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水下怪臉(二) 文 / 醉笑金
雖然丁靈修不敢相信,但這麼近的距離絕對不會看錯,眼前這個人就是張善義無誤。
這個人的一隻手臂被湖裡的水草牢牢纏住,整個人呈大字型在湖裡的暗潮中晃動。更奇怪的是,他的身體在湖水更深處,無法看清。但面孔卻異常的清晰,好像被聚光燈打在上面一樣,眼睛竟然沒有失神,嘴巴一張一合,好像還在呼救。
丁靈修雖然詫異,但已經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了,一直屏息的他感覺眼睛開始出現光暈,四肢也快要失去了力氣,他已經顧不得這詭異的情景,必須立刻回湖面換氣。
翻身踏水,丁靈修望著湖面的光開始向上游去,沒有多久,他突然感覺右腳一洩力,整個人停滯住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拉自己。丁靈修頓覺不妙,低頭一看,果然自己的右腳被水草給纏住,動彈不得。丁靈修雖然現在的處境十分危急,但他卻沒有掙扎,因為他很清楚,水草有極強的柔韌性,而且一般比較密集,一旦人在水下被它纏住,只會越拽越緊,越蹬越多。
他本來想低下頭解開纏繞在上面的水草,但又擔心被水草纏住脖子。他只好仰著脖子,慢慢將手探下去,如同脫襪子一樣把水草從腿上捋下來,雖然這個動作看似很簡單,但在這種環境下,卻是十分吃力。丁靈修每做一個動作都要咬緊牙關,使出渾身解數。因為他只要稍微放鬆,就可能整個人癱軟下來,永遠沉溺在湖中。
又用了大概一分鐘,丁靈修終於擺脫了水草的束縛,此時他已經渾身顫抖,感覺自己流淌出了大量汗液,全都融匯入了湖水之中。死亡的威脅感已經迫使丁靈修不得不竭盡全力向湖面游去,這已經不是憑意識游動,完全是意志驅使。
當丁靈修浮出水面的瞬間,感覺自己彷彿剛經歷生死浩劫一般,整個世界都開闊無比。
「丁少爺,你沒事吧?快快上岸吧。」張善義在橋上焦急地喊道,手中還拿著一枚靈符,似乎準備祭符。
「沒事,但下面有個人。」丁靈修在水面上大口喘著氣,擺了擺手。
原來張善義在岸上等了足有五分鐘,正常人屏息的時間實在是極限了,丁靈修卻還沒出來。張善義也不知道水下的情況,就實在擔心丁靈修的安危,準備使用分水符去幫助丁靈修。
「不是人面雀?是人?」張善義驚愕萬分。
丁靈修抹了一把臉,閉著眼暢快地呼吸,緩緩說道:
「張真人,這個人很奇怪,長得跟你很像,或者說一模一樣。」
「啊?你不會看錯了吧?我剛才一直在岸上啊,怎麼會出現在水底?」張善義更加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的確……是你。」丁靈修瞇著眼睛,說道一半時,似乎想到了什麼,兩眼放光,接著又說:
「張真人,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你快快隨我下去救人,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要快點。」
「啊?可是我不會游泳啊。」張善義無奈地說。
「哎呀,好吧。」丁靈修歎了一聲,從湖心游向岸邊。
丁靈修上了岸,頓覺神清氣爽,渾身都感覺一股溫暖。
「雖然貧道不會游泳,但貧道能使用分水符助你一臂之力。」張善義說。
「你……我都上來了你才說,先不用了,再說分水符那點時間,讓我走個來回還可以,不足以救人。還是我自己來吧。」
說罷,丁靈修從背包中掏出了百鬼圖,張善義立刻眼前一亮,整個人都變得惶恐起來,顫顫地問:
「丁少爺,這是百鬼圖?」
「是啊。」丁靈修一邊翻動書頁一邊點了點頭。
「世間都傳聞真??百鬼圖殘卷在汶川大劫中浮現於世,沒想到居然出現在丁家。」張善義看著丁靈修拿著的這本百鬼圖,喟歎不已。
丁靈修一愣,並沒有答話,因為汶川的人魔大戰中,雖然他父親丁麟確實在前線奮戰,但丁麟並沒有借用百鬼圖的力量。而這張道士聽聞到百鬼圖現世的傳聞,就說明和他父親所說的一樣,另一本百鬼圖真的出現在了世間,而且持有者也是參與第四次人魔大戰的人之一。
更令丁靈修在意的是,從張善義的話語間不難聽出,道上已經有不少關於這本百鬼圖的傳聞,那麼也一定有不少人覬覦已久。
丁靈修暗想:以後使用百鬼圖,更要小心謹慎。
書頁翻到人面樹,丁靈修掏出瓷瓶往書頁上滴血,口中念動召喚冥咒。
冥咒念完,一道綠光閃過,人面樹出現在了木橋之上。
看到丁靈修召喚出了人面樹,張善義不由感歎道:
