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好心全做驢肝肺 文 / 小盜非道1
卻說安逸見畫後眼前一亮,並非為畫,也並非為持筆人,這僧繇是誰,他並不知曉,但對於賣畫的那人,他心中卻已經明瞭。
《平妖傳》一書中言到,胡媚兒被關聖劈死,剩下三魂返還道士張鸞處,讓其送往「胡員外」家中,投胎轉世。
張鸞因想起胡媚兒被風刮來的時候,他曾經聽空中冥冥有語道:「胡家女兒王家後,送與衝霄處士受。」暗道原以為只是她本性胡,沒想到還有胡員外家托生一事,至於那王家後,怕是王家的媳婦了。一念至此,不免依言行事。
書中記載,張鸞手中之畫,乃是胡媚兒魂魄依附之物,就騙著胡員外買下,說什麼畫乃是神仙之筆,於夜深人靜之時,放在密室掛起,燒一爐好香,點兩隻蠟燭,咳嗽一聲,在桌子上彈三彈,說請仙女下來喫茶。一陣風過後,畫上仙女便會下來。
胡員外自是不信,但耐不住張鸞把價格一壓再壓,又加上心中好奇,就買了下來。
因為有胡媚兒的鬼魂在裡面,所以自然十分靈驗,這胡員外當然喜不自勝,連續幾夜招「仙女」下凡。
這胡員外的妻子是個善妒的,見胡員外幾夜不回房,難免起了心思,前去查看。
最後當然見不到人,但是卻也一怒之下把畫燒了,但沒料到,畫燃盡之後,化的灰卻自動跑到她的嘴裡,被她吃了。
如此一來,胡媚兒投身成為胡永兒,十幾年後,再次拜入聖姑姑門下學習妖法,又幾年,遇見王則,同他造反。當了十幾年皇后後,被三遂所滅。
將書中故事在腦中過了一遍,安逸此時心中卻在思索:「要不要把這幫妖人直接滅了?」
他對妖人亂世沒有什麼感覺,他動了殺心當然也不是因為妖人亂世造反。
他只是在想,若是把故事中的主角滅了,這方世界,會不會產生什麼變化?
要知道不論世界是真是假,這故事的主角都是無比重要的人物,都屬於「應劫而出」,要是把他們早早的幹掉,不知道這「劫」還會不會繼續下去?
其他世界的主角,大多數都是正面人物,要麼是牽連甚廣,要麼後台很硬,殺起來不好下手。而這個世界就不同了,主要講的是一夥妖人,雖然有三遂平妖,但三遂中,除了諸葛遂智是蛋子和尚所化,其餘都是普通人,筆墨少的很,明顯不是主角。
而妖人中,以聖姑姑為首,其子左瘸兒與胡永兒為輔,輔佐王則造反。張鸞同其弟子卜吉雖之前也與幾人一夥,但見幾人無道,半途抽身離去了。蛋子和尚亦是如此,不過他做的更絕,奉白猿神之命,化名諸葛遂智把聖姑姑一家子全都「超度」了……
不對!
安逸赫然想到,這一切皆因蛋子和尚而起,最後又因他結束,豈不是說,他才是主角?
不,還是不對!
這一切說來,還是因白猿神而起,若他不私授秘法想要脫困,怎會生的這些事端?
不,依然不對!
若不是九天玄女,白猿神也不能盜取天書,而且,那聖姑姑之法,最後也是她破的,難道這今天玄女才是主角?
一連三個設想,讓安逸一時間心如亂麻,不知哪個是對,哪個是錯。
他卻不知,這世上哪有真正的主角?每一個人在他的生活中都是主角,而天地主角,始終只能是天地!
天地不滅,主角依然存在,只不過換個人而已,能有什麼變化?故事變了,天地不變!
