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文 / 莊生公子
翌日清晨,牧容將暗殺崔仁的任務指派給了身手麻利的流秦。由於是見不得光的活計,他讓流秦速戰速決,絕不可拖泥帶水。
子時還沒到,流秦就按照計劃貓上了崔府房頂。腦仁裡迅速過了一邊崔府的興建圖後,他輕車熟路的躍上寢房簷頭,輕輕掀開一片青瓦,順勢往下一望。
崔仁嘴不饒人,一生清廉,寢房裡除了必要的生活傢俱外沒有多餘的擺設,連個八寶格子架都沒有。
床鋪就在不遠處,上頭的人看似已經沉睡。流秦等了會兒這才翻身下了房頂,推開窗戶閃了進去,吹滅了窗前的燭燈。
崔家夫婦就分房而居了,房裡只有崔仁一個人。藉著昏暗的月光,流秦從腰間取出一個頸部細長的瓷瓶,拔開塞子將裡頭的液體滴在了崔仁的嘴唇上。
時值半夜,崔仁睡得正熟,舔了舔嘴唇上的異物,隨後翻了個身。僅僅是眨眼的功夫,崔仁就如同被鬼俯身一樣噌一下坐了起來,雙手死死鉗住自己的脖子,嗓子裡發出嘶嘶嘶的痛苦呻吟。
流秦按兵不動的杵在床一側,眼睜睜的看著崔仁身子僵硬的摔回床上。
這藥乃是錦衣衛特質的劇毒,無色無味,可以鎖喉封住氣穴,不留一絲一毫的血便能讓人氣絕而亡。
見崔仁沒了動靜,流秦往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確認人已經死乾淨了之後這才收起瓷瓶,給他重新蓋好被子,利落的從窗戶裡翻身而出。
這樣殺人簡直是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流秦沖屋裡沒奈何的挑了下眉梢,心道一句:走好。
殊不知黑暗中一雙眼睛早已經將他鎖定,他適才回過頭,只覺一側的竹林裡銀光一閃,有什麼東西如同閃電一般破空而出。
流秦眼光一凜,身子向右一斜。縱然他反應迅速,可為時已晚,一根針樣的暗器插進了他的右臂,只剩下一小節花狀的針頭露在外面。
「嘁!」他狠嗤一聲,將那根針拔下來。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只覺熱血簌簌的往腦子裡攻,讓他頭疼欲裂。
察覺到自己被人暗算,流秦抱住頭痛苦的咬緊了牙關。毒素擴展的很快,他的身體已經開始發麻,如同千萬隻螞蟻在他血管裡撕咬。
不管如何他不能死在崔府,若是被人發現,指揮使恐怕要備受牽連!流秦捏緊拳頭,使出渾身力氣拔動灌了鉛的雙腿,然而沒走幾步他就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思緒逐漸開始變得飄渺,他睜開眼卻看不到東西,唯有聽到自己愈發沉重的呼吸聲。
感覺到自己大限已至,流秦顧不得多想,摸向腰間用力扯下腰牌,狠勁兒扔了出去。
匡當——
精鋼腰牌掉在了一個不起眼的犄角旮旯裡。
須臾的功夫,他用盡力氣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型的牛皮袋,拔開塞口,將裡面的液體倒在了自己的臉上。
液體侵蝕著他的臉龐,不斷發出嘶嘶的聲音,然而他已經察覺不到疼痛了。他最後深吸一口氣,緩緩的闔上了眼——
這樣也好,在錦衣衛拚殺了那麼多年,終於得空安息了。
他不求登上極樂,只求不要連累大家。
……
半盞茶的功夫後,不遠處的竹林裡閃出一個婢女模樣的人來,步履輕快,儼然就是一個習武之人。
她不慌不忙的走到昏暗的角落,彎腰撿起地上的腰牌,放在嘴邊吹了吹。
「錦衣衛親軍都指揮使司,流秦。」她小聲念叨了一遍,隨後走到伏在地上的屍體前,將腰牌重新掛回他的腰間。
凝著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她噁心的後退了幾步,隨後搓了搓發毛的胳膊。這些錦衣衛對自己還真狠!
「兄弟,可別怪我,早死早超生吧。」她挑了下眉梢,繞過流秦的屍體來到崔仁的寢房前,推開門走了進去,隨後提著嗓門尖叫起來:「啊——老爺!來人吶!殺人了——!」
這一嗓子登時讓寂靜的崔府變得雞飛狗跳,沒一會兒的功夫,崔夫人帶著幾位小妾跪在崔仁房裡嗷嗷的哭了起來。
「老爺……你怎麼就走了呢!可是讓我們怎麼活呢!」
「老爺啊——你死的冤枉啊!是哪個挨千刀的要害你啊!」
「蒼天無眼啊!我們老爺一輩子秉公職守,這是倒了哪輩子的血霉啊!」
半盞茶的功夫後,查驗完院裡屍體的小廝哆哆嗦嗦的走進房裡,將手中的腰牌呈給崔夫人,「夫人,這人是……是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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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連夜報官,崔夫人也是個烈女,天還沒亮就帶人跑到皇城門口告御狀去了,聲稱錦衣衛私下剷除異己,枉害忠良,讓光宏帝給天下子民一個交待。
當天御門聽政,朝野一片嘩然。昨日牧慶海剛和崔仁當庭對峙,如今崔仁就一命嗚呼了,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牧容在替父報仇。對錦衣衛隱忍多時的官員們紛紛啟奏,要嚴懲兇手,鞏固皇權。
面對非議,牧慶海急不可耐的向光宏帝力證清白。光宏帝雖然心知肚明,卻不能道出實情,只能在裡頭和稀泥。
寶和殿裡的爭議聲一浪高過一浪,差點沒大打出手。蔡昂瞧見劍拔弩張的氣氛渲染夠了,如同得勝者一般往右側跨了一步,「皇上,臣有本啟奏。」
光宏帝見蔡昂又參一腳,無奈道:「呈上來。」
沈安康呈上奏折,光宏帝打開瞄了一眼,原是蔡昂借此機會參了牧容一本。叱責錦衣衛指揮使生活奢靡,在府邸圈養同僚外姬,敗壞皇家顏面,另外剷除異己,謀取私利。
光宏帝不是個傻得,裡頭或多或少都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他並未明確表態,將奏折放在龍案上,威嚴道:「關於此事朕會責令細細調查,還崔仁一個清白,對兇手絕不姑息。都別嘮叨了,退朝。」
光宏帝正欲離去,蔡昂上前一步,急急道:「皇上,臣還有事要奏!」
「還有何事?」光宏帝再次坐回龍椅,面上明顯有些不耐。
蔡昂斜眼瞟了瞟面色不愉的牧慶海,朗朗道:「錦衣衛一家獨大,權力日益膨脹。長此以往難免心懷不軌,僭越皇權,以此來撼動大華江山!臣認為應該設立制衡機構,分割錦衣衛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