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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悖論(上) 文 / 小盜非道1

    「這唐員外怕不是失心瘋了吧!竟然把全部家產換成了財寶,還打算沉到江裡,難道他也捨得?」

    「你不都說是失心瘋了嗎,要我看啊,他就是發燒燒糊塗了!」

    「聽說他母親妻女為這事都哭瘋了,可怎麼勸也攔他不住。要不是他腦子有病,怎麼會放著妻兒老母不養,把錢全糟蹋到這裡?」

    「唉,說的也是。」

    「要我說,即便他不為家裡考慮,如果真心不想要這錢,也可以捐出來救濟窮人嘛,幹嘛非要沉到江底,這不是白白糟蹋了嗎!」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

    「什麼啊,快說!」

    「就是,別讓人等著著急!」

    「聽說小兄弟在貴人府上做事,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快跟我們說說,也讓我們開開眼界。」

    「那行吧,看你們這般誠懇的份上,爺我就破例跟你們說道說道。」那人滿臉得意道:「你們恐怕不知道吧,這唐員外可不是一般人,跟我家老爺是頂好的朋友,聽說他這次是因為學佛得了明心見性,悟出個『有事不如無事,隨緣不要攀緣』的道理,說攀緣就是執著,執著得來的緣法都是孽緣,行善施德其實也是在作業!」

    這裡指的作業當然不是後世老師在課堂上留的那種「作業」,而是佛家的「作」「業」,這裡的作是指的「造」,業是指「業力」、「業障」,所以作業也可以稱之為造業。

    「造業」是動詞,簡單來說就是人的一舉一動都會產生某種業障。而業障這一詞,在佛教來說大體分為三類,也就是善業、惡業、無記業。

    善業代表人所做的事是於一切眾生有利益的;惡業當然相反,是代表於自己有利益的,不利於眾生的;而無記業則談不上善與惡。就像是尋常生活中拿毛巾擦個臉、喝杯茶,這種無分善惡的,便叫做無記業。

    善業起貪愛,惡業生嗔恚,所有一切煩惱,都是從這裡產生的;而無記業產生「無明」。什麼都搞不清楚,這也是佛教三毒裡面的愚癡。

    只要一著相,不論善業、惡業、無記業,這都是在「染業」。

    業必有因,業必招果。而佛家所追究的是超脫,是不沾業力,不染因果,是「願消三障諸煩惱,願得智慧真明瞭」,所以無論善、惡、無記,這三種業力,都是佛家要摒棄的。

    按照圍觀百姓議論來看。那個姓唐的員外是個在家修行的居士,恰逢這兩天頓悟,明白了「好事不如無事。隨緣不要攀緣,隨緣才得真自在」的佛家至理,四大皆空,此沉船之舉恐怕就是為了證明自己徹底消磨掉了自身「業障」,已經超脫世俗,才上演了這麼一場好戲。

    沒錯。就是好戲!

    在安逸眼中,這唐員外無異於是在做戲!

    其實這佛家理論。有時候真的自相矛盾。但要是有人指出,佛家卻反過來指責你沒有慧根。沒有佛性,不能理解佛經,擺明了一種「我佛的智慧像你們這種愚蠢的呆逼是無法理解的」,當真是令人噁心的很。

    要不要這麼傲嬌?!!!

    不能自圓其說還整天活在一個自己虛構的矛盾世界裡這樣真的好嗎!!!

    安逸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向江心處的一座大船看去,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容。

    就像這唐員外現在這般,先不說他是不是在做戲,但他此時的舉動已經是在造業,又何談什麼有事不如無事?

    現在沉船的舉動就已經是那姓唐的員外主張的了,如果他真的四大皆空,心中無事,又何必多此一舉?

    笑話!

    「師父的意思是說這個什麼唐員外就是在故意演戲?」趙斌在處理完那個「貴公子」後,聽了安逸的看法,不禁脫口問出。隨後,再次看向江心處那艘巨船的時候,他眉頭緊皺。

    不為別的,只因這船太大了,最起碼有幾十丈的體積,一眼看上去大氣磅礡,裝修的也極為奢華,一看就是花了不少錢的。尤其是裡裡外外堆滿的寶箱,有那打開的,就能看到裡面盛滿了金銀財寶,錦緞布匹之類,總之是價值連城的可以,不說這擺在外邊的,就這船隻本身恐怕都不止萬兩,這麼一大筆的財寶,為了演個戲而已,真有人捨得?

    打個洞沉下去?腦子有毛病啊!

    就算真的有病也不能這麼糟蹋東西吧!

    面對趙斌疑問,安逸笑笑搖頭道:「如果說演戲未免太武斷,說不準人家還真的悟了呢!」

    「這話什麼意思?」趙斌疑惑的看著師父,不明白他怎麼這麼一會兒就改口了。

    分明剛剛話裡話外都在說人家在演戲好不好!!!

