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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章 鳳求凰(一) 文 / 越羅

    皇甫公子移開口,問:「如此良辰,為何停止吹奏?莫非你已陶醉?來,評點評點。」

    夏沿香聽得「陶醉」二字,嘴角輕揚,宛如江南岸的一枚小小紅菱:「恕我直言,公子的吹奏根本無關乎『音律』二字,和那小兒呀呀囈語是沒什麼分別的。」

    皇甫公子臉一沉,將手一撤,紫竹笙頓時傾倒,兩邊保鏢慌忙扶住。他厲聲道:「我皇甫非凡自幼隨家父應酬無數,席間屢屢演奏各種樂器,人人都道我極有音律天賦,從無一人敢如此說我。」

    眾人見他動怒,各各為夏沿香擔憂,場中霎時鴉雀無聲。夏沿香柳眉一斂,正色道:「公子倘若真心想學,可請令尊為你聘請良師,先從音律理論入門,然後選定一種樂器,從頭學起。切莫再聽信謅媚之語。」

    皇甫非凡瞪著她,許久冷笑一聲,道:「你們這些歌伎樂工,只知道授藝學藝,卻不知大凡天才,都是橫空出世的,既無需按部就班,亦無須循規蹈矩。像我這樣的天才,當然可以自成一家,不必從頭學起。」

    夏沿香微微一禮,朗聲道:「古往今來音律天才層出不窮,但若不知五聲十二律,不懂三分損益和七聲音階,又不曾日夜苦練,縱然天賦奇才,終究也難以成調。」

    皇甫非凡連連搖頭:「謬論,謬論。昔年王子安七歲便能作詩『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他那時才七歲,只怕之前也沒作過幾首詩。按此推斷,你又如何敢斷言未曾學笙的人,就一定不能奏好笙?」

    聽得他強詞奪理,台下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皇甫非尺在議論紛紛中端然而坐,瞟都不往台下瞟一眼。

    夏沿香輕輕一笑,曼聲道:「公子,那詠鵝詩為駱賓王所作,不是王子安寫的。」

    滿座嘩然,舞台側邊的引路少年等人瞬間臉上轉青。皇甫非凡怫然變色,將笙一摔,騰地站起身。

    眾人齊道「不好」,卻見夏沿香亦面對皇甫非凡,盈盈立起,施禮道:「公子倘若有心學習,不消一兩年,自當能真正吹出一首完整的笙曲。歡迎公子到時再來獻藝。」

    她與皇甫非凡對面而立,卻還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皇甫非凡冷冷昂首道:「只怕我重來之時,你已不在這裡了。」將手一招,凜然道:「夏沿香信口雌黃、出言不遜、以下犯上,立刻將她帶走,不許再登台賣唱。」

    八名保鏢齊應一聲,捋袖揎拳便要上前拿人。場中噓聲四起,賓客中立時分作兩大派。一派為官場中人,紛紛朝夏沿香冷笑,只作壁上觀;另一派皆為江湖人物,指了皇甫非凡罵罵咧咧,更有人踢翻凳子便要上台動手。

    夏沿香扶了琴桌,玉瓷般的臉頰微微泛起一絲暈紅,卻依舊迎視著皇甫非凡,毫不退縮。八名保鏢已逼至她身前,聞得台下聲浪大起,雖已拉開架勢,倒也不敢輕易動手。一時間滿耳充斥兩派對罵聲。

    第九排一位背了長劍的白衣秀士遙遙怒斥:「自己不學無術,居然還對姑娘家動手!」

    他鄰桌有個白白嫩嫩、官紳打扮的胖子回擊:「小小民女,竟敢譏嘲知府公子,就該押下大牢關幾天。」

    八排五席另一位虎鬚大漢按著腰間紫金刀,口裡罵個不停:「無恥狗官,沆瀣一氣的王八蛋,老子要教訓教訓這幫龜孫子。」

    他激動之下,紫金刀鞘一晃,刮到了那白嫩胖子的腮幫。胖子大怒,伸出粗短手指頭戳著他聲嘶力竭道:「敢打本官?也想坐牢麼?」

    四下裡噪雜不止。包括先前引路少年在內的璧月樓青衣侍從們,早已無人理會夏沿香,紛紛湧入各席間,以身護住官派中人,對武林中人勸撫不已。段崎非心中憤然,只恨自己武藝低微,無從相助。突聽莫占秋在隔壁長笑道:「夏姑娘,你若害怕,便大聲求我,我來保護你。」

