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那些年我在錦衣衛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文 / 莊生公子

    夜幕籠垂,衛夕那惶惶然的表情不加掩飾的撞入牧容的眼眶中。前腳對他還溫柔如水,不過是失去了一層面罩的阻隔,就像是活見鬼了一樣。

    牧容面上毫無異色,負在背後的雙手卻死死絞在一起。他早料到了這個結局,無非就是對方大跌眼鏡罷了,但設身處境的經歷一番,心頭還是瀰散著從未有過的不甘。

    兩人對視許久,他如負釋重似得長吁一口氣,面容蘊在裊裊白煙裡,盡量把聲音控制的不溫不火,但細細一聽,卻還是能捕捉到一絲輕微的顫抖:「為什麼不能是我?」

    這是衛夕第一次聽到男神的聲音,如同玉石之聲,異常悅耳,卻又和某個她討厭的人交疊在一起……

    真是難得,掃把星沒有再用討厭的「本官」稱呼自己,然而她卻高興不起來,目瞪口呆的杵在原地。心房酸澀難忍,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她顫抖的捏緊了衣角,還不死心的質問著:「不對,這是做夢……你把二哥弄哪去了?!」

    她倔強的蹙起眉,氣鼓鼓的樣子有些傻里傻氣。牧容揚起下巴睇睨她,面上沒有以往的溫然笑意,染了霜露般凝重,寡淡而傲慢的聲音讓她的心沉了又沉。

    「是不是夢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如今說與你也無妨。」他頓了頓,像是留給衛夕一點接受現實的空當,徐徐道:「本就沒有什麼『二哥』,那數字是我隨便寫的。你也不動動腦瓜思量思量,若非是我,你覺得錦衣衛中誰會有那麼大膽子,敢私下給你送東西?」

    是啊,牧容跺跺腳,錦衣衛就會顫三顫,誰敢提著頭給她送東西呢?衛夕啞然失聲,腦仁兒變得空空如也,她呆愣了好半晌,這才喏喏道:「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二哥?」

    牧容深吸一口氣,篤定點頭,「沒錯。」

    衛夕:「……」

    干繃繃的兩個字傳入她的耳畔,化為殘忍的利刃,給她帶來剜心割肉般的痛楚。死一般寂靜的冬夜讓人冷到骨子裡,兩人的眼光蘊著萬千念頭,在空中膠著碰撞,誰都再未多說一句話。

    少頃後,衛夕混沌的眸中閃過一瞬絕望的灰冷,一步一步地往後退著,動作僵硬又緩慢,像是一具抽乾靈魂的行屍走肉。在離他一丈遠後,她驀然踅身,發瘋似得逃離了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朔風凜冽,她卻一路未停,喘著粗氣推開了房門,躲進被窩蒙上頭,這才強行啟動當機許久的腦仁兒。

    她的男神是二哥,二哥是牧容,那麼說……

    徹夜給她送飯的,教習她刀法的,聽她抱怨的;她暗戀的,擁抱的,發嗲撒嬌噁心的,甚至是性幻想的——

    全他媽是牧容?!

    呵,逗比麼?

    嘲弄勾起的嘴角攜出幾縷冷氣,衛夕死死捏住瘋狂作痛的胸口,恨不得將這個沒出息的物件兒挖出來餵狗。

    「痛,你媽痛什麼痛!」她壓低聲音怒斥,勾起的指尖深深嵌入皮肉裡。這麼一來,裡裡外外都嘲諷地痛起來,還參雜著羞愧和屈辱。大學時代她曾經當著全系二百多人的面兒告白失敗,那會兒都沒這麼難受過。

    牧容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可憐她?戲耍她?還是……想要補償她?

    她鬧不明白,也不想鬧明白,清楚還是糊塗對她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不管牧容是好心還是歹意,他已經很完美的在她心頭捅了一刀,成功扼殺了她在古代的初戀。

    於公於私,他都是個不能去愛的危險品——地位顯赫,權勢滔天,生性多疑,心狠手辣。這樣的男人她無法駕馭,孤注一擲的沉淪也只會讓她陷入更為痛苦的漩渦。

    永遠不想醒來的黃粱美夢——

    終於到了不得不醒的盡頭.

