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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章 訴衷腸(三) 文 / 越羅

    段崎非聽到這裡,臉上微微變色,道:「殷三堂主可有覺察出甚麼不妥?」

    夏沿香略帶慶幸地道:「我見殷姑娘爽朗明快,像是個能說話的人,一時衝動之下,冒昧向她提出了那般要求。當時我可也緊張得很,幸好殷姑娘聽後,沒起疑心,只說『我替你問問。不過那位樂師在摧風堂中地位不高,若想出入傾鴻園,恐怕得經洛堂主同意才行,但洛堂主這幾日恰好外出,要不等他回來再說?』

    「我忙說稍加請教便好,不必為此等小事驚擾洛堂主。殷姑娘想了想,笑說『我雖然不懂音樂,但想來同練武也差不多,倘若碰到勘不破的要緊問題,確實令人上火。』於是便答應替我詢問那位樂師。

    「我送她出去後,心中喜憂參半,不知做甚麼才好,只能怔怔發呆。過了整整一天,殷姑娘都沒有消息,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出現,告訴我那位樂師答應前來與我相見。」

    穆青露已完全沉浸在她的故事中,一臉焦灼地問:「洛大哥回來沒?」

    夏沿香搖頭道:「那天洛堂主還沒回來。殷姑娘再三叮囑,說人多眼雜,傾鴻園又是洛堂主最著意的地方,叫我解決了疑問就讓他離開,莫要多逗留。我自然滿口應允,於是便通過殷姑娘,約好當晚入夜時分,請他前來傾鴻園中相見。」

    段崎非亦聽得入神,問:「萬一被侍女瞧見怎麼辦?」

    夏沿香道:「我只身前來,身份又不矜貴,哪好意思接受洛堂主太多饋贈?因此傾鴻園中統共只有兩位臨時被調配來的侍女。當夜我推說天氣漸熱,難有睡意,想在園中彈會琴,又怕擾了她們休息,索性請她倆回自己居處過夜,不必留守在此。

    「待到夜色降臨後,我開啟了園側角門,獨自坐在牡丹叢前,輕輕撫琴而歌。幾曲過後,又忍不住奏起那支《鳳求凰》,彈了一半,終又哽咽,想著不可知的未來,不覺止了手,再也奏不下去。心潮起伏之時,聽見有人在身後輕輕地說:『自思自傷,又是何苦?』」

    穆青露和段崎非一起失聲叫道:「他來了!」

    夏沿香面頰輕紅,雙眼發亮,道:「是啊。我一聽,陡然立起轉身,便見他自角門緩緩走進,微微笑著,站在我面前。」

    穆青露連聲問:「他英俊麼?溫柔麼?」

    夏沿香偏過頭去,凝視桌上燈火,眼中似容納了滿天繁星:「很英俊,也很溫柔。我一點都不後悔如此冒險地見著了他。」

    她停了一歇,紅著臉,轉向穆青露,說:「青露,崎非,這就是我心中的秘密,如今除了我、你倆和他之外,絕無旁人知道了。」

    穆青露大急,道:「還沒說完呢!後來怎樣啦?」

    夏沿香道:「後來啊……我和他在園中聊了很久,不知不覺的夜已深啦。我擔心驚擾別人,只好請他進這間屋來,他沒有推辭。我們在屋中撫弄各種樂器,他好像對甚麼都很通曉,每執一器,都娓娓道來,令我折服。我幾番磨他再彈一曲,他只笑,卻不答應。」

    穆青露聽得投入,笑說:「他真會吊人胃口。」

    夏沿香道:「是啊……時間過得飛快,他在屋中待了一會,說不宜久留,便向我道別。我好生失望,眼淚直在眼眶中打轉兒。他似有些不忍,柔聲說倘若有緣,一定會再相見。」

    段崎非忍不住問:「他就那麼走了?有沒有再來?」

    夏沿香泫然道:「整整六天啦,我再也沒見到他。後來有一次在路上遇著殷姑娘,她問我可都解決了?我強忍難受,笑著朝她道了謝,她也沒多說甚麼,只再三叮囑我這件事情過便過去了,莫要向任何人提起。我心中雖有萬語千言,終不宜再向她細說,只得強行按下。」