「妖孽級別?丁少爺果然少年英才,竟然這麼快就擁有妖孽級別的妖魔。」
「運氣而已。」丁靈修謙虛地說,同時心裡也有件事讓他有些後悔。
他畢竟跟張善義才結識不到一天,以目前對張善義的瞭解,雖然他是個看上去充滿正能量,又是值得信任的人。但似乎有著很深的城府,他們之間的交流幾乎都是點到為止,很有分寸,這種尺度的拿捏簡直不是張善義這個年紀的男孩能做到的。眼下這麼快就讓他知道自己擁有青龍百鬼圖,不知會不會惹來禍端。
而人面樹看到了張善義也大吃一驚,因為這個張善義的靈氣要比丁靈修還高很多,雖然人面樹已經魂歸聖域,不會再懼怕道士,但她還是本能的向後躲了躲。
「不知靈修小主喚我出來所為何事啊?」人面樹謙順地說。
人面樹聲音輕柔悅耳,自從摒棄妖性之後,人面樹變得更加嫵媚柔情,有點賢妻良母的感覺,不免讓人心生愛慕。
「時間緊迫,我直接挑重點說了,現在水下有個人,我要抓緊時間救他。一個人根本無法將他從湖底抗出來,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丁靈修語速很快,但言辭卻很清晰。
「我明白了,要我怎麼做?」人面樹面露難色,「靈修小主,我雖然不怕水,但我因為身體在水中會有很大浮力,若是救剛溺水的人還可以,但潛入水下,這是不可能的啊。」
「這我自然知道,你可以變小麼?」丁靈修問。
「變小?這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人面樹說。
「好,能變小就可以了。你現在變小躲到我的泳褲裡。」丁靈修不容置辯地說,同時把背包裡的軍用匕首別在了屁股後面,準備下水。
「啊?」人面樹撓了撓頭,畢竟她也是個女性的妖魔,讓她鑽到男人的褲襠裡,她還是很難做到。
「哎呀,沒關係了,後面有個兜,你鑽進去吧,救人要緊。」丁靈修催促著。
「好吧。」
人面樹無奈地撇撇嘴,變成了樹葉般大小,跳進了丁靈修泳褲的後屁股兜裡。
「張真人,我下水去救人了。」丁靈修說。
「好,丁少爺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你五分鐘後還沒能上來,我就使用分水符幫助你。」張善義說。
「那就有勞道兄了。」
丁靈修剛要下水,張善義突然再次叫住了他:
「等等……」
「怎麼了?」
張善義遞給丁靈修一張分水符說:
「還是拿著它吧,沒準用得上。」
「好吧。」
丁靈修接過分水符,再次撲入冰冷的湖水中。
時間緊迫,丁靈修這次入水後,狂輪雙臂,輕車熟路地飛快游向那個被水草纏繞的人那裡。人面樹進入水中後一直緊緊抓住了丁靈修褲兜裡的線頭,因為她一不留神,水中強大的浮力足以使她飄出來。
丁靈修之所以放心地把百鬼圖放在岸上,並不是完全因為信任張善義,而是丁靈修一直就在百鬼圖上做過手腳。在離家之前,他把丁家秘符鎖仙符貼在了百鬼圖的最後一頁的背面。除非是丁靈修本人接觸百鬼圖,若是其他人或者妖魔想觸碰百鬼圖,無論他修為多麼高,都會被符咒形成的禁錮網困住,只不過根據對方修為的程度,被困住的時間會在1小時到一天不等。但即使是最低的1小時,也足夠讓丁靈修奪回百鬼圖。唯一的不足是,這個鎖仙符丁靈修並沒有習得畫法,只有家傳的五張,所以他總是分外小心,避免旁人誤碰百鬼圖。
丁靈修再次潛到那個男人的位置,果然他還被水草束縛在那裡。丁靈修揮動軍用匕首,幾下就切斷了束縛他的水草,而當丁靈修離近細看,這個男人居然變了模樣,臉完全換了一個人,嘴也不在動,眼睛已經翻白。
丁靈修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自己之前所看到的那個形似張善義的男人,其實是入內雀用妖力幻化出來的。入內雀很可能潛入到了這個溺水男人的體內,但卻因為某種原因掉到了湖裡,使得自己也無法脫身。正巧丁靈修潛到了水裡,它就用妖力讓男人幻化出丁靈修身邊的人,做出掙扎求救的樣子,蠱惑丁靈修救他。
而入內雀並不知道,即使不這麼做,丁靈修也會救他。
水草切斷後,男人竟然還要繼續下沉,丁靈修趕緊抱住他,卻也不由自主地向湖底沉去,危急關頭,丁靈修晃了晃屁股。
褲兜內的人面樹會意,按照他們之前定好的暗號,人面樹立刻從兜裡游出,身體變回原形。
丁靈修被突然變大的人面樹險些掀翻,整個人在水中打了個轉,他翻轉回來,拽住了人面樹,把懷裡的男人放在了人面樹的背上。
人面樹馱著男人在湖水裡緩緩上浮,不一會兒,溺水的男人被托到了湖面上。
緊接著,丁靈修也浮出了水面。
張善義看到丁靈修居然讓人面樹利用浮力托起了這個溺水男人,不由撫掌大笑。
