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圈套 文 / 水瀾晶
聽著阮五郎說話,曼曼面幕後的眼睛轉了轉,矜持地伸出手讓黃瑞軒扶著,盡量學著貴族的樣子,平靜、威嚴地保持著儀態下了馬車。
曼曼自面幕後瞧了瞧,看出此處是賢德城太守府的側院,用來接待身份特殊者、供其進出的一個僻靜區域,青磚圍就的一所小小院落,綠植環繞的三間耳房並一個大大的馬棚、幾根拴馬樁,離太守府主宅有一道側門與幽靜的抄手迴廊連接,凡在此處接待之人均是太守府信得過之人。
黃瑞軒自然是機靈的,他從曼曼變聲、到她不肯摘面幕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十分配合地陪著她動作,心裡卻是暗暗好笑:阮五郎也罷,自己也好,他們都是久經訓練的人,那是什麼眼神?怕是阮五郎早就通過她露出的小小一隻手掌已經看出了她是誰,大概是瞧她好玩兒陪著玩兒呢,不過,既然現在她是自己的主子,阮五郎也不反對,就先陪她鬧吧!哎,真是孩子氣……
曼曼哪會知道他心裡的那點彎彎繞,還是努力地挺直身體,嚴肅地點點頭:
「閣下如何稱呼?」
阮五郎涼涼地瞟了她一眼,和一旁不動聲色的黃瑞軒對了個眼神,忽然不高興地拉下臉來,甩著紅袍往裡邊走:
「好好一個小女子,本來我瞧著你還有幾分趣味,現在也學那些無聊貴婦蒙著個臉裝神弄鬼的,真是令人厭煩!」
騰!曼曼一下鬧個大紅臉,哪還不知道阮五郎早就認出了自己,但嘴上哪能隨便認輸,立刻把面幕一摘,鼓起眼睛衝著阮五郎的背影輕叱道: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在發瘋,準備到太守家來拆房子?!」
拆房子……想到堂堂阮家的武學天才、新晉長老就被她派遣了這麼個任務,黃瑞軒表示,自己這個旁觀者都瞧著很心塞,當然,他得使勁才能把笑容憋回去。
曼曼這話果然戳中阮五郎痛腳,他腳步一停,恨恨道:
「小爺不跟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計較!若不是看在你是鳳輕雲那傻小子的……哼!早晚讓你沒臉!」
曼曼表示自己沒聽清楚:
「你嘀咕什麼呢,我是鳳輕雲的什麼?」
阮五郎瀟灑地甩著袍子,明明瞧他步子邁得並不快,卻偏偏轉眼走出很遠,嘴裡的聲音卻是清晰地傳了過來:
「這鳳家的老小兩輩啊,都是一樣一樣的!」
曼曼擰著細眉不解的瞧著他離去,轉頭問黃瑞軒:
「他這嘀嘀咕咕到底在說什麼啊?」
黃瑞軒低了低頭,再次憋回笑容,然後清了清嗓子招呼道:
「阮長老,還請留步,筱小姐此來確有要事稟告太守,既然阮長老在此,想必在此處說得上話,可否幫筱小姐引薦一下?」
曼曼恍然大悟,輕輕一拍手:
「正是呢!差點被你氣糊塗了,我可真是有要事前來的!請轉告此間負責保全的人,今日花朝節必有一亂!」
阮五郎眼看就要消失在抄手迴廊拐彎處,聞言忽然身子一轉,不知怎的便來到了曼曼身前,皺眉盯視著她:
「你如何知情?」
曼曼好不避諱地迎上他的逼視,揚眉道:
「小女子在此間有些好友,他們告知小女子,就在這兩日,賢德城南部的眾多流浪漢忽然外逃!」
「流浪漢?!」
阮五郎眉頭一皺,雙臂往胸前一抱:
「干卿底事?!」
曼曼撇了撇嘴,毫不在意這動作一點都不淑女:
「打個比方來說,一座城市像一座房子,那麼流浪漢,無疑就像是房子裡的老鼠,老鼠結隊出逃,要麼有巨大天災,要麼就是**!小女子瞧賢德城最近風調雨順,氣候宜人,不可能有大的所謂天災出現,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了**!哎,阮長老如果要跟小女子要所謂的證據……」
阮五郎聽她侃侃而談,忽然手一舉,做了個往下砍的手勢:
「停!即便如此,干卿底事?!」
曼曼一下怔住,注視著這位看似嬉笑怒罵,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俊秀少年,腦子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變化:
「……何出此問?」
阮五郎冷冷一哂:
「我的意思是說,即便賢德城有天災出**,跟你這個躲在深閨裡面的婦人又有什麼干係?好好的跑到這裡來參一腳,是怕水不夠混嗎?!」
曼曼張大了嘴,瞧著對方理直氣壯的樣子,覺得自己快被他氣笑了,不過也對,他哪會知道自己忽然莫名其妙地成為了賢德城的代理土地爺,不,土地奶奶呢?
