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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7章 朝天子(四) 文 / 越羅

    諸人循聲望去,卻見皇帝怔怔望著半支斷釵,許久,才低聲道:「漢宮若遠近,路在沙塞上。到死不得歸,何人共南望。」

    朱雲離和白澤卻雙雙起身,朱雲離朗聲道:「過去種種,皆成昔日黃花,還請聖上安心休養。」皇帝將半截斷釵放回案上,端起茶杯,三人以茶代酒,互相遠遠一敬,揚頭飲下。而琴音也已至尾聲,漸漸停止。

    皇帝臉色蒼白,已有力弱難支之相。他吩咐道:「將賜禮分發下,早些回去休息。」言畢,忽轉向朱於淵,又懇切地說道:「朕知道你年少經歷坎坷,如今既重回父母身邊,便是莫大的幸運。須知人間至情,一乃舉案齊眉,二乃天倫之樂。今日能與你共席聽琴的,都是有緣人,須好好珍惜。」

    朱於淵只覺他語氣傷感,意思也有些晦澀。細辨他話意,竟似將自己與白澤歸為了同路人。他心中不快,但他向來並非愛爭口舌上風的人,便默然受之,只在心裡暗暗地想:「就算有緣,也是惡緣,我主意既定,又豈為會了區區幾句話一筆勾銷。」

    接了賜禮,便在宮人引領下緩步退出。快出廳時,身後忽傳來皇帝對朱雲離的話:「夏氏自請出宮,說神樂觀音律人才輩出,她心下嚮往已久,如今皇后病情漸趨穩定,她便想回觀看看。雲離,你稍後可派人接她回去。」隨後便聽見朱雲離的答應聲。

    朱於淵雖有些意外,卻馬上反應過來:「沿香想必已知道今日來賓中有我。她與青露要好,肯定急欲知道她的下落。她不惜自請出宮回神樂觀,一片真心。昭然可見。」想到此節,他不禁又感動又難過,揣著複雜的心緒,默默隨朱雲離重新乘上來時的馬車。

    卻見白澤一掀帷幔,也登上了車。朱於淵蹙起眉。卻聽朱雲離問白澤:「你此次來京師,要待多久?」

    白澤舉起單掌,比了一個「三」字。朱雲離頷首道:「那麼你就住在觀中的老地方。」白澤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朱於淵側目朝向窗外,卻將二人的一言一行都牢牢印在心底。待得回到觀中,他暗暗記下了白澤身影消失的方向。便回了屋。

    夜晚時游心來到,聽他說了白天的經過,游心想了一想,說道:「夏沿香已在傍晚回到觀中。杜息蘭對她甚為厚待,讓她獨自住一幢小樓。觀中六百多名樂舞生中。唯有我和與她有此待遇。她若真心想知道穆青露下落,今晚必不會早睡,恐怕正等你設法拜訪。」

    朱於淵點頭道:「我也有此意。但我不熟悉樂舞生住處的地形,況且那邊人多眼雜,夏沿香自請回觀的時候,絕口未提與我相識之事,而我與她的交情,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需要你設法掩護我前往。」

    游心道:「那沒有問題。我們晚些再去。假若她熄燈就寢,那便是誠意不足,大不了到時再退回。」

    朱於淵見她眼神中似有懷疑。知她還不太信任夏沿香,便也不再多說,只將話題轉到了白澤身上。游心對白澤之事頗為在意,二人說起那夜千佛山客棧中白澤與傅高唐對掌一事,猶自心驚。游心聽到白澤飛擲書頁重傷穆青露時,長眉緊鎖。喃喃地說:「能有如此可怕的武功,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朱於淵腦中靈光一現。說道:「想知道他是怎樣的人,現下或許正有機會。」游心揚眉問:「如何?」朱於淵道:「他這三天都宿在神樂觀中——難道他睡覺的時候。也還戴著面具不成?」

    游心輕輕一擊掌,道:「我懂了。」朱於淵道:「但此人武功高絕,倘若是功力不如他的人,暗中潛近,恐怕極易被他發現。」游心毅然地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趁他今日剛到正忙亂之時,我且去瞧上一瞧,有暗暝術在,不必太過擔憂。」

    朱於淵想了一想,道:「你獨自前去,畢竟太過危險。不如我隨你同去,就算被發現了,還能有辦法掩飾一番。」游心道:「也行。暗暝術若用得好,同行之人也能得到一些掩護,事不宜遲,咱倆且先出發,晚些再去瞧那夏沿香。」

    二人計議已定,挑了個時機,便一同溜出了院子。他二人最近常同進同出,觀中諸人識趣,從無人敢詢問打擾,因此頗為順利。朱於淵告訴了游心白澤住處的大約方向,游心思索了一會,道:「那個位置確實有一座致的獨院,他必然住在那裡。咱倆使出輕功,從隱蔽處悄悄地掩過去。」

    他兩人藉著高牆與樹影,一個施展臨淵步法,另一個施展乘龍步法,飄飄然掠往目的地。朱於淵見游心身姿曼妙、腳步輕靈,比起採菱步與拾翠步又有別一番風味。他心中不由暗暗讚道:「天台派四脈的武功確然各有千秋,難怪師祖當年名動江湖。」

    小心地行了一程,漸漸接近了那院落。那院子所處的位置,與關帝廟恰為兩個方向。四周也很寂靜,但花木林叢卻都被人精心修剪,絕無敗落之象。院門緊閉,二人不敢靠太近,便輕輕躍上附近的神樂觀圍牆,居高臨下朝院中一看,只見內中幾間小屋裡,果然有一間燃著燈火。

    游心與朱於淵對視一眼,二人不約而同點了點頭,游心突然握住他左臂,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朱於淵知道她要使暗暝術了,他睜大眼,剛想瞧瞧如何施展,卻霍然感覺周圍的景象變模糊了。他剛吃了一驚,游心卻牽起他,躡手躡腳沿高牆向院落垣牆掩去。朱於淵只覺有一團白濛濛的霧氣籠罩著自己,他不敢大意,只不斷調運內息,將乘龍步法發揮到極致。

    二人踏上矮牆,慢慢接近那有燈光的屋子,游心將他左臂握得很緊,指尖微抖,似也有些緊張。離那屋尚有三四十步時,游心忽然微微一震,駐足不前,朱於淵傾耳聽了一聽,臉上亦流露出奇怪的神情——那屋中,竟隱隱傳出一個女子的說話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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