    不知在黑暗中度過了多久,身上裹著的被子被人猛地掀開了,突然襲來寒意將沉浸在苦海中的衛夕打回了現實。她倏爾睜開眼,卻見房裡又點起了燭火,五個室友都半坐起身來,面露擔憂之色。

    譚岳穿著中衣爬到她身邊仔細看了看,本以為她是夢魘了,誰知那雙眼睛通紅通紅的,臉上還帶著半干的淚痕。

    他和睡眼惺忪的孟堯意互換了一個眼色,隨後衝她擺出一個啼笑皆非的表情,「大老爺們的,你半夜三更哭什麼喪啊?明天就是考核日,不想過了?」

    「對不住,我做夢了。」衛夕俯趴在被褥上,回話悶聲悶氣的,帶著嚴重的鼻音。

    「做夢了?」孟堯揉揉眼睛,明顯不信她的話,遂打起精神來刨根問底:「一連好幾日你都這般不正常,到底出了什麼事?給大傢伙說一說,興許可以幫上忙呢?」

    譚岳迎合道:「是啊,怎麼說咱們也是兄弟一場,有難同當嘛!」

    郁氣填胸的感覺讓衛夕喘不上氣,屋裡的男人們跟她關係還算不錯,此時都在慫恿著她。她猶豫半晌,最後抱著被子坐起來。說出來也罷,她真怕自己會被憋成神經病。

    她落寞地垂下頭,原本秀氣的臉蛋已經變成了髒兮兮花貓臉,烏黑的眼睫還掛著尚未乾涸的霧氣,「也沒什麼大事,我在新營裡認識了一個男人,機緣巧合,我們就開始了不是幽會的幽會。他教我刀法,待我也很好,還經常給我帶好吃的,誰知……誰知他是我最討厭的人,也是不能去愛的人。」

    說到這,她的音調又有些顫抖:「蒙個臉來欺騙我幼小的心靈,這掃把星到底安得什麼心?太過分了……我恨死他了……」

    衛夕抹了抹眼角的濕潤,低聲抽噎,然而等了好半晌都沒人給她回應。

    這還有沒有同情心了?說好的兄弟愛呢?

    她氣囊囊的鼓起腮幫子,剛要抒發自己心頭的不滿,誰知她身前的五個男人皆是一副驚掉下巴的表情。

    這次換她納罕,「你們怎麼了?」

    孟堯和身後三個男人都是半張著嘴,像被嚇傻了一般。倒是見多識廣的譚岳率先反過乏來,審視的眼光在她臉上尋睃好幾圈。

    早先進新營的時候,他就多看了衛夕幾眼,細皮嫩肉的奶娃娃,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若是扮成女子混淆視聽,絕非是個難事。不過那時他也沒多想,畢竟人不可貌相,事實也證明,衛夕的確是個深藏不漏的人。

    誰知——

    這藏的也太深了吧!短短仨月,在新營都能挖個男人!

    他拽緊胸前敞開的襟口,往後挪了挪屁股,臉上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陰陽怪氣的說:「衛兄,還真沒看出來,你竟然好龍陽這一口。」

    衛夕:「……」

    呃,好像忘了點什麼——她現在是個男的.

    這日夜裡,孟堯五個人睡得很擠,幾乎是被筒貼著被筒,和有龍陽癖好的衛夕劃清數尺的距離。翌日起來時,每個人都是腰酸背痛,精神不濟。

    衛夕心事重重,夜不能寐,迷瞪一會就早早起來洗漱了,回來後就坐在炕上盯著幾個男人相互捶腰打背。

    孟堯昨夜被譚岳的腿壓了一晚上,身子沉的要命,這頭剛揉完,一抬眼就對上了衛夕的視線。後者衝他禮貌一笑,他臉一熱,登時就紅成了猴屁股,驚恐又靦腆的樣子很滑稽。

    衛夕衝他嘬嘬牙花子,狀似陰惻惻的面容配著那雙腫成桃子的眼睛,乍看起來有些瘆人。死小子,臉紅個屁!老子對你沒興趣!

