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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二章 文 / 莊生公子

    她笑的甚是明艷,一雙水波瀲灩的眸子迸出些許勾人的意味,有那麼一瞬,牧容有些分不清她的真情假意。

    不過他很快就揪回了神智,這面上的功夫還是騙不了他的,她語氣裡的陰鬱他聽得明瞭,這莫名其妙的話十有**不是個好意頭。

    思及此,牧容仰頭看她,明知故問道:「何為洋氣?給本官解釋一番。」

    呵呵,潛規則,包養,小蜜,你丫聽得懂嗎?衛夕在心頭翻了個白眼,嫣然笑道:「當然是誇您嘍!」

    牧容長長哦了一聲,便沒在搭話。兩人一高一低的對視,眼光裡蘊著萬千念頭。

    他手肘撐在太師椅的雕鏤扶手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著胸前的白紗前襟,神色透出幾分慵懶。衛夕只覺得他這動作簡直騷到了骨子裡,配上那雙嬌俏秀長的丹鳳眼……不去當小倌可惜了!

    她的思緒稍一發散,餘光頃而瞥到了堂下立著的君澄,面色看起來十足尷尬。

    也是,牧容這般意態,再加上她方纔的無心之話,怎麼看都像是在當眾打情罵俏。意識到這一點,她先把自個兒的臉頰點熱了,指腹摸了摸公文折子上的灑金紋理,趕忙清清嗓子道:「屬下去送公文,先告退了。」

    未等牧容發話她便踅身走下官閣,沒好意思去看君澄,步調加快逃也似的衝出了衙門正堂。

    儘管她極力鎮定,放在牧容眼裡依舊是一副狼狽樣,白如羊脂的小臉兒都給暈紅了,也不知在嬌羞些什麼。

    在他失笑時,君澄覷了覷他的面色,心裡犯了嘀咕。

    衛夕和指揮使本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清的曖昧情愫,在府裡頭恩愛也就算了,誰也不敢去指揮使府造次。但在外頭……怎麼也得避嫌吧。

    他躊躇道:「大人,你要在衙門裡與衛夕同進同出,屬下認為這法子不妥。這半年光景裡朝野不太穩當,若被蔡黨揪住恐怕會大作文章,趁機參你一本。」

    他這思慮不是無稽之談,自光宏帝繼位後,左右丞相互不買賬,在朝中抗衡多年,連聖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牧容身居要位,牧瑤又身為聖上寵妃,牧慶海在人前風光無限,右丞相蔡昂總是屈居下風。

    然而這年春末,蔡昂終於將女兒蔡如歆送進了後宮。

    蔡如歆年輕貌美再加上舞技驚人,很快就受到了聖上的恩寵。這一下讓蔡昂的底氣更足了,頗有和牧慶海比肩相扛的架勢。

    然而牧慶海卻不屑一顧,蔡如歆只是個昭儀,牧瑤卻已經懷上第二胎,若能誕下皇子,晉陞皇貴妃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兒,區區一個昭儀,對牧家勢力構不成威脅。

    但蔡黨裡有幾個善於唇槍舌戰的言官,嘴皮子一張,全然不要命似得,連聖上都敢批佞。這若是揪住了牧容的尾巴,豈是能放過的?一定會生生拔出血來,這才痛快。

    和面布愁雲的君澄相比,牧容倒是不以為意,氣定神閒的叩了叩桌案。

    這個顧慮他不是沒想過,原本是打算將衛夕調入經歷司,去看管卷宗例案。然而經歷司偶爾會出些意外狀況,一些不要命的犯官經常會鋌而走險,收買江湖人士夜闖經歷司,妄圖損毀卷案和證據。在他統領錦衣衛期間,無意間死在這上頭的錦衣衛也有十幾個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較放心。畢竟她那麼怕死,而他也給過承諾要保她平安無事——字字箴言烙在心頭,比什麼都大。

    沉思會子,他微揚唇角,眸子神采愈發寡淡,輕蔑道:「只怕他們一本參上去,聖上不看便給燒了。只要本官在錦衣衛坐鎮一天,蔡昂就沒有出頭之日,與其想著法子抓本官的把柄,他還不如在家燒香拜佛,祈求別落到本官手裡比較實在。」

