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鵝姐生氣了 文 / 子跡
報社的會很短,由身為值班主編的周啟麗召集、主持,無非是要借題發揮強調一方有關責的問題。
會後,周啟麗飛快地摘掉紫紅色邊框的眼鏡,來去分明的柳葉眉下,原本內斂的眼神明顯潛藏責備,冷然的有些反常激烈的態度真令當時的她措手不及。由社領導一致通過的消除影響、賠禮道歉的決定又不是報社的首例,他老先生的,今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情緒?
周啟麗絕對是一個稱職的一心多用的職業人,思忖間已經把件資料速度整理好,然後一身整潔的套裝沉穩地先行離開會議室。
但周啟麗一路匆匆徑直邁進自己的辦公室裡,都還鬧不清楚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就連實習生蘇瑞喊了她多聲的「鵝姐」也沒有聽到。她實在不是一個趾高氣揚的女同志,雖然集美貌、智慧於一身。
沒有弄明白的事情擱著遲早還會亂添,這樣,稍稍轉過神來的周啟麗還是極盡其能地把心不甘情不願的冷然逮了進來。
「說說,怎麼回事?」放下咖啡杯的周啟麗明顯就是電話那頭乾脆利落的聲音,然後她又戴上眼鏡,盡量放軟了語氣,「這麼遲過來,脾氣還這麼大?」
「什麼怎麼回事。那……本來就是事實,一點兒假都沒有摻,需要這麼大動干戈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啟麗擺擺手,身姿優地站了起來,「要不要也來一杯?我給你沖。」
「不用,謝謝。」冷然生硬地拒絕,表情全寫在臉上。
周啟麗愣了愣,說:「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家裡?」
「沒有。」冷然掩住黯然,淡淡地說。
「嗯,既便有,也不該把它帶到工作上來,之前我們說好的。」周啟麗緩緩點頭緩緩坐下,表情漸漸嚴肅,「那好,既然這樣,我們公事公辦,現在你就去擬稿,我要結果。」
「悔過書嗎?對不起,我沒心情寫,也寫不出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冷然固執己見。
「什麼?你犯的過失,憑什麼要別人替你承擔。你不要搞錯了,實際上我也仔細拜讀了那篇章,的確有許多地方影射得太明顯。你本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哦,影射得太明顯……既然他們都能對得上號,那就更能說明問題了。這班傢伙,算什麼東西呢,敢做還不敢當了。」
「你看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不就做做表面功夫嗎?該明白的,自然有人明白。」周啟麗換了一種語調。
「瞧瞧,我們的『鵝』主編多練達,難怪四面逢緣,哪也不得罪。」冷然冷哼,挺身而起,「還是那句話,誰想賠禮道歉誰賠去,老子不奉陪。」
「你……你什麼態度!這麼跟我說話的?」周啟麗真氣了。她把手裡的筆一丟,花枝輕顫地又站了起來。
冷然硬下心去轉身,可是沒法堵住她的嘴。
「還有,叫你去一趟廣南市車展,你看你,交的是什麼稿,完全不是一回事。幾天來電話也不通,有事都聯繫不上,還講不講組織紀律性?我看,你最好還是申請調到聯去,那裡好混……」
唉,女人!記的事可真多。冷然羞惱地摔門出去,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恰巧蘇瑞扭頭過來,一本正經地說:「你糟糕了,又惹鵝姐生氣,慘……」
「不會,企鵝怎麼會生氣?」冷然面無表情。
「什麼……企鵝?說誰呢?」蘇瑞明顯有些吃驚的樣子。
「就是我們的主編大人呀,啟麗啟麗……企鵝的企,諧音。」冷然生怕她不懂,說得很細。他也是頭一遭這麼認真地跟她說。
「太冤了吧,這樣就管人家叫企鵝,真離譜……太不靠譜了……你們……」蘇瑞滿臉像被人摑了幾掌巴似的,終於清醒過神經來,「嗨,你們太壞了!我說呢,大夥兒怎麼一口一個的鵝……害我也跟著叫了。」她臉一紅,縮了回去。
冷然還想再說點什麼,周啟麗辦公室的門已大開:「小蘇,你過來一下!」
「都怪你,連累我了吧。」蘇瑞吐了一個舌頭,壓低嗓門,慌慌張張地跑了過去。
這樣,除了電話預約好黎婷吃中午飯外,殘餘的時間裡冷然也不管別人怎麼看,就只顧自己埋在自己的世界裡,昏昏沉沉地不知道做了些什麼。
期間周啟麗當然也有出來過,甚至還有意無意用她那柳葉眉下的眼神橫掃過來。可是,又能怎麼樣呢?充其量只是把溫柔的刀,冷然根本不睬她。她想,只有中午抽空再找他聊吧,可手頭上的事一旦處理起來,忙忙碌碌,竟把下班的時間給忘了,再找冷然,哪還有他的蹤影?
冷然早就已經驅車到了和黎婷約好的地方——多瑙河音樂餐廳。在等待的空兒,他特意要了一杯濃咖啡,這才發覺手機裡的收件箱已經滿得沒法塞下最小單位,還有幾個未接電話。
冷然啜了一口咖啡,味道剛好適合,便開始一面翻閱短信一面輕易地刪除。顯然,有兩個還是周啟麗的,消息很短,只是詢問他的所在。這要是換做平常,隨手他可能就會做一個簡略的匯報,可這次……他始終沒有回復,反而撥了一個信號給潘妙妍。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夫妻交流能少一句絕對不會多半句,所以,冷然和潘妙妍的通話簡直就是兩秒多點的事。幸虧這兩秒多,讓他知道了今晚她又要值班。那——是不是意味著就不用過丈母娘那邊吃飯了?他舒了一口氣。
而此時,多瑙河音樂餐廳正用輕描淡寫的音符抵
御城市頻亂的節奏,優遊自適,讓人領略到一個成熟女子淡淡悲秋的愛情。
天吶,莫名其妙地這會兒竟會想起她來?
冷然掙扎著想要擺脫,可是不管怎樣阻止,包裹著黑裙和薄紗的周啟麗仍舊縹縹緲緲地步入他的心房,還在淡紫色的光影下細緻顧盼:「還行嗎?」馬上,光影蕩漾,她那柳葉眉下的眼神又滿是責備滿是期望。
周啟麗實在是一個講究到極致的女人,既使生氣,也有她那獨特撩人的韻味。可她的丈夫卻經年累月地在外頭拿批,大肆圈地,從南到北建起無數溫馨的愛巢,竟絲毫沒有覺出自己的圍城危機四伏,當然也有可能不願意去體察,逍遙自得。
冷然輕噓了一口氣想道,反倒她,怎麼可以容忍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