    孟堯本就膽小,素來也怕她,此時嚇出一層雞皮疙瘩,趕忙拉著精神恍惚的譚岳就往外跑,打水洗漱去了。

    「嘁,好龍陽有這麼可怕嗎?給點同等的地位行不行?」衛夕無語望天,沒奈何的整了整頭巾,眼神瞥到牆上的銅鏡,略略發滯。

    一夜的功夫就變得人比黃花瘦了,她抬手摸了摸瘦削的下頜,暗歎這失戀還真是減肥良藥,從現代穿到古代,還真他媽屢試不爽。

    在北京工作那會,過街天橋下面有一算命老頭告訴她,她是個良人難覓的體質,若要獲得真愛,必要過五關斬六將。她本事不信,掏出十塊錢打發了,如此看來那老頭還真沒忽悠她。

    悲慟湧上心頭,她連連歎氣,舉步出屋。

    冬日的清晨,空氣裡殘存著水汽和泥土的味道,晨光穿不透霧靄,只能發出微弱的光暈,這樣的天氣讓人心頭壓抑。

    她伸了個懶腰,反覆深呼吸調整心態,準備迎接今日的考核。末了,她踮起腳,抬手抓了抓遙不可及的太陽。在這樣的世道裡能好好活下去就是萬幸了,談情說愛這種事對她來講實在太奢侈,還是甭想了。

    儘管這樣說服著自己,可當那個人來到時,她努力變沉靜的胸口再度掀起了軒然大波,所有的說辭和努力全都前功盡棄了。

    辰時,牧容蟒袍加身,外披對襟狐皮披風,金線壓邊的直領華光璀璨,襯得他膚色如玉。在眾星拱月般的態勢下登上監習台後,伴他一側的君澄為他取下披風,踅身而坐時,他浮光掠影的望了望衛夕的方向。

    行過禮後,衛夕一直垂著頭,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一道灼灼的眸光在盯著她。

    短暫的失神後,牧容斂了視線,旋即恢復常態,淡聲道:「本官奉皇上口諭,監習今年的充人考核。諸位勤學苦練小仨月,成敗在此一搏。望諸位摒棄雜念,使出全力,入得錦衣衛保駕聖上大業,光宗耀祖,莫要抱憾而歸。」

    說完,他意味深長的窺了眼西邊兒那隊。

    眾人齊聲道是。

    衛夕斂眉垂首地站在隊首,這響徹雲霄的吶喊聲讓她愈發瓦躁,心狂意亂的捏緊了拳頭。腦中不時閃現著一些畫面,有她和牧容的一夜*,有她和二哥的曖昧互動。她咬牙想把思緒揪出去,然而卻在回憶的泥淖中越陷越深。

    眼見時辰差不多了,牧容對君澄頷首示意。

    君澄領命,接過校尉遞上的長弓,一擊利箭正中懸在高空的紅球綵頭,六名校尉分列監習台下兩側,鳴鞭三響。

    「光宏五年,錦衣衛親軍都指揮使司,充人考核現即開始——」

    三十小隊分列四部分,各自帶到相應場地考核對應項目,輪流更迭。考核分輕功、騎射、投擲、刀法四項,三項通過之人才可進入錦衣衛,按各自擅長之術分配用武之地。

    衛夕這隊率先考核的是輕功,主考官是陳千戶。拿手好戲,她還算輕鬆的完成了。

    不久,譚岳和孟堯也相繼通過,兄弟二人擊掌鼓勵對方,開門紅讓他們精神大振。

    儘管孟堯對龍陽之好很是排斥,當下卻環顧四周,在考場的一角發現了衛夕。他拽了拽譚岳,又指向稍遠處,兩人便心領神會地朝她走去。畢竟在一塊待久了,就這麼丟著不管,心頭還是記掛著。

    「恭喜衛兄通過一考。」孟堯特意繞到她後面,捉弄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還有三項,再接再厲。」