    這些年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自然會加以利用,私下剷除了不少蔡氏黨羽。蔡昂心有怨言,經常往光宏帝那裡上折子,參他濫用職權、剷除異己,結局也不過是聖上敷衍了事而已。

    一則是因為聖上倚重錦衣衛,二則是他辦事沉穩,不留馬腳。更何況這世道上沒有不吃腥的貓,誰不知道京官心黑?先辦了再查,保準弄不出個冤假錯案來。

    見他說的胸有成竹,君澄歎氣道:「大人心頭有數便好,是屬下多慮了。」

    只不過他還是隱隱擔憂,自打和衛夕變得稔熟後,指揮使的微妙變化全都被他收進眼底。他們幹的是刀鋒上行走活,一旦心軟了,便是難以癒合的致命傷,即便是在京城呼風喚雨的指揮使,也不能免俗。

    沉默須臾,清冷的穿堂風灌了進來,官閣前的熏爐裡隨之跳起了橙紅色的火焰。

    牧容站起身來,抖了抖曳撒走下官閣,經過君澄身邊時,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和煦笑道:「走吧,去詔獄會會王騁,萬一吐口了,說不準兒還能端掉大半蔡黨呢。」.

    方才落荒而逃,衛夕壓根沒想起來問李同知人在哪裡。她對衙門還不太熟,轉悠老半天才找到李言。

    三月未見,李同知依舊是老樣子。薩頂頂有個歌叫《自由行走花》,她覺得李言就是一個「自由行走的衣裳架子」,雍容的飛魚服裹在他身上像唱大戲的,走起路來衣抉飄飄。

    衛夕揖了個禮,將懷裡的折子全數交給他。離開的時候她還頗為同情的瞥了一眼,這朝廷裡還真是摳門,怎麼不給他做的合身點?這人都年過不惑了,還能再長個子不成?

    今兒的陽光很暖和,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她稍稍放慢了腳步,半瞇起眼睛享受著冬日暖陽的沐浴。

    路過一廊子的時候,陰涼的地方結了冰碴子,衛夕只顧著愜意,稍不留意踩到了上頭,失重的感覺讓她登時回過神來,然而未時已晚,人已經一屁股滑倒在地。

    「嘶——」

    尾椎上的刺痛讓她倒抽了幾口涼氣,正巧有幾個手扶繡春刀的錦衣衛路過,原本是不苟言笑的面色,瞥她一眼後全數破了功,哧哧地笑了出來。

    笑毛線,也不知道過來扶扶她。這麼冷漠,說好的同事情呢!

    衛夕嘬嘬牙花子,起身的時候踩到了曳撒下緣,再次摔了個四腳朝天。這麼一來,她對飛魚服的所有愛慕全都被負面情緒蠶食殆盡。這麼羅裡吧嗦的衣裳,不小心就會刮了蹭了,牧容他們到底是怎麼穿著打架的?

    好不容易才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她呵腰撿起掉落在地的烏紗帽重新戴好,拍掉曳撒的灰土,扯了扯略微乾澀的唇瓣,擺出一副明媚臉,這才走進衙門正堂。

    死死抱住對方大腿原則第二條:不管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一定展現較為完美的一面給對方。

    然而她很快就斂了面上似笑非笑的神色,衙門正堂空空如也。官閣之上的人早就不知去向,後頭氣派不凡的烏木雕鏤清晰地撞入她的眼眶——

    形似巨蟒的飛魚騰空越海,面向猙獰,單看一眼便讓人不寒而慄。

    人去哪了?衛夕攢了攢眉心,在正堂轉悠一圈,也沒見牧容人影兒。這男人真是的,出去也不跟她說聲,這下可好,下一步她該去哪?留在正堂閒著,還是……

    遲疑半天她還是忿忿地尋出了門,四下一打聽,原來牧容跟君澄去了詔獄。這倒是讓她有些犯了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詔獄那地兒她是進去過的,裡頭陰森森的,滿屋子血腥味,光想想都讓她渾身難受,委實不想去。可第一天上任,她總得給領導留個好印象,偷懶磨滑什麼的萬萬不可。權衡利弊,還是鼓起膽量朝詔獄走去。

