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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憐玉恩(三) 文 / 越羅

    段崎非將身一挺,喜道:「真的?」突覺胸前劇痛,哎了一聲。穆青露忙去拍他胸前,邊拍邊道:「瞎激動甚麼嘛!還沒說完呢!」

    段崎非連忙道:「你說你說。」

    穆青露骨碌碌轉著大眼珠兒,回憶了一下又道:「二師伯還說以你的體質,不宜學爹爹的武功,尤其是內功心法。」

    段崎非急道:「為何?」

    穆青露道:「因為……哼,總之不宜。」

    段崎非見她腮幫子氣鼓鼓的,心下突然省覺,想了一想,問:「青露,你體質幾分陽幾分陰?」

    穆青露表情稍稍緩和,道:「二陽八陰。」

    段崎非道:「聽上去很正常喲。」

    穆青露頓時得意起來:「當然!純正俠女咧!」

    段崎非點點頭,再問:「那……你適合練拂雲心法麼?」

    穆青露不假思索地道:「適合啊!二師伯說只要我堅持修習,將來必可躋身一流高手行列!」

    段崎非道:「喏,這不還是說出來了嘛。」

    穆青露奇道:「說甚麼?」

    段崎非忍住笑,說:「我純陽體質,不適宜練師父的武功;你二陽八陰,卻適合練師父的武功——以此推算……」

    穆青露恍然大悟,叫道:「好哇,你套我話!」小嘴一扁,大有忿忿之色。

    段崎非笑勸道:「別生氣嘛,能練拂雲訣,不正是好事?對了,二師伯真的替師父測過體質麼……」

    穆青露臉蛋兒唰得紅成個大蘋果,將手一推,哼哼道:「就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一扭身子,不理他了。

    段崎非捂了胸口,探頭看她臉,穆青露偷眼溜溜他,又將身子轉開些。

    段崎非哄道:「好啦好啦,我不問就是了嘛。」

    突聽傅高唐的聲音在門外響亮地說:「他父女倆都是陰性體質。嘿嘿,穆老三那廝若再敢嘲笑我打不過他,我就滿江湖宣傳,說他的武功最適合女人練。哈哈哈哈哈。」

    穆青露大叫一聲,跳到門口猛搖傅高唐胳膊:「不要,不要嘛!」傅高唐道:「好好,不說。」大笑著邁步進來,逕直在段崎非床邊椅中坐下。

    段崎非見穆青露在傅高唐背後對自己又做鬼臉又揮舞小拳頭,只得收起好奇心,在床上勉力向傅高唐行禮道:「崎非謝過二師伯。」

    傅高唐搖手道:「謝什麼?不用謝。露兒都說過了罷?你這回可吃了不少苦頭啊。」

    段崎非慚然道:「是,我莽撞冒失了。」

    傅高唐道:「你愛護露兒,很有男子**度,很好!胸口感覺怎樣了?」

    段崎非思忖了一下,答道:「我昏迷中常感覺劇烈灼痛,但時不時就有一股清涼氣息流動,壓抑了不少痛感。這會兒雖然還有些痛,卻已不再那麼燒心了。」

    傅高唐道:「你那天被我含『滄波訣』的掌力攻擊。『倚火訣』和『滄波訣』都是天台派第二脈的內功心法,前者純陽,後者純陰。『滄波訣』引導的掌勢蘊含了極大純陰內力,我雖然臨時卸去不少掌力,卻仍有一二分打入你胸前。你是至陽體質,對陰力極為敏感,一遇陰寒之氣襲入,體內純陽內息自然而然凝聚一起,企圖克制陰力。然而克制不得其法,純陽真氣反聚在胸間積滯不去,所以你才會灼痛難忍。同時擊入你體力的陰力四處流竄,因此你才動彈不得。」

    穆青露在旁問:「難道小非受傷不只是因為您的掌力,也有他自身的緣故麼?」

    傅高唐道:「對。純陽體質很罕見,一旦遇純陰內力入侵,立時便會自覺驟起反擊。可惜他的純陽內力不夠強大,否則瞬間就能消滅侵入的陰力。」

    穆青露大為神往,道:「那您替小非療傷的時候,為何不幫他直接注入純陽內力,以消去那入侵的陰力呢?」

    傅高唐道:「他已經陽氣鬱結,再注入新的陽氣,豈不是更痛苦?我只能用中正平和的內力疏導先前在他經脈中亂躥的陰力,令它有序遊走,先將鬱結陽力一一化解,最後再從手足三陰經導出陰氣,他自然便能恢復了。」

