向榮岳山道:「你可知道,殿中咱們的言語,你的夫人和孩子都聽到了耳裡?」榮岳山的心一突,夫人和孩子,他們不是出城了嗎?面上,他卻仍舊一副剛毅之狀,「夜相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問本相是什麼意思?」凌曦翹起嘴角,道:「天未亮,你就著夫人和倆孩子坐馬車出城,可有這回事?」頓了頓,她接道:「你心虛,你怕今日早朝上自個的身份敗露,於是,你替他們提前做了打算,對與不對?」
榮岳山笑了,他笑得一臉發苦:「夜相,你為何要揪住榮某不放啊?榮某一心忠於皇上,絕非他國細作,若夜相不信,榮某可對天起誓!」凌曦之所以說出剛才的一番話,是因為在她步入大殿前,有看到侍衛手持長槍,押著李仁,以及一位雙手牽著孩童的婦人,在殿門一側站著,此刻聽榮岳山的語氣,好像是她沒事找事,故意揪著他不放,臉上神色倏地一變,道:「榮大人以為本相吃飽了沒事幹,當著皇上和諸位大人的面,故意尋你事,並給你扣上他國細作之名?」
「夜相難道不是?」
榮岳山反問。
凌曦不怒反笑:「榮大人,你要對天起誓證明自身的清白,那麼請吧!」說著,凌曦步向殿門口,示意侍衛將那雙手牽著孩童的婦人押進到殿中,朝中諸臣,包括跪地準備對天起誓的榮岳山,齊轉頭看向殿門口,登時,榮岳山身子一陣顫抖。
「老爺(爹爹、爹爹)!」那婦人和她牽在手裡的兩個孩童,看到榮岳山,流著淚顫聲喚道。
原來他早就被皇帝盯上了,要不然,夫人和倆孩子也不會出現在皇宮。
「老爺……,你,你真得是他國的細作?」鬆開兩個孩子的手,容夫人腳步虛浮走至榮岳山近前,含淚問道,在她身後,緊跟著名侍衛。容夫人雖是女子,但性格卻甚是剛烈,想著枕邊之人,竟是他國的細作,如今身份曝露,竟不顧他們母子的安危,忠心於他背後的主子,這讓深愛他的她,一顆心深痛不已。
她死沒什麼,可倆孩子還小,不能因為他們的父親犯錯,就此受到連累。
「夫人,你要相信我,我,我不是他國細作,你一定要相信我!」榮岳山流著淚,對夫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