    詔獄在北鎮撫司,離衙門正堂並不算太遠,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她便找到了地方。

    單層的歇山建築上鋪黑色琉璃瓦,映在暖陽下閃著熠熠螢光,飛簷下的烏黑牌匾上書「詔獄」二字,精鋼鐵門大敞,青天白日裡就感受到了裡頭傳出來的死亡氣息。

    莫名的心慌席捲而來,她的手心裡溢出一層薄汗,穩了穩心神,這才舉步朝裡頭走。門口守著錦衣衛面色凝重,瞥她一眼後並未阻攔。剛跨進大門,囹圄裡瀰散的冷氣便將她緊緊鎖住,還夾雜著一股潮濕發悶的怪味。

    她搓搓鼻尖,厭惡的蹙了蹙眉,拐了幾個彎兒後眼前豁然開朗,這個地方她再熟悉不過了。

    審訊室的牆上貼著烏黑的精鋼擋板,上面掛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刑具,正前頭的十字樁上綁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男人,身上的中衣浸滿了暗紅的血跡,結痂的傷口粘著衣料,單看一眼就覺得很疼。

    詔獄裡的開窗很小,鐵黑的火盆裡燃著熊熊烈焰,火光射在那人虛脫浮腫的半邊臉上,登時顯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知這又是在審問哪個倒霉鬼,衛夕惶惶地喘了幾口氣,眼神急速尋睃一圈,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牧容。他被十幾個錦衣衛簇擁在中間,手撐著下巴坐在圈椅裡,清冷而肅殺的眸光直直落在那人的身上。

    有些膽寒戰慄的心臟頃而安定了一瞬,她未及多思,提起曳撒躡手躡腳的站到了牧容的身後,而他似乎沒有留意到她,連頭也沒轉。

    「王大人,本官再問你一次,那一萬兩開浚銀到底去哪裡了?」牧容斂起眉心,深邃的眸子裡裹挾出內斂的鋒芒。

    這年夏天的雨水不太充沛,南方懷安一帶的運河淤塞,阻礙了南北漕運。光宏帝接到上書後,即刻派工部尚書和都督前去考察,經過都水清吏司核算後,批下五萬兩白銀,刑部侍郎先後征發多地民丁共計六萬餘人開浚。

    財力和人力都能跟得上,開浚進度一直都在預想之中,誰知前不久,工部尚書公開彈劾都水清吏司的郎員外王騁,那五萬白銀從他手中流轉,不知不覺竟然少了一萬兩,開浚也因為資金匱乏陷入了停滯。

    光宏帝向來痛恨對貪官污吏,當庭震怒,責令錦衣衛火速追查,緝拿不法之人。

    事情敗露後,身在懷安的王騁想要上吊自殺,被破窗而入的錦衣衛當即帶回京城審訊,然而好幾天過去了,卻是一點進展都沒有。懷安那邊也找不到線索,這邊的王騁又是個嘴嚴的,方才動了鞭刑,牙口竟然還緊得很,一門心思只求死路。

    牧容不是個耐性大的人,若不是這王騁身為蔡昂的門生,他斷然不會陪他玩這麼久。王騁為人老實,又是區區一個從六品,如今膽敢挪用一萬兩工程款,背後定是有人指使。只要他吐了口,十有**能重創蔡昂一把。

    然而,王騁的回答依然是那句話,「我花了……」

    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錦衣衛打掉了他的牙,說話聲音嗚嗚隆隆的,不時往外噴著血沫子。

    衛夕直勾勾的盯著他,那血讓她全身發酸,五臟六肺都跟著翻騰起來。

    「你花了?」牧容直起身來,衝他挑了挑眉梢,一針見血道:「你家中只有一房妻子,為人又是個樸素的,這麼短的時間,敢問這錢花到哪裡去了?」

    王騁抬起混沌的眼睛,張了張口,好半天才道:「嫖了。」

    牧容不禁失笑,「你倒是個好興致,嫖個娼妓都能花掉一萬兩白銀。」玩味的眼神在對方身上稍一打量,他臉上笑意更濃,「王騁,你這書生身板,也不像是個能打會戰的。」

    他話裡帶著揶揄,衛夕垂頭剜他一眼,明明是這麼嚴肅的場合,這貨腦子裡偏要想些十八禁……

    嘁,全世界就你能打會戰!