    段崎非道:「二師伯,我以後該如何練習內功,才能讓純陽內力既不斷壯大,又不會在體內亂走呢?」

    傅高唐陡地抬目望向他:「你很聰明,一聽就能捕捉要處!我且問你,穆老三以前怎麼教你武功?他讓你練什麼內功心法?」

    段崎非道:「師父讓我一日中半天唸書寫字,另半天練武。練武時每天學幾句內功口訣,再花兩個時辰靜坐練習。除去內功外,還學習楊門梨花槍法和趙氏十三槍。」

    傅高唐道:「什麼內功?背幾句口訣來聽聽。」

    段崎非知道天台派四脈之間並不避諱武功交流,當下便道:「是。」

    他坐正身子,恭恭敬敬誦道:「閉目冥心坐,握固靜思神。叩齒三十六,兩手抱昆倉。」

    傅高唐一聽立時瞪起雙眼。段崎非住了口,問:「二師伯?」

    傅高唐道:「呃,你只管繼續。」

    段崎非點點頭,續道:「……左右轆轤轉,兩腳放舒伸。叉手雙虛托,低頭攀足頓……」

    傅高唐越聽,益發驚詫不已。段崎非背完一段,道:「師父每教我習武,都會告誡我,說人應當知書識禮,才不至

    於行傷天害理之事。並且常對我說只要勤練這些內功口訣,演熟二套槍法,就足以行俠立身,而萬萬不可因貪圖邪功,恃強傷人。」

    傅高唐靠在椅背上,沉思一會,沒有說話。穆青露在他身邊按捺不住道:「二師伯,您看爹爹只肯教小非些大眾都會的習武法門,卻偏偏不教他獨門功夫。莫非爹爹也懂您的測陰陽之術,早就測出小非不適宜學《流光集》中武功?」

    傅高唐道:「……露兒,穆老三對崎非說的話也沒錯。這兩套槍法學好了,對在江湖上走動防身大有益處。」

    穆青露道:「哪來益處?小非在我手下都走不過五招……對啦,我教過他一些『拂雲訣』,他明明學得又快又好。」

    她扒著傅高唐的胳膊,眨了眨眼睛,央求道:「二師伯,您也替小非寫點口訣,讓他既能練拂雲心法,又不傷體質,好麼?」

    傅高唐默然一會,道:「……拂雲訣不適宜純陽體質修煉。露兒,以後別教小非了。」

    穆青露委屈道:「可是……那小非練什麼呢?您看,您只是掌風一掃,他就在床上躺足了兩天兩夜。他內功那麼糟,以後被人欺負的機會還多著哩。」

    段崎非聞言,自尊心大傷,歎道:「青露,沒下山的時候還好,但近來,我已漸漸發現……我的武功真的很糟糕。你平時常勸慰我,我也就不多想,但現今……」

    穆青露急道:「不是的,我……」跺了跺腳,卻不知該如何圓話。

    傅高唐一舉手,打斷他倆的話:「崎非,露兒覺得你心性善良,又對她照顧有加,所以想私下裡把《流光集》中武功傳給你。她一片好意,但你卻實在不宜繼承《流光集》。穆老三那樣做,是為了你好。」

    他說到此,在椅背上一拍,立起負手而站:「你體質純陽,從長遠看,當以練陽性內功為宜。但天台四脈內功心法中,第一脈『丹丘訣』,第三脈『拂雲訣』,第四脈『拾翠訣』,都只適合陰陽並蓄的體質。唯有我第二脈的武功包含兩套內功心法,其中「倚火訣」恰為純陽內功。」