阮五郎見曼曼瞠目結舌的樣子,似乎很滿意,點了點頭,倨傲地對黃瑞軒道:
「領著你這位新主子回去,趕緊走!這裡的事兒她攙和不了!」
黃瑞軒還沒答話呢,曼曼的眼睛卻亮了亮,輕笑道:
「哦,原來阮長老是已經有了提防嗎?」
阮五郎的臉色再次沉了沉,沒好氣地說:
「……南城的流民出城,你究竟是從何渠道得知的?」
曼曼反而不著急了,學著他的樣子,輕飄飄地甩著袖子往外走:
「既是已經有了防備,小女子就不耽誤阮長老的時間了,咱一會兒花神祭再見!」
阮五郎一閃身擋在她面前,仔細端詳著她的面容:
「……僅僅是流民出城之事便讓你有這樣的推斷嗎?」
曼曼微微搖頭:
「小女子自然還有其他消息,不過阮長老您真的很放肆,自見到小女子以來一直都冷言冷語,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女子既然心中不喜,自然不必對您假以顏色!」
放肆……這話從曼曼嘴裡說出來,看似輕飄飄的沒有份量,卻讓阮五郎和黃瑞軒齊齊皺了皺眉,他們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似清清淡淡的未成年女孩兒,是個內有稜角之人。阮五郎按下了眼中的不耐煩,拱了拱手,問道:
「在下孟浪,讓筱小姐不喜,抱歉!實不相瞞,阮某今日任太守府的總守備,職責所在,還請筱小姐告知有關消息,以便我等有所防備!」
曼曼這才笑了笑,淡然地接受了阮五郎的草草一拜,正要開口繼續說些什麼,就聽連接這所院落的抄手走廊上一陣腳步疾奔,卻是有五六名做太守府守備打扮的青壯男子奔了過來,滿面焦急,衝著阮五郎納頭便拜,為首一個馬臉漢子口氣急促地道:
「阮長老,不好了,屬下方才在太守府巡邏,忽然發現此物!」
阮五郎眉頭一皺,本能地用身體擋住了曼曼和黃瑞軒,才沉聲道:
「何事驚慌?!」
那馬臉漢子身子發顫,顯然驚慌已極,手裡捧上了一件物品,而就當阮五郎和黃瑞軒同時看清楚那件物品的時候,眼皮都不禁一抽!
那是一條本體雪白,而現在已經灰黑了的絲質品,不過一個巴掌的寬窄,然後上面卻可以辨認出以金線繡成了鳳凰羽翼的花紋,一眼便瞧得出,這定是皇族宗室之人的隨身衣物。黃瑞軒和阮五郎都是和宗室子弟接近慣了的,幾乎同時都驚呼了一聲:
「這是王爺才可穿著的衣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曼曼身量尚矮,瞧不清楚,正側過身往阮五郎的方向看過去,卻見那個馬臉漢子眼神陡然透出了一抹詭異之色!
曼曼腦海中電光火石一般略過了前世看過的許多動作、諜戰影視劇的情節,本能地大喊一聲:
「小心!」
她話音方落,就見原本跪在當地的那馬臉漢子驟然暴起,兩柄雪亮的短刃自他袖間滑落,直直的朝著阮五郎腹部的位置急刺過去!
而他身後的四人同時出手,手中驟然也是亮起一片刀光劍影,織成了一張絕殺之網,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著阮五郎兜頭落下!
刀光瞬間已到阮五郎的身前,眼見那件紅袍將被人體噴濺出的血液徹底污染!
然而,就因為曼曼的一句提醒,原本心神劇震的阮五郎「嗖」的揚起了頭,寬闊的紅色長袍袖子陡然運足了氣全力拍出,就聽「噹」的一聲,袖子和短刀相擊,竟是發出了金鐵交鳴之聲!
「啊呀!」
那馬臉漢子發出一聲痛呼,雙手虎口震裂,鮮血迸流!而他的兩柄短刀也立刻脫掌飛出,激射在後面四人飛斫而來的刀光劍影之上!
只聽又是一聲「噹啷」巨響,那四人形成的刀光劍芒瞬間凌亂!
有這間隙略頓了頓,黃瑞軒也已經反應了過來,喉嚨裡低吼了一聲,腳步一頓,驟然向前方幾人懸空擊出一掌!
只這一掌,曼曼便發現空氣似乎發生了肉眼可見的微妙扭曲變化,一道清晰的波紋驟然降臨在那些原本已經被打亂隊形的刺殺者身軀上!
碰!幾人齊齊向後方摔去,最前方受力最重的那個馬臉漢子更是直接一口鮮血噴出,頓時神色萎靡!
阮五郎更不停歇,身子上半截挺得直直的,長腿卻幾個急邁,身形飄起,如影隨形地向那五人貼近,就聽「砰砰砰」一串密集的飛踢聲,那五人的臉上已經轉眼被*得不成樣子,鼻歪口斜手腳發軟地躺了一地。
阮五郎背著手立在當場,俊顏怒意橫生,冷冷道:
「誰讓你們來行刺我的?!」
那幾個漢子卻也倔強,並不說話,只是拿眼瞅住了落在地面上的那截布料,眼中似乎有得意之色。阮五郎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眉頭緊皺地上前用腳尖一挑,將碎布抓握在手中,低聲道:
「難道鳳輕雲出了事?!」
曼曼卻仍在觀察那幾人的表情,忽然發現那個為首的馬臉漢子見阮五郎接了布條在手,驟然露出了欣慰喜悅之色,不由脫口而出:
「不好,這是圈套!」
阮五郎一怔,忽然覺得拿住布條的手掌微微發麻,不由將布條一甩落地,定睛看時,卻見自己的手掌已經陡然泛起了一層青灰之色,毫無疑問,這是毒,劇毒!
黃瑞軒也看得分明,不由又驚又怒,一邊護著曼曼,一邊怒喝道:
「你等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此光天化日之下行刺阮長老,意欲何為?!」
那幾人冷笑著,露出得意之色來,卻只是不答話。阮五郎閉氣,快速地點了自己胸前的幾個穴道,試圖阻止毒氣蔓延,復沉聲向曼曼道:
「……阮某知道今日必有一亂,故而之前言語相激,希望筱小姐快些離開,此刻看來,卻是為時已晚。」
曼曼用奇怪的眼神瞧著阮五郎,搖頭道:
「錯了,今日之事,非我不能解局!」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