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隨水而來 文 / 水瀾晶
那名內侍只覺得胸口發悶,連帶著身子都晃了幾晃,不得不硬著頭皮苦笑道:
「太子殿下,您這又是何苦為難奴婢呢?奴婢只是個負責傳話的人罷了,還請太子殿下有話與皇后娘娘說在當面吧!」
太子抿了抿薄唇,他似笑非笑的模樣與皇后恰恰相似至極:
「那就勞煩公公去稟告皇后娘娘一聲,夙夜進宮不合禮制,娘娘若是為兒臣著想,便該替兒臣免了那些無妄之災!在有些有心人眼中,這都是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這幾句話,你可記得明白?要孤重述一遍嗎?」
內飾只覺得一頭的冷汗簌簌而下,一邊拭汗一邊點頭道:
「是,是……奴婢記得清楚!」
「好,那就去吧!孤,就不送你了!」
太子冷冷地、睥睨地道。
…………
「什麼?!他真的這麼說?!」
皇后瞪大了眼睛看著回到自己眼前傳話的內侍。內侍早就跪伏在地,生怕自己的主子再遷怒,身子伏得極低: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皇后的面容清晰可見地輕輕抽搐了幾下,室內沉靜下來。宮室內的宮人們早已默契地再次跪倒在地,噤若寒蟬。
滿室縈繞的香氛中,皇后抬眸細細地瞧了一會兒眼前的這些年輕宮人,在她們的動作和表情上明白無誤地讀解到敬畏,繃緊的心情終於略鬆了松,唇角彎起了一個弧度:
「不聲不響地一個個只管跪下來做什麼?倒好似在說哀家是多麼不通情理的主子似的,都起來吧,太子爺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這當母后的豈有不為他高興反而生氣的道理,那豈非要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宮人們如逢大赦,紛紛叩拜謝恩,即便如此,每個人也都舉止進退有度,絕不敢亂了分寸。皇后再次認識到自己在這紫怡宮內的掌控力,心下又是舒坦了幾分。
亟待夜深露重,周圍的宮人全部都退去,皇后也卸下了沉重的頭面首飾,換上了輕便家常的裝束睡袍之時,她注視著略帶昏黃的鏡子內自己那張已現鬆弛萎黃的臉龐,才終於顯露出幾分脆弱。
皇上自然是不會來紫怡宮就寢的,而自己的兒子,也是越來越離心,越來越難以掌控,至於女子最寶貴的青春與年華更是抓捕不住的東西,就仿若手中沙,越是抓緊,越是速速下滑……
皇后回望自己這燈火闌珊的宮室,將微涼白皙的手掌輕輕放置在胸口,感受著自己的心跳,什麼時候不跳了,什麼時候這裡所感受到的空洞和疼痛也就消失了吧……
就在她露出隱隱的苦笑之時,身後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衣裙摩擦聲與宮人的問詢聲:
「娘娘,帳內已熏好香了,也暖了榻,娘娘移駕否?」
皇后默不作聲地回過身來,臉上早已又是一片雍容可親,眼珠轉了轉,伸手給一名頭髮已現花白的宮人。那宮人動作略滯了一滯,隨即恭敬地將皇后扶了,抬眸向四下一看,頓時其餘所有的宮人都悄然退去,只留下了這名宮人獨自伺候皇后上榻就寢。
就在帷幕帳幔放下之時,皇后略帶威嚴的問話自帳內傳來:
「關於太子和修儀的事,你怎麼看?」
那名頭髮花白的宮人低聲回道:
「稟娘娘,太子是未來的儲君,又是娘娘您的親生骨肉,娘娘該對他多些信心才是。」
「哼,未來的儲君……那他就該清楚,儲君這個位置多少人盯著呢,他怎麼可以留下這麼清晰的破綻?」
宮人沉默了一晌,低語道:
「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低緩的呼吸自帳幔內傳出,沉靜了片刻,方緩緩道:
「這樣吧,你還是替我走一趟,提醒提醒他。」
宮人點頭稱是,又低問道:
「娘娘,鳳瑾月那個丫頭那邊,需要奴婢去警示一下嗎?」
皇后淡淡道:
「她?哀家恨不能她再囂張一些,蹦躂得再歡騰一些,再給哀家帶來更多有意思的消息,去警示她做什麼呢?倒是該獎賞一番才對。」
「娘娘果然聰慧,奴婢不及。」
皇后聞言又默了一默,歎道:
「聰慧又有何用,總不及那人的福氣……去吧,早去早回。」
這花白頭髮的宮人應了,皇后聽得帳幔之外傳來的衣襟帶風之聲,心下略安,終於在繚繞鼻端的清香中緩緩沉睡了過去。
…………
鴛鴦交頸,被翻紅浪,兩具年輕光滑的身軀扭動、交疊在一起,釋放出陣陣熱力,滿室皆春。
太子盡情地在身下女子玉白的嬌軀上馳騁著,年輕俊美的面容酡紅一片,已至忘形。而他身下的嬌美女子同樣也是十分投入,聲聲嬌吟……