    衛夕原本正在沉思,被他嚇了一跳,抬眸對上他的笑眼後,清清嗓子揶揄道:「怎麼,現在又不怕我了?」

    「我哪有怕。」孟堯被識破臉皮,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

    譚岳嗤笑他:「少在這自作多情了,若是衛兄真看上你了,還能留你到今日不成?」

    這話讓衛夕打了個寒戰,她搓搓手,呵出一團熱氣。現在還不是解釋的時機,索性瞎編一句,打消這兩人的顧慮:「譚兄說得對,你們倆都不是我的菜,放心好了。」她看都沒看,隨意揚手一指,「我喜歡那個款式的。」

    孟堯懵懂地側頭一看,登時張口結舌。譚岳則對她數了數大拇指,臉上的表情異常精彩。

    衛夕一愣,下意識地循著方才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整個人都不好了——

    六百號新人裡面有個人特別出名,名喚陳逵。人生的五大三粗,眼如牛,蒜頭鼻,嘴角有一顆凸起的大黑痦子,還有幾根長毛紮在上面,風一吹來回搖擺,有一種奔波兒灞的即視感。

    衛夕扶額哀歎,在心頭為陳奎點蠟。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錦衣衛的前身叫做儀鸞司,說白了就是個先看臉後看功夫的地方,光憑這——陳奎懸了。

    不過她沒有多少心思再去關心別人了,接下來的兩項她完成的異常艱難。投擲勉強通過了,然而騎射卻意外的栽了坑。一夜無眠再加上愁事纏身,她壓根沒法靜下心來感受馬匹的奔跑頻率,十箭必須命中紅心,而她只中了七箭。

    騎射光榮pass。

    這對衛夕來講簡直是雪上加霜,她的刀法本就不佔優勢,如此看來,成功晉陞錦衣衛的機會愈發渺茫了。

    眼前猛然蹦出了牧容的幻影,她的心肝脾肺都跟著顫了顫。拋開二哥事件不提,這次她若是失敗了,還不知道那貨要怎麼整她!

    心不在焉的接受了隊友的同情鼓勵後,衛夕隨著隊伍趕往下一個考核場地。一晃已經到了申時,她瞇起眼瞅了瞅西斜的太陽,緊緊攥起拳頭給自己打氣。這次若能成功回到錦衣衛,她就能擺脫牧容的「賜死」制約,從而走上人生巔峰,刀法對擂她一定要贏!

    「in……」

    衛夕用口型念叨著,挺起束平的胸脯,雄赳赳氣昂昂的進軍教習場。然而當她看到面相俊美、衣著雍容的主考官時,登時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森森惡意。

    這日子沒法混了,還是讓她去死吧!

    牧容早已等候多時了,不久前花六來報,說衛夕騎射失利,詫啞過後他便坐如針氈。

    昨夜衛夕突然跑開,他本想追回,但念及她一時半會或許接受不了,遂讓她獨自平靜一番,事後再找個機會給她解釋。回到府邸,他一宿未眠,思慮越多越是悔恨不已。他本就不該去,結果生出這一茬子事,不知考核時她會不會受到影響。

    如此一看,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的優勢失利,弱項勢必為一場惡戰。

    方纔他細細觀察了下面對擂的新人,皆是身法矯健,行事利落,可塑的好苗子頗多。牧容長吁一口氣,不由得為她捏了把冷汗,憑她的力道,一抗一的正面交鋒委實費勁。

    君澄放眼一望,衛夕的臉色蒼白又憔悴,人站在不遠處的隊首,瘦削的身體透出搖搖欲墜似得無力感。

    他微垂眼簾,又覷了覷牧容。後悔緊縮眉心,憂心忡忡似得,他心裡一下子有了底,俯身含糊道:「大人,這些時日我看她重拾的不錯,要不就此終止?」

    這若是真打起來,即便能贏也得負傷。這般光景,想是牧容不願意見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牧容沉寂須臾竟給否了:「三局兩勝,先看看再說。」

    君澄不知道,那些時日他們徹夜對練,衛夕告訴他,她希望憑借自己的努力凱旋回到錦衣衛,不留任何口舌。

    牧容心知肚明,她不過是不想受制於他。如此也好,他喜歡那個笑容明媚又偶爾驕傲的她,而不是那個躡手躡腳又擔驚受怕的她。信念這種物件兒,還是要她親自去取。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干預。