    詔獄一下子陷入了死寂,牧容不動聲色的凝他久久,面色愈發陰沉。就在此時,君澄疾步走進了詔獄,稍稍瞥了一眼衛夕後,伏在他耳畔竊竊私語。

    衛夕狐疑的看向兩人,只見牧容面露驚愕,濃淡相宜的眉尖壓成了一條線。末了,他起身走到王騁跟前。和他一比,王騁顯得瘦削不少,耷拉著腦袋,也不看他。

    「王騁,你當真認為閉上嘴本官就找不到那一萬兩白銀了嗎?」牧容垂下眸子,饒有趣味的盯著他的獵物,曼聲問道:「你有一個外室,名喚柳煙,還有一個四歲的兒子,兩人被你安置在京外的宅子裡,對嗎?」

    他的話終於起了效用,奄奄一息的王騁像是突然被觸及了爆點,霍地抬起頭,滿是紅血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眼神如若薄削的刀片,直直剜向牧容:「姓牧的你有事衝我來!要是敢碰他們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逞一時嘴快毫無意義,瞅著牧容似笑非笑的表情,王騁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眼神不再凌厲,一霎變得語無倫次,「不……我不認識他們,你弄錯了……」

    王騁的反應如此激烈,正巧印證了牧容的猜想。心頭霍然開朗,他掰起王騁的下巴,緊緊盯住他的眼睛,「一月前,你的妻兒消失在宅子裡,對不對?是誰拿他們的性命威脅你,你只要說出來,本官自會給你做主。」

    本以為捏到了王騁的七寸,誰知後者沉靜片刻,卻是破罐破摔,一口血沫子吐在了他白淨如玉的臉面上。

    「呸——你哪來的臉皮說做主?多少人枉死在你手裡,你當真不知曉?!」王騁忿忿喘了幾口氣,猙獰的面容接近癲狂,「林侍郎是你好友,你給他做主了嗎?你動手殺了他!這就是你!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在詔獄裡徘徊,變了調子,破鑼嗓一般愈發的沙啞。衛夕驀然一愣,訥訥地轉動眼仁兒,難以置信看向牧容。身姿挺拔,面若冠玉,就是這麼個風雅的人,竟然動手殺了自己的朋友……