他要做的,其實只是做好自己,自己就是主角,何必管其他?唯心,唯己,就是如此簡單,但如此簡單的道理,不知他何時才能得悟。
正是:
踏遍千山觀秀色,流連市井不歇休。
萬千世界迷人眼,心道何須向外求。
就在安逸走神之際,那邊張鸞已經與後來的胡員外交割完畢,以五十兩銀子教使財物兩清,眼看著張鸞離開,安逸過了片刻,才起身入了當鋪。
此時那胡員外已經回了裡屋,店內只餘主管一人,見又來了一位道長,雖面貌年輕,但也不敢輕慢,起身迎道:「道長有何見諭?」
安逸稽手,道:「告主管,貧道所來,乃是為了你家東家生命安全!」
主管臉色一稟道:「道長莫要說笑,我東家雖年有五十,但不病不災,有什麼危險。道長若是想當東西,自管拿出來,若是招搖撞騙,卻來錯了地方。」
此時店內沒有其他人,安逸自顧自的尋了個座位坐下,笑道:「此時主管怕不能拿主意,還是請胡員外出來吧,你需告訴他,衝霄處士畫雖奇,但非仙畫實鬼畫!」
主管心頭一驚,心道:「之前那人名叫張鸞,號衝霄處士,這個道人又怎會得知?他言畫非仙畫,實乃鬼畫,也不知是真是假,但若真是鬼畫,莫要壞了員外,此事我確實不能擅作主張,還是告與員外。」想到這裡,主管請安逸稍等,自去掀開房中間布簾,向後堂稟報。
不一會兒,兩行腳步聲傳來,中間布簾再次開啟,胡員外胖胖的身子挪了出來,後面緊跟著主管。
安逸起身作禮,道:「貧道見過胡員外。」
胡員外還了一禮,問道:「不知道長高姓,仙鄉何處?」
安逸道:「貧道安逸,四方雲遊,何來仙鄉!」
「原來是安逸道長!」胡員外一副久仰大名的模樣,也不知是真是假。說完後,兩人落座,胡員外明知故問:「不知道長所來何事?」
安逸搖頭笑道:「胡員外何必明知故問。」
胡員外當即賠禮,說道:「不是在下信不得道長,道長說此畫是鬼畫,有何依據?」說著,將畫從袖口中拿出,放到桌子上。
安逸隨意撇了一眼,見上面果然有絲絲鬼氣,卻毫不避諱道:「員外有所不知,此畫中有一妖狐魂魄,其昨日於皇宮中想魅惑太子,被守職神將關帝君斬殺,只餘魂魄逃往張鸞處。此也是她命中當劫,理應身死,然後由張鸞將其魂魄藏身之畫授予員外,以做投胎之舉。」
話音一落,員外聽完卻不但不驚,反而喜道:「如此豈不好事,常言道:養兒待老,積穀防饑。明年我就五十一歲,望著六十年頭了,卻還無一兒半女,眼見生育之事漸漸稀少,日漸焦急。聽聞當今太子也是皇帝拜求來的,我雖是庶民,但也效仿,每月逢初一、十五,便去城中寶籙宮裡,北極佑聖真君處拜求,已得半年光景。如今豈不是真君憐我心誠,應驗賜下此子?倘若能生得,不問是男是女,也能做墳前掃拜之人。道長又如何言禍!」
安逸搖頭失笑:「你恁的能和皇上比?皇上所求,玉帝命赤腳大仙下界,自然天降祥瑞。而你所得,卻是妖鬼狐媚,還不是禍事?」
胡員外卻依然遲疑,道:「還望道長解惑!」
對於他如此冥頑不靈,安逸也不禁蹙了蹙眉,卻也耐心解釋:「此狐媚應劫而生,日後會與貝州王則結為夫妻,大興造反之事。員外若是執意留下,怕要惹禍上身,受牢獄之災。」
胡員外聞言心中一驚,卻不禁思索:「這道人所言不知是真是假,莫不是這畫當真稀有,他想出言誑我,自己貪墨?」此念頭一起,便再無法平定。
左右想來,他與安逸也無甚交情,若不是見畫起意,怎會平白無故的幫他?可說的是:慾念迷心自作孽!
當下胡員外一揮大袖,冷聲道:「道長莫要危言聳聽,某家住在京師,在貝州毫無親友,又怎會去那貝州。道長若是看上了仙畫,開個價錢便是,何必如此欺詐!」
安逸眼中寒光一閃,還要再說,卻胡員外根本不給他機會,當即命令主管送客,自己起坐離去。
主管見此,上前一步道:「道長,請吧!」語氣陰陽怪氣。但安逸卻哈哈一笑:「天作孽,由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說完,大笑離去。
胡員外在裡間聽到,卻只道他被拆穿後還要裝模作樣,心中不甚在意。卻想著:「此畫必定不凡,若按第一個道士所言,說不定還真能招下仙女相會。」一念及此,免不得一番魂搖洛浦,神蕩陽台。
只因他妻子善妒,在家總受束縛,等閒女子,也不得近身。況且還說是個仙女,畫中如此美貌,當下巴不得能夠一拳把白日打落,快些入夜。
日頭漸落,還未下山,胡員外就已經急匆匆先教當值的打掃書院,安排香爐、燭台、茶架、湯罐之類,想著不能被妻子發現。便騙她道:「我有些賬目還未算明白,今夜要去書院細去算清,你快快去張羅晚飯。」
胡妻不疑有他,點頭應是,真個的早早收拾晚飯。兩口子吃完後,員外便迫不及待道:「你先去歇息吧,我去去便來。」說完,別了妻子到書院而去。
渾然沒有發覺,此時安逸正坐在他家房梁之上,看著他的背影,嘿然一聲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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