    君澄見他說的不容置否,怏怏然退到一側,硬朗的面容裹挾出鮮有的憂慮之色。他一直鬧不明白這點,怎麼說衛夕也算是牧容的女人,即便無情也要有義吧,當真捨得讓她涉險?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空當裡,刀法對擂的人次安排已經開始抽籤。他回過神來,深深吁了口氣——大人殺伐慣了,或許對兒女情長並不像他這般在意,如此一來,只願她的運氣不會太差。

    然而事與願違。

    第一輪,衛夕抽中同隊的隊友,險險取勝;還沒待她樂呵多久,第二輪她竟然抽中了奔波兒灞——陳奎。

    別人是烏鴉嘴,她卻是烏鴉手,點啥來啥,難道是他娘的金手指麼?

    這一局她敗的很慘,臉上吃了一拳,吐了一口血,還險些讓陳奎踢斷肋叉骨,最後那一刀狠狠砍在她的脖子上,差點讓她別過氣去。

    對擂結束後,兩人互行一禮道,還有一刻的休整時間,衛夕從木桌上拎了水袋,踱步走進教習場旁邊的花園裡。這個時候人大多集中在考核場地,花園裡除了偶爾竄出幾個如廁的人外,還算僻靜。

    她倚著迴廊木柱而站,拔掉水袋木塞胡亂灌了幾口,漱掉嘴裡的血,這才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

    太陽就快落山了,餘暉懶洋洋的傾灑著,西邊的蒼穹映出連片的橘紅色,沒有絲毫鋼筋水泥的遮擋,瑰麗妖嬈。

    衛夕沒心情欣賞大自然的美景,深吸幾口涼氣兒,心裡也跟著拔涼拔涼的。

    在那個掃把星人的監視下,她被陳奎打得屁滾尿流,那叫一個丟人現眼。回想到當時給「二哥」吹下的牛逼,她的臉上像著了火一樣滾燙,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都怪牧容,若不是他神經兮兮的整了二哥這齣戲,她哪會分心?哪會落到這般淒慘的田地?

    「挨千刀的……」衛夕忿忿囁嚅,抄起水袋發狠似得往木柱上砸。

    牧容這頭剛跨進花園的月洞門,登時就聽到了匡匡匡的悶響聲,循聲走過去,不付吹灰之力的找到了她——短竭勁裝上沾滿了擂台滾過的灰土,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嘴角浮出一大塊淤青,同側眼眶上的淤青還未消散,新傷添舊傷,白瞎了那麼一張水靈的臉蛋。

    他神色微變,嘶嘶吸了幾口冷風,旋即擺正神色,淡聲叫她:「衛夕,水袋跟你有仇?」

    這個聲音熟悉得像是形影不離的噩夢,衛夕一怔,水袋沒拿穩,啪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七手八腳的撿起來抱在懷裡,抬眸見到那刺眼的雍容蟒袍時,惶惶然的搖搖頭,唇瓣微微翕動,最終還是垂下頭,一個字都沒說。她真怕一開口就是無窮無盡的怨氣,惹怒他,到頭來還是害慘了自己。牧容早已等候多時了,不久前花六來報,說衛夕騎射失利,詫啞過後他便坐如針氈。

    昨夜衛夕突然跑開,他本想追回,但念及她一時半會或許接受不了,遂讓她獨自平靜一番,事後再找個機會給她解釋。回到府邸,他一宿未眠,思慮越多越是悔恨不已。他本就不該去,結果生出這一茬子事,不知考核時她會不會受到影響。

    如此一看,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她的優勢失利,弱項勢必為一場惡戰。

    方纔他細細觀察了下面對擂的新人,皆是身法矯健,行事利落,可塑的好苗子頗多。牧容長吁一口氣,不由得為她捏了把冷汗,憑她的力道,一抗一的正面交鋒委實費勁。

    君澄放眼一望,衛夕的臉色蒼白又憔悴,人站在不遠處的隊首,瘦削的身體透出搖搖欲墜似得無力感。

    他微垂眼簾,又覷了覷牧容。後悔緊縮眉心,憂心忡忡似得,他心裡一下子有了底,俯身含糊道:「大人,這些時日我看她重拾的不錯,要不就此終止?」

    這若是真打起來,即便能贏也得負傷。這般光景,想是牧容不願意見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牧容沉寂須臾竟給否了:「三局兩勝,先看看再說。」