    這麼快就改口真的好嗎?!!!

    趙斌看著師父,眼神中透出濃濃的探尋之色,安逸大發善心,解釋道:「這可不是改口,我可從來沒有說過那唐員外是在做戲。」

    「可是……」

    趙斌還要再說什麼,安逸擺手打斷道:「你還是沒聽明白,之前我已經說過了,佛家的一些理論其實自己跟自己都自相矛盾,你想想從這種蛋疼的世界觀裡,能領悟出什麼好東西?打個比方,從一開始就三觀不正,即便悟性再高,他能悟出個人之初性本善來?這不扯淡嘛!」

    「師父,你這麼編排佛教真的好嗎?」趙斌滿臉黑線。

    安逸瞪眼道:「我可

    沒編排佛教,就是打個比方而已,不過……嘖……反正和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至於佛什麼德行,師父我還沒見過,就真不知道了。」

    趙斌滿臉無語:「您不知道還敢瞎說,就不怕佛祖給您小鞋穿?」

    「說什麼呢,佛祖他老人家大人大量,即使你騎在他脖子上拉屎他都不會在意,會因這點小事找我麻煩?忒小氣了點。」

    「噗嗤——」小狐狸忍不住笑了笑,之後緊忙捂嘴,她可沒有這倆師徒這麼無所顧忌。身為一隻善良的好妖來說,佛祖對她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安逸看了一眼小狐狸,沒有在意,之後就轉回了話題道:「你們看這什麼唐員外,按照佛教四大皆空的說法,他確實是悟了,而且是『一朝頓悟,立地成佛』的悟了,不然他哪裡有這麼高的『覺悟』?」

    趙斌沒有發現安逸嘴角的那一絲不屑,皺眉問道:「覺悟就真的要這樣?佛教不是講究個慈悲為懷嗎?您看這一船的財寶,如果全部兌換成糧食,分散出去救濟災民,最起碼要救活一城的百姓,他卻為了個『好事不如無事,隨緣不要攀緣』的理論,就斷送了這麼多人的生機,您確定確定這是在『脫業』,而不是在造孽?」

    「不是我確定,而是那個唐員外確定。」安逸道:「這就是我所說的佛教矛盾的所在之處,一邊吹鼓著自己普度眾生,一邊卻為了斬斷業障,不惜斷送萬人生機,也要換得自己脫業脫劫,雖然這一船財寶都是那唐員外的,與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給不給都兩可,但他現在的作為,莫說於人道,就連在佛教都有說不過去之處。」

    「怎麼說?」小狐狸這時候也來了興致,忍不住插言道。

    安逸看了一眼江心處,見那人們所說的唐員外還在船上,是一個偏胖的中年人,正在同其他人說著什麼,顯然短時間並不打算砸船,當下耐心為兩人解釋道:「佛教的理論其實我懂得也不多,本不該指手畫腳,不過既然你們問了,我也跟你們說道說道。別的咱先不說,就說佛教裡面定義的三業道,其中就包括善業、惡業、無記業,之前已經提到過,三業中善業是對天下蒼生有利的,惡業是對蒼生有害的,無記業是無利無害,存在於人日常生活中的。這也就以為著,這也就意味著,只要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無論你做什麼,哪怕一舉一動都有業力衍生,如此一來,這唐員外今日的作為其實依然在因果業力之中,這就與他那種『無事』的超脫相違背,因為他現在依然『有事』。」

    「再說趙斌剛剛所提到過的,這唐員外所做究竟是在脫業還是作孽,其實這在佛教來說也是互相矛盾,因為以四大皆空的理論來說,他現在確實是頓悟了,超脫了;但與佛教的立教之本,因果,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按照因果上來說,人生在世一舉一動都牽扯到因果,而現在唐員外的作為,就牽扯上了更大的因果。若是日後這方天地有大災,需要銀錢糧食,到時候不該死的人被餓死了,那因果就要算到這唐員外身上。」」打個比方來說,佛教說一切皆有前定,而這唐員外的錢就被那個『定數』定下來救治災民,現在卻被他投入滾滾長江裡,以後注定要被這批錢財救的人失了這批錢財,其結果可想而知,除死之外再無他途。如此一來,這唐員外造的孽可謂不小,到時候因果業力加身,扣功德肯定是要扣的,就是扣多少的問題。」

    小狐狸在這時候插嘴道:「道長,你這麼說好像不對吧?」安逸示意小狐狸接著說,她才繼續道:「按你剛剛說的,既然天下自有定數,那說不定這唐員外沉船也是定數?如果這樣,那後面即使真的鬧災,再死多少人也跟他都沒關係了,怎麼會存在造孽一說?」

    安逸看了小狐狸一眼,沒想到這個小妖精還是有想法的,讚許的點點頭,但可惜,佛教的道理可不是那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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