    沒想到他會提及工部侍郎林軼,牧容也是愕愣不已,長而媚的眼眸閃過一絲哀涼的流光,稍縱即逝,旋即變得波瀾不驚。

    他抬起袖闌擦掉臉上的血沫子,眉心攢成了一團,對著待命的錦衣衛示意一番,自個兒沉默著走回了圈椅跟前。

    落座的時候,他眼神一凜,側頭看過去時,一張水靈嬌美的面皮直直晃進了他眼底,豐澤的唇瓣抿在一起,徒然流露出些許不安的意味。

    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你怎麼在這?」

    衛夕登時斂了視線,捏緊拳頭,盡量說得沉穩,「我送完公文了,過來看看你有什麼吩咐沒有。」

    牧容唔了聲,便沒再搭話,扭正頭看向正在受刑的王騁。

    光看他冷戾的臉色便知,他現在心情委實不太好。衛夕緊張的嚥了咽喉,也將眼神落在前方。

    兩個錦衣衛比肩而站,其中一個挪住王騁的手,拿著細長扁平的鐵針插進他的指甲縫,往上用力一挑,那甲蓋便翹起來了。

    十指連心,王騁疼的淒厲哀嚎,額頭上旋即溢出豆大的汗珠來。可這酷刑還沒有結束,另外一名錦衣衛拿著尖頭鐵鉗夾住翹起的指甲蓋,用力一拔,牽出一道兒嗷嗷血線來。

    哀嚎聲此起彼伏,刺人耳膜。血腥殘忍的視覺衝擊讓衛夕的瞳子縮成了針尖兒,臉色遽然變得慘白,整個人呆在原地。

    在錦衣衛拔掉王騁第三片指甲後,衛夕如夢方醒,胃裡翻江倒海,一股熱流順著食管往上衝來。她眼疾手快的摀住了嘴,悶悶的嘔了一聲。

    牧容聽到了這聲輕微的異響,回過頭來看她,眼中帶著疑慮。衛夕本能的垂下頭,二人對視須臾,她咕嚕一聲,將口裡的穢物嚥了回去。

    這番舉動讓牧容神色一變,她調整呼吸,緩緩放下手,勉強衝他扯出一抹難堪的笑容。

    然而當她重新看向半死不活的王騁時,胃部又開始作了。熱流勢不可擋的逆流而上,她遽然摀住了嘴,顧不得多思,踅身衝了出去。

    牧容略微一愣,也跟著站起來,她的身影拐了個彎,往詔獄門口跑去。思忖須臾,他不太放心,朝君澄使了個眼色,自己則緊隨其後。

    然而沒走幾步,他頓了頓,轉身看向被綁在十字木樁上的男人,「王騁,你的妻兒被人擄到曲灣鎮,錦衣衛昨日已經找到了他們,但屍體已經高度腐爛。想必你被抓入詔獄之前,對方就已經下手了。」他揮手撤去了行刑的兩名錦衣衛,「本官給你半盞茶的時間,是否要為你的妻兒報仇,全在你自己了。」

    聞聲後,王騁木訥的瞪大了眼,乾裂出血的嘴唇翕動半晌,卻沒說出一個字來。整個人呆呆的掛在十字木樁上,彷彿被抽乾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行屍走肉。

    牧容歎氣離開,快走到詔獄門口時,身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吼,帶著破碎的痛楚和絕望。

    他步子一頓,冷淒地闔了闔眼,恍然間感同身受。利慾下,刀劍最是無情,他最害怕的莫過於此——身為一個男人,卻是連妻兒都無力保護.

    詔獄裡的慘象太過噁心,衛夕找了個僻靜的樹坑,吐了一個酣暢淋漓。早膳她就喝了點百合粥,吐出來的都是苦澀的膽汁。

    這鬼地方她真不想再來第三次,簡直就是現實版的修羅場。她歎了口氣,擦去了眼裡的淚霧,正思忖著要不要重新進去時,牧容卻從詔獄裡出來了。

    傾灑的冬陽為他染了一層朦朧的牙色光邊兒,他四下張望一番,尋覓到她的身影時,黑黢黢的眼眸登時一亮。

    見他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衛夕深吸一口氣,扶了扶歪斜的烏紗帽,躬身道:「大人。」

    她面上病懨懨的,水波脈脈的眼眸有些紅暈,像是剛剛哭過似得。牧容狐疑的皺起眉,話裡有些焦躁:「怎麼哭了?」

    「沒呀。」衛夕揉揉眼睛,難堪地哂笑道:「方纔胃不太舒服,吐了。」

    牧容略有所思的頷首,沒再搭話,意味深長的眼波在她臉上來回尋睃著。

    靜謐裹挾在冷風中將兩人漸漸包裹,他負手而站,擋住了她身前的半邊日頭。衛夕被他盯得心虛,拿皂靴磨了磨地上的石頭子,不知這貨又在瞎猜思些什麼。

    須臾後,他輕啟薄唇,聲音無神喜怒:「莫不是有了身孕?」

    身孕……衛夕一愣,緩過神來後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這丫的腦回路不太正常吧?

    見四下無人,她竄到牧容身邊拉了拉他的琵琶袖,後者很識趣的低□子。她伏在他耳畔細聲道:「大人別瞎猜行不行?一碗紅花湯可是管半年的,我不過是胃淺,裡頭那景兒太瘆人了,能撐過『三片指甲』已經超越我的極限了。」

    「……是麼。」牧容睇睨著她,恍然間有些失望的情緒徘徊在心底。那紅花湯竟然有半年的藥效,他可當真不知。

    見他面帶異色,衛夕頓了頓,臉頰有些羞臊,「就算是有了我也不會留,大人妥妥放心吧,我不會給你玩以子相逼的戲碼。」

    牧容沒有回話,灼灼的眼光好似能看到她的心底。她避開他的打量,垂下頭盯著自己絞在一起的纖纖十指。

    末了,他淡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衛夕狐疑地抬起頭,陽光照在她臉上映出一片白色光暈。