    夏沿香正被那八名保鏢步步緊逼,她抱起瑤琴,緊緊護住,節節後退,卻緊閉了嘴,一聲不吭。不少江湖漢子眼見此景,護美之心大切,便要搶上台去。無奈璧月樓侍從和台下官僚帶來的保鏢們將其紛紛攔住,一時雙方虎視眈眈、劍拔弩張。

    穆青露勃然大怒,從座位上跳起,喝道:「這廝如此囂張,待我揍他個哭爹喊娘。」

    段崎非道:「我陪你!」

    穆青露道:「好弟弟!你跟在我身後殺上去。桂師兄,你保護好晏姐姐。爹爹,莫要攔我,氣死我啦。」

    穆靜微將手中茶杯用力往桌上一頓,「乒」的一響,段崎非嚇了一跳,以為師父要責罵。忽聽穆靜微沉聲道:「欺人太甚。去吧。有爹爹在,誰敢動你。」

    穆青露大喜道:「好!」雙手在桌面上一按,身形躍起,斜斜掠過前四排,輕飄飄飛向舞台,甫降落,口中已大聲叱道:「喂,惡少,我和你打。」

    她將一對圓鈸策出,便向皇甫非凡逼去。那八名保鏢如何肯讓,立時便有三名對視一眼,呈包抄之勢將她圍在當中。

    穆青露倒也不懼,和三人鬥了起來,以一敵三,絲毫未落下風。另五名保鏢一見情況不好,撇下夏沿香,也加入戰團。

    段崎非疾道:「我也上。」金桂子伸手止住他,道:「我去。」立起身,一振衣,便要上前。忽聽台上皇甫非凡喝道:「統統住手。」

    金桂子聞言,扶桌觀望。那八名保鏢聽得主人命令,一起住了手。穆青露也不追擊,將圓鈸一收,回身擋在夏沿香面前。

    皇甫非凡清清嗓子,喝問:「你是誰?這麼維護她,莫非也是賣唱的?」

    穆青露五指一探,將一張小青圓鈸旋得團團轉,冷冷地道:「我不賣唱,我來

    打架。」

    皇甫非凡向後退了兩步,鼻噴白煙,不屑道:「原來是個江湖野丫頭。你既然愛管閒事,非要維護她,等下切莫後悔討饒。」

    穆青露冷笑道:「我不止維護她,還要維護音律之道。」

    皇甫非凡挑了挑眉,問:「彈個曲兒,唱個歌兒,能有甚麼道不道的?」

    穆青露道:「昔年俞伯牙和鍾子期因為琴音結下友情,又有蕭史和弄玉以簫音為媒,乘龍跨鳳攜手而去。音律之道本用來表達澄明通透、純淨無華的人情,豈能容你這種草包肆意玷污!夏姑娘說你吹笙如同小兒囈語,已算客氣的了。要我說,就算你來頭再大,排場再足,今日你的所謂吹奏,還是連牛叫驢鳴都趕不上。」

    台下一干武林人士轟然叫好,夏沿香聽得「牛叫驢鳴」四字,將瑤琴擋了臉,微微一笑。穆青露又搖搖頭,悠悠地道:「你吹笙吹得爛透了,居然還想逼迫別人說好。你平常仗勢堵堵下級官吏的口也就罷了,但要想堵一眾武林俠士的口,可比堵那決堤黃河水難多啦。」

    霎時群情激昂,皇甫非凡一張黑臉瞬時轉白,他挺一挺肚子,大聲吼道:「還等什麼?把兩人一起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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