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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欲圖不軌 文 / 子跡

    地地道道的南柯一夢後,渾身直冒冷汗的冷然掙扎著翻身坐起,便眼見窗外仍是暗黝黝的,彷彿盼不到黎明。

    呵——他少年時代有關男女的美夢或臆想,女主角幾乎全是冷怡。可如今,他已經不記得何時又如何地把它們一個個殘忍地全部勒死。但今天母親的一席話,他雖然一直拚命地抵死不認,緊咬自己的唇舌,夢中還是讓他遭遇到了她。這以後還會有這樣的機會嗎?唉……人死如燈滅。

    冷然終於緩緩地站了起來,也不開燈。他始終相信那個傳說,靈魂會被允許在人世間逗留一天。於是他悄悄走了出去,夢遊般地又去感受另外一個存在的空間。

    在冷怡的遺像前,冷然靜靜佇足了很久。他那慘白黯然的臉上,任由燭火跳躍香煙縈繞,也就把他的視線逐漸放散。

    恍惚間……那條曲線優美的身影躍然而下,粉嫩的白裡透紅的長臉容也就漫不經意地凝望過來,冷然一時無語哽咽只是默默地捉起她的手,然後從容地穿越客廳到廚房,像一個盲者的引路人,最後拾階而上。

    他們數著階梯,一點一滴從前的回憶也在此時漸漸萌發,哦,彷彿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少年。他跳,她笑;他喘息,她拍手;他不動了,她返身回來掏出手帕……

    可是,終究還是到了,冷然只好用幾乎聽不到的溫柔告訴冷怡,去休息吧。她也柔聲說,你也去睡……一轉身便已虛幻進了虛掩的門。

    但此刻,冷然分明聽到了房裡的動靜,心內一喜。他怎麼可能捨得錯過她的一笑一顰呢?於是,他慢慢地又毫不猶豫地推開門,昏暗中,一條扭曲過的身影倏然地鑽入了床底下。

    這樣,樣式陳舊古板的床身,也就開始很不爭氣地抖抖瑟瑟。

    冷然忽然無限失落,彷彿從萬籟俱靜深處透出了一口悵悵的歎息,怪只怪他分辨得出,是人,不是魂。隨即,他心內突然又湧出一陣潮汐般的狂熱,難道……這就是那個黑暗中頻頻製造傑作的神秘男子嗎?

    他迅速地拍亮燈,急速地猛跨幾步,又陡然地停頓。這兩天來的遭遇遠要比前半生來得長,就像惡魔般地纏結著他,使他的內心恰巧就在這時有了微妙的變化。他怎麼可以可能輕易地就讓謎底揭開呢?

    終於,他看到了一根合金製的晾衣桿,也就麻木不仁地抄到手上,然後拖來一把小矮凳,一點一點地沉穩地尋找適合的地方落坐。

    晾衣桿此刻就在冷然的手裡,眨眼間魔幻般地變成了一根馬鞭。冷然的眼角更是迅速地掠過了一抹凶殘的念頭,說時遲那時快,就像驅逐牲口一樣他拿捏足夠的力道狠命地抽了出去。

    床底下一陣劇痛,卻仍然不吭一聲,冷然也就毫不留情地抽……卻不料,他顯然有些失控了,一個準頭一偏竟打到了床沿上,晾衣桿也就毫無預見地同時折斷。

    「出來吧!你出來……」冷然終於冷哼了一聲,順勢也把半截子桿拋到了一邊。這麼一個忍耐的動物,他越來越覺得真相似乎馬上就要浮出水面。

    床身繼續在抖顫,半天,那條扭曲過的身影這才屁股朝外地有些艱難地爬挪了出來,冷然愕然,完全怔住。冷然萬萬沒料到,這竟是那沉默寡言的鄺小明。

    一時間心思萬端變化,起伏不止,冷然負重般地站了起來,走向陽台。他就像一個孤獨的流浪者,走走停停,不想竟碰到了一個更加可憐的可憐蟲,誰還能說誰的不是?

    他朝黑暗中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渾濁不堪的穢氣,終究還是轉身,目光如電,盯住那個做賊後又來懺悔的垂頭者卻又淡淡地說:「不是怕嗎?半夜三更的……你不在冷芬房裡,跑到這裡幹什麼?」

    冷然的話就像一把錐子似的深深扎透了鄺小明的心房,心懷鬼胎的他不由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我……我該死……該死……」

    此情此景,冷然還能說些什麼呢?他在半分鐘不到的時間裡,都能栩栩如生地描繪出,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喪失心志的鄺小明偷偷地潛入了冷怡的房間,欲圖不軌……結果,肯定是遭到了冷怡的斷然拒絕,甚至以死相抗。

    唉……怪只怪冷然的心腦太過發達,臆想過於逼真,他忍不住還是大聲道:「你……要偷腥偷犖,去外面……外面,大把大把的,隨處都有。何苦……何苦如此的喪盡天良,連自家的人都不放……」他說到要點過於激動,重重地也就捶了一下牆裙上的灰土,灰土飛揚,一口氣竟沒能及時跟得上來。

    他只得稍稍放緩,思緒也就連綿,連綿得似乎化身正義滔滔不絕起來。

    「你……知道嗎?你這樣……帶給她的傷害有多深?」

    「因為善良,她不忍告訴媽;因為……不忍看到你們夫妻不和,也不能告訴姐。她孤立無援,只好獨自嚥下這顆受辱的苦果。」

    「而……每到夜深人靜,惴惴不安的她又會陷入無底的恐慌,生怕一個不小心……你又伸來魔爪。」

    「你還知不知道?正是抱著這樣的心態這樣的……她度日如年地煎熬自己。所以,當冷芬扮作你的樣子又一次襲擾她的時候,她才會爆發出如此強烈的抵抗,寧願從這裡跳下去……」

    冷然說「跳」的時候,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扶欄外,語調至少提高了八度。他幾乎要窒息,長長地喘了幾口氣,最後才彷彿從墳墓裡吐出一絲悠悠的鬼氣:「你……是不折不扣的兇手!」

    一席話說得鄺小明癱軟如泥,半天,他才冒出一句話來:「我……我會不會……有事?」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向要強要面子的冷芬也已默默地站在身後。

    冷然歎了一口氣,不想再看

    到他們,便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口氣:「你們……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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