    那雙純澈的眼睛格外湛亮,牧容窒了一下,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頭,抬眸望向碧天,愣了會子,沉吟道:「若你所嫁的男人有眾多敵手,或許會在不經意間讓你四面楚歌,你會害怕逃開嗎?」

    緩而悠的聲音傳入耳畔,衛夕愕愣一瞬,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在對方的眉宇間讀出了些許哀涼的神色。

    嫁人這事兒她還沒有考慮過,原本想敷衍過去,可她看慣了牧容的倨傲,如今這幅落落寡歡的模樣委實讓她摸不到頭腦,看起來有些……礙眼。

    不知是什麼事兒觸發了他這多愁善感的情緒,問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她沒奈何的癟癟嘴,平靜的沉思了會,繞到他跟前如實說道:「我這人怕死,只想要安靜的生活,四面楚歌會讓我變得精神恍惚,我當然會害怕了。」

    早就料到她會是這種說法,牧容吁出一口濁氣,儘管有了心理準備,可落寞的情緒還是侵佔了他的身體。他面上不為所動,對她微微頷首,向右側跨了一步準備離開,衛夕卻又添了一嘴。

    「但是我不會逃的,大難臨頭各自飛,那絕逼不是真愛。」她狡黠的笑笑,衝他忽閃了一下烏亮的眼睫,「我要嫁的人鐵定就是我的真愛,即便他是個土匪頭子,我也會與他共患難,生不離,死不棄。」

    怕別人聽到,她刻意壓低了聲音,顯得軟糯糯的。短短幾句話變成一顆溫柔的小石頭,落在牧容沉沉的心海裡,漾出一圈圈兒細碎的漣漪。

    生不離,死不棄。

    有那麼一瞬,他以為自己聽錯了。衛夕素來膽小怕死,這樣的話從她口裡說出來儼然有些滑稽,可她眸光虔誠,像是在朝聖一般的看著他。他盯著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漸漸淪陷進去,不太信她,卻又不死心的囁囁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衛夕篤定的點頭,「千真萬確,說謊吞一千根針!」

    這就是她的愛情觀,一旦選擇了,那就是生死相依的事。

    兩人一高一低的對視須臾,牧容半闔起的眼眸裡溫情脈脈,一股暖意從冰冷寂寥的心尖升騰而起,漸漸蔓延了他的全身。他動了動手指,倏爾捏緊了拳頭,努力按捺著想要將她抱緊的衝動。

    殊不知他這深情外露的表情讓衛夕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驚惶的眼神四散逃開,她搓了搓袖闌,清清嗓子轉移了話題:「那個……大人,你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思來想去,她都覺得牧容這問題有些曖昧,如同貓爪撓心似得,讓她忐忑不安。

    莫不是——

    她頃而抬起頭,審度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著身前的男人。不是她吹,白鳥這具皮囊委實好看,嫩的一把都能掐出水來。這廝難不成是動了真格,喜歡上她了?

    呃……

    辦公室戀情,別這麼驚悚好嗎?

    察覺到她耐人尋味的眼神,牧容回過神來,「沒什麼,就是好奇。」他摩挲了一下腰間的繡春刀,瞇起的眼眸噙著寒冬回暖般的笑容,語氣輕快的戲謔道:「像你這麼膽小如鼠的人,早晚得吞一千根針。」

    言罷,他覷了覷衛夕陰雲過境般的臉色,笑吟吟地和她擦肩而過。

    他沒走幾步,衛夕就緩過乏來,拍拍熱騰騰的臉頰,開口喊住了他:「大人請留步。」

    牧容旋即止了步子,回頭凝著她,明知故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她且嬌且媚的抬起琵琶袖,半掩朱唇咯咯一笑,「大人,屬下祝您擼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衛夕:呵,還好還好,我還以為你喜歡上我了呢。嚇死我了,piapia。誒,大人?你怎麼不說話?

    牧容:本官已悔斷腸子,有事請燒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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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土豪們沒貼出名字來,今兒補上,謝謝打賞,破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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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nia220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4112115:32:12

    綾小瓏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2318:3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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