帳幔和帷幕搖晃著,燭影亦然,將兩個交疊的人影清晰地投射在了牆壁之上,說不盡的旖旎動人。
他身下的女子已經漸漸雙目朦朧,而他的呼吸聲也已急促……終於,兩人齊齊發出迷醉的嘶吼,女子的嬌軀高高地拱了起來,似是想要將自己全身心地融入到男子懷抱之中,而男子也全力伸展著自己的軀幹,想要覆蓋對方的每一寸肌膚……
雲收雨歇,太子的雙眼極為快速地恢復了冷靜,抽手取過床頭的素色錦帛披袍鬆鬆地裹在自己身上,朝著門外冷然道:
「什麼時候來的?」
榻上的女子並非太子妃,而是一個面容尚帶三分清稚的少女,她忽然聽到方纔還與自己抵死纏綿之人瞬間變發出了這麼冷靜的質問聲,不由大怔。
太子平靜地將錦被往她身上、臉上一搭,遮了個嚴嚴實實,自己則就這樣平靜地披著披袍踱到了窗邊,抬手輕輕一推,窗子便敞了開來。
窗外,似有細雨悄然襲來,一頭花白頭髮的年長宮人正站在地板微微潤濕了的廊下,離開窗戶約丈許遠,衝著太子微笑著福了福身:
「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了,皇后娘娘有句話托奴婢帶給太子殿下……」
「程嬤嬤何必與孤客氣?孤的武功,還是程嬤嬤給打的底子呢,以後有事,只管直接進來便是了。」
太子平靜地道,雖然口頭如此恭敬,他卻並未施禮。
程嬤嬤靜了一靜,微笑道:
「殿下莫不是不想聽奴婢帶的話麼?」
「左右就那些事兒吧,注意隔牆有耳啦,注意自己的行徑莫讓人抓了把柄啦,注意自己的弱點不要暴露啦……聽過一遍和再多聽十遍,有區別嗎?」
太子揚了揚眉,並不掩飾自己的揶揄之意。程嬤嬤笑道:
「也是,既如此,奴婢就說話已帶到,可好?」
太子淡淡地點點頭:
「如此有勞程嬤嬤了。」
「好說,不過,依奴婢看來,殿下今日本是不會選這名女子的,不知對也不對?」
太子的目光猛然銳利起來,即便在這暗夜當中,也是精光四射地直視著對方。程嬤嬤見狀微微一笑,施禮道:
「奴婢僭越了,殿下選何等樣的女子,奴婢哪有權動問,殿下恕罪!」
口稱恕罪,但她卻也其實並無知罪的表情。兩人一個屋內一個屋外地站著,隔空對望了好一陣,才都又同時露出了笑意,彼此恭敬施禮道:
「謝……程嬤嬤慢走,孤不送了。」
「謝……太子殿下留步,奴婢先回宮覆命了。」
望著程嬤嬤融入到夜雨中的身影,太子臉上的笑意瞬間消融完畢,他回頭看了一眼蒙著被子在床上不敢作聲的少女,冷沉地道:
「你可以回去了,自去領一碗避子湯飲了,待到天明,便去領一筆銀兩和你自己的賣身契,從此遠遠地離開京都吧,莫讓人再瞧見了你。」
他的聲音如此理智,渾不似方才對她極盡溫柔的良人。
然而,那被子裡的少女卻是聞言瞬間如逢大赦,激動得身子都微微抖顫了起來,好一晌才記起來向太子道謝:
「……謝,謝太子殿下!」
外頭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回音,少女小心翼翼地掀開了錦被向外看去,卻見房門大開,屋中哪裡還有剛才那個冷峻俊美的青年?
少女愣了一會兒,默默地起身穿衣,此時已經有負責後面收拾的侍女進屋來替她整理,少女默不作聲任憑安排。她心裡卻在默默想著,都說太子殿下是個寬厚的,自己碰過的女子便一定會保她周全,原來此言不假……
有了太子爺給的那筆銀子,自己就可以將同樣被迫賣身為奴的弟弟給贖了回來,姐弟倆相依為命,回到鄉下重新支個門戶……
少女陡然覺得自己的未來有了幾分亮色。
至於說守在太子身旁?少女忍不住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雖然清秀甜美,但遠不及身旁幾位美婢的面容,微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就甩掉了所有的綺思。
…………
一艘沿江而下的客船中,一位青衣少年駐足船頭,似是在觀賞著兩岸的迷人風光,江面上微風徐來,吹拂著他纖瘦單薄的身體,似是隨時能夠將之吹走。
船老大走到了這少年的身旁,笑著沖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
「前方就是賢德城了,大周首富之地,公子可要下去玩賞一番嗎?」
青衣少年聞言轉頭,露出一張完全可以用五官秀麗來形容的臉,分明就是喬裝打扮了的修儀:
「賢德城?那正是小可準備下船的地方!」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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