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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5章 禍所伏(二) 文 / 越羅

    半晌,秦智達才憤憤打破沉默,道:

    「媽的,這渾水趟得真不值。」

    陶向之陡喝:「五弟!」秦智達忿忿不平,還想再說,被洛涵空凌厲的眼神一剜,方才訕訕住了嘴。

    金桂子瞧師父一聲不吭,只一杯接一杯灌悶酒,知他心中懊喪,便道:

    「師父,黎少幫主的傷本已恢復,只因來人武功高強,才誤喪性命,實在與您無關。」

    傅高唐悶哼一聲,一擲酒杯,恨恨地說:「可惡!一世英名,全毀在鼠輩手裡!」

    洛涵空聞言,大有同感,拍桌怒道:「何方鼠輩,竟敢招惹摧風堂!我非揪出他,先揍到滿臉桃花開,再五花大綁送去靈川幫!」

    司徒翼歎道:「經反覆檢索,除了屍身傷痕以外,那人並不曾留下別的蹤跡。調查難度可著實不小。」

    正說話間,忽聽有人在門外道:「屍身傷痕,恰是最重要的證據。」

    眾人一瞧,卻是戚橫玉和洛老夫人一起到了。

    洛涵空驚問:「娘,您怎麼來了?」

    洛老夫人憤憤邁入,大聲道:「我方才正和戚女俠在房中聊天,聽到外面下人議論,才知道竟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們怎能不立即趕來?!涵空,馬上調動一切人手,定要令此事水落石出!」

    洛涵空道:「是。我們正在討論,想要找出一些頭緒。」

    戚橫玉在司徒翼身邊坐下,道:「洛堂主,唯今之計,得先弄清兇手從何處來。」

    洛涵空和洛老夫人聞言,俱都面色發青。洛涵空悶聲說:「以我摧風堂的佈置,外人要想闖進來行兇,哼哼,難於上青天。」

    洛老夫人道:「的確。摧風堂防守絕無死角,就算野貓野狗,也休想隨便找到空隙潛入。」

    戚橫玉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也許,這人並不需要穿越重重防範,而是……」

    眾人聽她話中有話,紛紛催促:「而是如何?」

    戚橫玉掃了一眼眾人,緩緩地道:「而是本身就在堂中呢?」

    洛涵空大聲說:「戚女俠,你也懷疑我們中有內鬼?」

    洛老夫人暴怒,叫道:「若有內鬼,定不輕饒!」

    幾位當家臉色驟變,立時離開座位,一起下拜:「堂主,老夫人,請息怒,屬下願意接受一切查問,絕不敢有二心。」

    司徒翼心中不安,悄聲向戚橫玉道:「師父,要不,此事慢慢再議?」

    戚橫玉搖了搖頭,擺手止住他的話,面色平靜,目光自幾位當家面上一一掠過,方才朗聲續道:

    「洛堂主莫急。我並非認為貴堂有內奸。然而,摧風堂中確有一人,本屬敵對勢力,卻已置身堂中,無須再冒奇險潛入。」

    她話音甫落,天台派中已有不少人「啊」的叫喊出聲。洛涵空突地眼皮一跳,和傅高唐對望一眼,心中不約而同想起一個人來。

    洛涵空厲聲道:「他?!」

    洛老夫人亦立時省悟:「諱天?」

    一時四下裡議論紛紛,唯有秦智達迷茫不解,范寓對他低語幾句,他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有理,有理。」

    摧風堂各人喜形於色,都覺得找到了真兇。戚橫玉卻神情寧靜,不再發言。傅高唐無心再飲,擱了酒器,苦苦思慮一會,才擰著眉說:

    「憑他的武功,還不能在舉手投足間連殺這一十七人。」

    殷寄梅道:「我聽陶二哥說,瞿如乃諱天中的老江湖,想必武功很高明。」

    傅高唐道:「他武功是不錯,但絕達不到這般境界。」

    洛涵空大聲道:「假如他之前故意隱藏鋒芒,那可就難說了。」

    傅高唐不語,只連連搖頭。司徒翼憂道:「但瞿如片刻間便被三師叔擒住,還受了傷。他就算有這種心思,又何必如此以身犯險?」

    穆青露在一邊踴躍發言:「不以身犯險,怎能得來機會?」

    金桂子道:「但……瞿如被關押在石屋內,摧風堂和天台派各自輪番派人值守,守備森嚴,他如何能出來殺人?」

    秦智達怒道:「說來說去,還是懷疑我們中有內應?」

    洛涵空喝叱:「討論而已,何必較真。」

    段崎非耳聽他們各持不下,心亂如麻,只覺短短半日之間,雲山霧罩,真假難辨。他回憶那夜情景,瞿如高深莫測的眼神猶且歷歷在目。他細想一會,暗暗搖頭,心道:「那樣的看守與捆綁,他一個人,決計逃不出來。」

    正思量間,已聽洛老夫人高聲叫道:「走,馬上去瞧那名囚犯!倘若真是他做的,料他也遮藏不了。」

    眾人聞言贊同,紛紛湧出客廳,直往噀霧園方向而去。洛涵空與母親心中牽掛摧風堂聲名,一心要揪出真兇,是以加快腳步,走在最前頭。

    剛穿過花園,突見前方幾人行色匆匆,直奔過來,為首一人惶呼:

    「少莊主!少莊主!」

    司徒翼閃身出列,喝道:「三秋,發生甚麼事?為何跑來這裡?」

    為首的正是韋三秋。他奔到司徒翼面前,一張臉全然不見平日笑意,反而因

    驚惶恐懼而扭曲了。韋三秋想是奔得猛了,連喘好幾口氣,方才稍稍平息,他急聲道:

    「少莊主,出事了,那……那瞿如……」

    眾人心中猛地一跳,果然是瞿如!司徒翼大為著急,一把揪住韋三秋,催道:

    「瞿如怎麼啦?跑了?」

    韋三秋拚命搖頭,臉上的驚懼之情越來越濃,他結結巴巴地說:

    「少莊主,這幾天,都是由洛堂主派來的袁度等兄弟守夜班,屬下則帶領莊中侍衛值守白天。但方纔,方才屬下去替換袁度時,他們,他們……」

    他話音未落,洛涵空一個箭步躥到他身邊,疾問:「袁度他們如何了?」

    韋三秋一咬牙,道:「他們全端坐在石屋外頭,遠遠瞧去,並無異樣,連喚卻又不應。屬下來到面前,才發現他們筋脈俱斷,已經氣絕!」

    司徒翼和洛涵空面色大變,傅高唐跨上一步,沉聲問:「瞿如呢?他怎樣?」

    韋三秋眼中懼色更甚,道:「瞿如……瞿如也死在石床上,咽喉……咽喉被割開了……」

    猛聽後頭傳來一聲哀叫,卻是晏采抵受不住,面無血色,暈了過去,穆青露和夏沿香趕緊摻扶住她。前排卻也不太平,殷寄梅縱然身為三當家,但畢竟是女子,聞言登登登連退三步,搖搖欲倒。

    剩餘諸人雖身為男兒,卻也不免大驚失色,頓時亂成一團。洛涵空道:「趕緊將晏姑娘和沿香送回去休息,其餘人隨我去瞧那瞿如。」

    一番忙亂後,已近午時。那看守石屋的八名摧風堂衛士,死因與前番十六人相似,只是死後被擺放成端坐之姿。而瞿如的死因,則與黎弄潮一模一樣,都是頸項被利器割裂,死不瞑目。

    眾人逢此變故,均無心用午膳,默默收拾了新的九具屍體,坐在一起,啞然無言。

    戚橫玉本率先提起瞿如,此刻面色發白,想也受了不小驚嚇。半晌,她才打破寂靜,慘然道:

    「石屋離噀霧園並不遠,昨夜我們卻毫無察覺。這行兇之人武功太高。」

    傅高唐甚感面上無光,怒道:「那人仗著石屋周圍荒僻,快速行兇後又撤離,當真膽大包天。」

    洛涵空面色灰敗,洛老夫人卻益發勇悍,喝道:「不管他多高明多大膽,終有一日,要他敗於我雙掌下!」

    司徒翼勸說道:「此事複雜,非朝夕之間便能查清。如今只能等黎幫主歸來,一同慢慢計議。」

    洛涵空突道:「都過午了,黎越峰怎地還不來?他不要兒子的屍體了麼?」

    眾人聽他一說,俱詫異起來。金桂子想了想說:「黎幫主受了不小打擊,回家後也許還得先緩一緩。」

    洛涵空道:「哦。那繼續等他。」

    眾人簡單用了些點心,又在廳中枯坐。這一等,直從午時等到未時,黎越峰卻依舊不見蹤影。

    洛涵空再等不及,站起身,道:「不行,黎老兒莫非出事了?陶叔,派人去靈川幫問問。」

    陶向之道:「是。」剛要起身吩咐,突見一名下屬匆匆來到廳門外,通報道:

    「洛堂主,黎……黎幫主到了。」

    洛涵空面上神情微微放緩,點頭說:「他沒事便好,請進來罷。」

    那下屬躬身道:「是。但……但……黎幫主還帶了一些人來。」

    洛涵空道:「他自然要帶人來的,有甚麼奇怪?一起叫進來。」

    那下屬道:「可是……黎幫主帶來的,是……洛陽知府皇甫大人。」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噫出了聲。洛涵空騰地從椅中立起,陰著臉道:「靈川幫好歹也是河洛武林中有名的幫派,怎麼一出事就和平頭百姓一樣,飛奔到衙門擊鼓鳴冤?」

    洛老夫人亦重重哼了一聲。司徒翼趕緊勸道:「涵空,黎幫主喪子心痛,一時倉皇報官求助,也在情理之中。」

    洛涵空一拂袍袖,憤然坐下,向那名下屬道:「喚他們進來。」

    不一會,只聽黎越峰的聲音在外面說:「你們在這裡等候。」十幾名男子聲音齊應:「是,幫主。」

    又一名中年男子的聲音道:「你們也不必進去了,有事自會轉喚。」又有幾個男聲答:「是。」

    洛涵空和洛老夫人一左一右,端坐高堂之上,一言不發。其餘諸人亦靜靜等待。須臾,黎越峰與兩名男子,一同緩緩踱了進來。

    那兩名男子,一人與黎越峰並肩走在前頭,另一人落後半步,跟在他倆身後。段崎非一瞧見後面那人,心中一驚,暗道:「又是他!」

    那人身軀臃腫,面色黝黑,神情倨傲,正是那日大鬧璧月樓的知府公子皇甫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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