    穆青露大為同情,握住她的手,問:「沿香,你說了這麼多,可是因為還想見他?」

    夏沿香道:「我不願瞞著你們。青露,洛堂主對我的心意,我自然知道。可……可我心裡掛念的,卻是那位樂師,但我如今依憑摧風堂的庇護,才得以勉強有容身之地,又怎能要求更多?你說,我該怎麼辦?」

    穆青露果斷地說:「我來幫你。」又問:「他叫甚麼名字?」

    夏沿香搖頭:「那夜我反覆詢問,他卻只說自己寄人籬下,區區名姓,何足掛齒。我再三懇求,他終不願說。」

    段崎非憂道:「無名無姓,還真不好辦。」

    穆青露目光閃閃,突然清脆地說:「瞻前顧後也沒用!沿香,我們明天直接去向洛大哥說明,不就行了?」

    段崎非連連擺手:「你別衝動,這可不妥當。一來以洛堂主的身份,能當眾向沿香獻《鳳求凰》,又頂著官府壓力將她接過來,已屬極難得。你們那麼一說,大大折了他面子,以他的性格……必會生氣。」

    穆青露想一想,歎道:「好像有道理。」

    段崎非道:「……還有呢。二來……」他突然止了話語,神情有些忸怩。

    夏沿香哪肯讓他住口,追問:「二來甚麼?」

    段崎非猶豫一下,道:「……沿香,你覺得那位樂師對你可有傾慕之意?倘若有,自然為美事一樁。但倘若尚未確定,便貿然去通知洛堂主,萬一兩頭沒著落,反而就此失去摧風堂保護,對你可沒好處啊。」

    夏沿香大為動容,頻頻點頭。穆青露看住段崎非,一臉佩服:「小非,你心思真深。」

    段崎非被她一望,臉上發熱,不好意思地道:「我下意識亂說而已。但是啊,青露,沿香,這件事情暫時莫讓洛堂主知道

    的好。」

    穆青露道:「嗯。既然如此,我們便想個方法,讓沿香和那位樂師再見一面,順便探探那位樂師的心跡?」

    段崎非道:「那倒可行。」

    夏沿香喟然道:「怎樣才能再見呢?」

    穆青露眨眨眼,突然又清脆地說:「咦,也不難啊。」

    段崎非略有些不信任地瞧著她,問:「你又想出甚麼點子啦?」

    穆青露道:「既然上次從殷姑娘那裡入手,小有成就,不如這次再從她身上突破?沿香,你去找她,就說上次一時失誤,竟忘了向那位樂師咨詢一個最最最最高深的問題,只能麻煩她再安排一次見面嘛。」

    夏沿香將信將疑:「這……聽上去有點兒假。」

    段崎非失笑道:「殷姑娘可不是傻子,那麼一說,不露餡才怪。」

    穆青露賭氣道:「好嘛,洛大哥那裡不行,陶先生又肯定不可能,現在連殷姑娘你也說不成,還能咋辦?」

    段崎非道:「別急嘛。以現在形勢看來,至少幾位當家都認識那位樂師。如今去掉前面這幾位,便只剩范四當家和秦五當家了。」

    穆青露蹙眉道:「范叔叔我不太熟悉。秦叔叔過去曾隨洛大哥來山莊小住過一陣,雖不算深交,但倒也不陌生。對了,秦叔叔……那天也在璧月樓!」

    段崎非道:「秦五當家是個突破口。不過……」他尋思著道:「不知他性格怎樣?」

    夏沿香道:「我聽人說秦五當家忠勇雄邁,和洛堂主有些兒像。只是他勇武有餘,論智謀……比陶先生等幾位稍有不及,所以在排位上便靠後了。」

    穆青露亦點頭道:「秦叔叔是個武癡,嘿嘿。當年在山莊裡還和二師伯比過武呢。」

    段崎非眼睛一亮,道:「真的?既然如此,我倒有個辦法。」

    穆青露和夏沿香此時已大為信賴他,忙道:「快說,快說!」

    段崎非瞅著燈下二女激動得紅撲撲的臉蛋兒,突想:咦,我原本只想作陪客,如今怎麼反成主角了?今夜說了這麼多話,也不知會不會有言多必失之嫌……也罷,既然青露喜歡聽,就拼著逗她一笑罷。

    想到這,他方才繼續道:「你們過來些……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明燭高燒,他三人輕聲細語,竟顧不上出門欣賞五月十六那益發圓滿的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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