「哈哈,丁少爺果然機敏過人啊,竟然能想出這個方法來救人。」
「這也沒辦法,那麼深的位置我的力氣是無法把他抗出來的。」
丁靈修游到了橋邊,人面樹也馱著溺水男人上了橋。
「哎?丁少爺,你不是說這個男人長得跟我一模一樣麼,這也一點不像啊?」
張善義詫異的望著這個男人,並沒有發現這個溺水者和自己哪裡相像。
「那是人面雀的妖術,它為了讓我救這個男人,所以對我使用了妖術。」丁靈修說。
「啊?難道說這個男人體內有人面雀?」張善義立刻緊張起來,從背包中掏出一枚靈符。
「是的,不過它應該在水中失去了意識,目前還沒緩過來。我們應該趕快想辦法逼它出來。」丁靈修說。
「小主,這降妖除魔我就幫不上什麼忙了,我可以回去麼?」人面樹甩了甩頭髮輕聲說。
「樹姐,真是有勞你了,你還在孕子之期卻仍要勞煩你出手相助,實在萬分感謝。」丁靈修拱手說。
「沒事,小主,多虧你我才能魂歸聖域,而且等到我重生妖體之後,我的幼子還要靠你照顧呢。」人面樹笑著說。
「好,沒問題。」
丁靈修再次念動冥咒,人面樹化作綠光匯入書中,召喚人面樹的那滴血流入了書頁右下角的圓圈中。
看到圓圈緩緩流入的血液,張善義不由有些好奇,就問丁靈修:
「哎?丁少爺,這流入百鬼圖右下角的血液是什麼意思?」
「張真人有所不知,這百鬼圖中被降服的妖魔,靈魂和妖形都會歸從聖域。而這杜鵑血是讓它們的妖形在人間使用的媒介,需要它們的時間越長,杜鵑血的量就要越大。當我使用杜鵑血召喚它們之後,杜鵑血就會流入書頁右下角的圓圈,成為它們在聖域可以自由使用的靈雀幣。」丁靈修說。
「哦,這麼說這百鬼圖裡的妖魔鬼怪有點類似被你僱傭了?」
「也可以這麼說,而且它們每一頁的圓圈充滿了杜鵑血之後,它們在人間和聖域的妖形都會發生變化,妖力也會大增。」
「這百鬼圖還真是玄妙無比,貧道大開眼界了。」
「好了,張真人,咱們眼下還是先救人吧,而且,咱們還得想想怎麼把這個入內雀逼出來。」
「好。既然這入內雀還沒醒,我直接用驚鬼符趕它出來,然後直接降服它不就好了。」張善義一邊說一邊從背包中掏符。
「你可千萬別,驚鬼符的威力太大了,萬一入內雀過分掙扎,那這個人必死無疑。」
丁靈修剛說完,一個意想不到的發現,讓他整個人呆住了:
這個男人的腰間竟然別著一把手槍。
「他怎麼會有手槍,難道是警察?」丁靈修說。
他怕自己看錯,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腰間,發現那的確是手槍。再翻開他裡懷的兜,果然找到了一個警官證。
「這……這下肯定麻煩了。一定是這傢伙在這裡巡查的時候,被入內雀侵入到了身體裡。所以他才掙扎著跳進了水裡。還真是個硬漢,臨死還得撈回本,要前幾個也有這勇氣,咱們也不用來了。」張善義說。
「事情應該就是這樣,但這下咱們算是白潛入進來了,我想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找他。」丁靈修皺了皺眉,十分為難。
「沒關係,咱們快點將入內雀驅逐出來,把它降服不就ok了?」張善義說。
「好,既然如此,咱們趕快行動,你會心肺復甦麼?」丁靈修問。
「這個……會。」
「那你來吧,這個我不在行。」
張善義有些不好意思,把修長的手緩緩探到了溺水警察的衣服裡,無奈地摩挲著。
「你臉紅毛啊!又不是女人。」丁靈修看著忸怩的張善義無奈地說。
「他要是女的我就不臉紅了嘛。張善義嘟著嘴說。
丁靈修無語了。
隨著有規律的按壓,一股股湖水混雜著渾濁的液體從溺水男人的口中噴出,男人也似乎有了意識,咳嗽了幾聲。
「這樣恐怕不行,你得人工呼吸。」丁靈修撓了撓頭說。
「啊?那怎麼行?貧道可是初吻啊。」張善義驚愕萬分,連忙擺手。
「初吻沒了可以再吻,人要死了你能復活?」丁靈修一本正經地說。
張善義表情凝重,但看著男人垂危的樣子,又沒有別的辦法,就狠下心,捏住了以纖長的手指捏緊病人的鼻孔,整個嘴唇環繞在了男人嘴唇之上吹氣。
過了大概兩分鐘,男人似乎重新有了心跳,又咳嗽了幾聲。
「嘿嘿,人家都說,初吻的感覺對於一個人來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忘掉。」丁靈修托著下巴偷笑。
「沒錯,這輩子不會忘。」張善義黯然神傷。
「我記得初吻那種感覺既緊張又興奮,你覺得呢?」丁靈修嘴角憋著笑意。
「我覺得?貨真價實的韭菜雞蛋味。」張善義怒目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