    穆青露呀了一聲:「二師伯,那您索性收了小非作弟子嘛!小非,快快快,下床磕頭。」

    段崎非道:「這……師父對我有養育之恩,恩重如山,我豈可為了學功夫,而隨意……這非但對師父不敬,也是對二師伯的大不敬啊。」

    傅高唐神色一驚,緩緩回頭瞧他好幾眼,啪地擊掌道:「這孩子品行不錯!你師祖倘若仍在世,聽到方纔那番話,只怕會將《登善集》直接傳給你。」

    段崎非道:「《登善集》?是二師伯您承傳的武學集子麼?」

    傅高唐頷首道:「對。《登善集》的來歷,還得從三十二年前說起。那時你們師祖出山雲遊,途經一個小村莊,見我正和三個孩子打架。那年我才七歲,個頭卻已同十一二歲的大孩子差不多高了,而且神威凜凜、拳腳有力,以一敵三居然不落下風,當真是天縱英才……」

    穆青露笑嘻嘻道:「二師伯,您離題啦。」

    傅高唐道:「咳……先師旁觀了一會,覺得我天資很好,又瞧我無爹無娘,到處流浪,心中憐憫,便收了我回山。但我平素街巷爭鬥慣了,在山裡呆了半月不到,就已和派中其他子弟陸陸續續打了二三十場架,天天鼻青臉腫。」

    穆青露偷偷地補充:「四師叔說您總扯她小辮兒,還說您在爹爹的笛子裡灌泥沙。」

    傅高唐瞪眼:「那些又不是打架,不算!」

    段崎非忍了笑問:「二師伯,那後來呢?」

    傅高唐道:「後來啊,你師祖在傳我們四人武功時,特地給了我這本《登善集》,取意『從善如登,從惡如崩。』他說向善之路既漫長又曲折,就像攀登危崖絕壁一般。他要我收斂起心中凶性,多做善事。」說罷,從懷中摸出一本皺巴巴的冊子,在面前晃了晃。

    穆青露央求道:「讓我翻翻好麼,二師伯。」

    傅高唐道:「不是不讓你看,小丫頭。你很適宜《流光集》,而這《登善集》中武功縱橫捭閡,適合男子練習。讀《登善集》對你非但無益,反有損害。乖乖的聽話罷。」

    穆青露猶不甘心,問:「那……《流光集》和《登善集》中的武功,究竟哪個更強?」

    傅高唐笑道:「等你爹爹來了,你攛掇他和我打一場不就知道了?嘿嘿嘿。」穆青露噘嘴道:「爹爹想必不肯隨便打架,沒勁。」

    傅高唐道:「那就等崎非學了《登善集》後,你再和他打,不也可以驗證?」

    段崎非和穆青露一齊驚問:「甚麼?!」

    傅高唐依舊背手而立,沉吟一下,似決心已定,向段崎非說:「崎非,你奮不顧身代露兒挨我掌擊,雖然行為蠢得很,卻也著實令人感動。你原本內力就不濟,現在受了重傷,益發散得七七八八,就算再耍槍法,也不過徒有招式,只能打打不曾習武的尋常人。」

    段崎非心中自卑,垂下頭,默然不語。

    傅高唐繼續道:「我自己體質六陽四陰,屬於罕見的偏中和之質。加上後天勤練,才將陽性『倚火訣』與陰性『滄波訣』兼而習得。如今你因我而受傷,我也不忍心見你在武學上停滯不前。而若想在武功上重獲進益,天台派中卻惟有我能教你純陽內功。」

    說到此,他背了手,自言自語道:「但你銘記師門恩情,不因貪求武功而隨意改投別處。這很好,很好……」

    他眼光一抬,雙目如炬:「這樣吧,你仍然留在穆老三門下,但由我來傳你『倚火訣』!憑你的純陽體質,雖無法倚火和滄波雙修,但若肯發奮苦練,多年後單論『倚火心法』,恐怕能在我之上。」

    段崎非腦中轟的一聲,又驚又喜,竟說不出話來。穆青露大為歡欣,跳著道:「二師伯,您對小非真好!」

    傅高唐笑道:「他對你好,我自然也就對他好。」

    段崎非此刻方回過神,將手往床上一撐,肅然道:「二師伯……謝謝您!」一陣猛咳,掙扎著便要下床行禮。

    傅高唐道:「好好躺著,別亂動。崎非,我們天台派以友愛互助為傳統,即使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常勝似骨肉至親。你學了我的武功,將來行走江湖,也切切不可忘記『從善如登』這四個字。」

    段崎非和穆青露一起道:「謹記二師伯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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