    君澄不知道,那些時日他們徹夜對練,衛夕告訴他,她希望憑借自己的努力凱旋回到錦衣衛,不留任何口舌。

    牧容心知肚明,她不過是不想受制於他。如此也好,他喜歡那個笑容明媚又偶爾驕傲的她,而不是那個躡手躡腳又擔驚受怕的她。信念這種物件兒,還是要她親自去取。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干預。

    君澄見他說的不容置否,怏怏然退到一側,硬朗的面容裹挾出鮮有的憂慮之色。他一直鬧不明白這點,怎麼說衛夕也算是牧容的女人,即便無情也要有義吧,當真捨得讓她涉險?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空當裡,刀法對擂的人次安排已經開始抽籤。他回過神來,深深吁了口氣——大人殺伐慣了,或許對兒女情長並不像他這般在意,如此一來,只願她的運氣不會太差。

    然而事與願違。

    第一輪,衛夕抽中同隊的隊友,險險取勝;還沒待她樂呵多久,第二輪她竟然抽中了奔波兒灞——陳奎。

    別人是烏鴉嘴,她卻是烏鴉手,點啥來啥,難道是他娘的金手指麼?

    這一局她敗的很慘,臉上吃了一拳,吐了一口血,還險些讓陳奎踢斷肋叉骨,最後那一刀狠狠砍在她的脖子上,差點讓她別過氣去。

    對擂結束後,兩人互行一禮道,還有一刻的休整時間,衛夕從木桌上拎了水袋,踱步走進教習場旁邊的花園裡。這個時候人大多集中在考核場地,花園裡除了偶爾竄出幾個如廁的人外,還算僻靜。

    她倚著迴廊木柱而站,拔掉水袋木塞胡亂灌了幾口,漱掉嘴裡的血,這才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

    太陽就快落山了,餘暉懶洋洋的傾灑著,西邊的蒼穹映出連片的橘紅色,沒有絲毫鋼筋水泥的遮擋,瑰麗妖嬈。

    衛夕沒心情欣賞大自然的美景,深吸幾口涼氣兒,心裡也跟著拔涼拔涼的。

    在那個掃把星人的監視下,她被陳奎打得屁滾尿流,那叫一個丟人現眼。回想到當時給「二哥」吹下的牛逼,她的臉上像著了火一樣滾燙,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都怪牧容,若不是他神經兮兮的整了二哥這齣戲,她哪會分心?哪會落到這般淒慘的田地?

    「挨千刀的……」衛夕忿忿囁嚅,抄起水袋發狠似得往木柱上砸。

    牧容這頭剛跨進花園的月洞門,登時就聽到了匡匡匡的悶響聲,循聲走過去,不付吹灰之力的找到了她——短竭勁裝上沾滿了擂台滾過的灰土,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嘴角浮出一大塊淤青,同側眼眶上的淤青還未消散,新傷添舊傷,白瞎了那麼一張水靈的臉蛋。

    他神色微變,嘶嘶吸了幾口冷風,這才擺正神色,淡聲叫她:「衛夕,水袋跟你有仇?」

    這個聲音熟悉得像是形影不離的噩夢,衛夕一怔,水袋沒拿穩,啪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七手八腳的撿起來抱在懷裡,抬眸見到那身挺括的雍容蟒袍時,惶惶然的搖搖頭,唇瓣微微翕動,最終還是垂下頭,一個字都沒說。她真怕一開口就是無窮無盡的怨氣,惹怒他,到頭來還是害慘了自己。

    牧容微垂眼睫睇望她,她瞳中流瀉而出的懼色他早已習以為常,如今看來卻生覺刺眼。兩廂映襯之下,他格外懷念那個毫無顧忌地杵在他身邊喚「二哥」的姑娘。

    兩人各懷心思,就這麼沉默地面對而站,不過是幾步遠的距離,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似得遙遠。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土豪打賞,破費啦,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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