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這一路向西 文 / 連玦
連靈玉身上很乾淨,她換了一套乾淨的,純白的武者服。愛睍蓴璩她走在雪中,如與雪融而合一。只是她懷裡抱著的那一隻狐,紅而鮮艷,容不得人忽視。
他們看到她——容顏蒼白氣息虛浮。可是她那雙眼角微微揚起的睡鳳眼,卻透著安寧的清亮。那樣的明亮,猶如冉冉而起的新星。
雪壓在她的身上,好似可以將她壓倒。只是她一步步的從妖獸山脈中走出來,那樣輕盈而穩健。她的手臂輕抬著,為她懷裡的那只狐遮掩風雪。
步驚天只覺得漫山漫山的雪,就這樣融成了他永遠無法忘記的畫面。少女從山中一步一步的走出來,那樣靜謐無聲。彷彿她就是在畫中,彷彿她並沒有在走,畫面是這樣一直不變著的。
東平武侯那雙深遠幽亮的眸泛著暗光,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這並不影響他的猜測。他的目光落在連靈玉懷裡的那一隻狐身上,一如最初她來他府上時,圍在她頸間的那一團絨毛。有什麼的東西在他的眼中凝聚,他微微滑動了喉結。
少女走到來接她的人跟前,聲音嘶啞道:「走吧,我們回來了。」
連風伸手抱住連靈玉,輕拍著她的背:「你們——」
「至少他還在。」連靈玉回答,聲音雖嘶啞,可是可以聽得出她並沒有太多的悲傷。因為至少他還在,她還有機會——
「你的嗓子別說話,我們回家。」連風想要抱緊連靈玉,後者卻推開他道:「別壓著他。」
「他——」連風想問,最終還是沒有問。只是拉著連靈玉的手,牽著她回家,一如小時。
回府的時候,連傲因為在外沒有及時接到連靈玉,此刻著急的趕在家裡等著。看見她回來,看見她懷裡那惹眼的紅。
連家的人都說不出別的話,他們曾經見過從前的小狐狸。這一刻,他們隱隱猜測到了什麼。唯獨李秋語並不是很明白,只是她在這種時候也沒有去問。
連靈玉拜見了雙親,因為嗓子受傷嚴重,接下來的日子裡也沒有人讓她開口說話。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自己的房裡,她寫了很多藥材的名字出來。連家的人、武侯府的人、血玉盟的人、蠅的人都在給她準備藥材。
第七天的時候,步驚天去敲了門:「靈玉——」
「進來。」她的嗓子好了不少,但仍舊低啞。
步驚天推門進去,腳步頓在門邊上。他看見連靈玉面容上含著笑意,不是她平常那種不達眼底的輕笑。而是帶著一種溫婉,含著雪融後春花盛開的暖笑。
連靈玉看樣子在分藥材,屋內還置著毛毯,添著爐火,很是暖和。她衝他淺笑,抱著身旁的雲焱站起身道:「坐吧。」
「你——還好嗎?」步驚天原本覺得她應該不好,可是此刻看到這樣的她,又覺得有些模糊了。
步驚天看著連靈玉懷裡的雲焱,也許因為過於專注。那原本背對著他的雲焱轉過身來,那是一雙乾淨的眼眸,但是後者只看了他一眼就回頭繼續埋在連靈玉懷裡。
「趙括還在京都城嗎?」連靈玉詢問。
「不在,我們到京都城之時,他就已經不在了。之前在他身邊的魚師,是霸龍門人。他應該去了霸龍門,這一點我會查清楚將消息給你。」步驚天很清楚趙括算是此番事的始作俑者,雖然他並沒有太大的能力,可也算推了一些助力。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步驚天看著連靈玉,知道以她的心性,此事不該就這麼過了。即便凌雲門死了四名九品武聖,可是——
「仇自然是要報的,而且我要親自去報。」連靈玉伸手輕撫著小狐狸的容貌,將他輕柔的抱在懷裡:「我記得那天還留著聖獸宮的兩個宮主。」
「不錯,被他們趁亂跑了,倒是跑得快。當時也沒人注意他們,只是回去之後便開始閉不出戶。凌雲門大葬了四名九品武聖,對外揚言此事一筆揭過。但聲稱若是有人認為凌雲門至此沒落,可以來山門約鬥試試。
而凌雲門四長老在前一日出關,同樣突破到了九品武聖。但五長老至七長老,為助他突破,三人已成廢人。大約是用了某種密法,將三人修為凝於八品武聖的四長老身上,才有這等局面。
此外再有那名橫空出世的凌雲門老掌門,如今凌雲門的聲勢較之前只強不弱。
有很多勢力,都有向凌雲門靠攏的趨勢。唯獨古劍宗、火神閣、血玉盟三大勢力領頭的一派,如今與凌雲門屬於敵對。
你可能不知道,古劍宗之所以會表態。卻是因為你,因為你在這一場巔峰大戰中施展的劍氣和劍意。如今你和雲焱的聲勢,在大陸散修一派中有很強的威望。這些散修者本身就桀驁不馴,對於凌雲門和中盟王朝的一些霸王作法很是不滿,你們這一舉甚是得他們的歡喜。也在猜測你們到底是出師於何人?
至於中立派,多數便是認為你二人背後必然還有一名強大的師父。都等著看凌雲門被破的好戲,並認為你們的師父不遜色於凌雲門老掌門。如今你若是振臂一呼,那等影響力只怕你自己都要害怕。」步驚天將最近的局勢簡略說來,自然有喜有憂。
「多謝,這些日子多謝你所做的一切。」連靈玉明白這樣的局面,多半有血玉盟從中周旋的功勞。否則凌雲門不會善罷甘休,畢竟那一戰死了他們四名九品武聖。
「我想將我手上一至四品的丹方交由血玉盟經營,你認為可行?」連靈玉需要培養自己的實力,不僅僅是連家軍,連並鐵血軍也必須要強大起來。
例如凌雲門這一次雖慘敗,但仍舊沒有勢力敢欺他們。原因在於凌雲門有根深蒂固的門派資源,宗門內的陣法以及弟子都不容忽視。
而培養這樣的勢力,必須有強大的財力支撐。所以她想到了將丹方變成活的經濟來源,這樣與血玉盟合作她也很安心。
「自然可以!但我能做主的只有是五五分成,因為人力物力要由血玉盟來出。」步驚天這樣絕世出塵的人,跟人談起買賣便有一種他是在高抬你,完全不可能坑你之感。
連靈玉微微搖頭:「四六吧,你知道這些丹方非尋常丹方。收益必然不錯,因為與血玉盟關係較好,這才讓你們來做。」
「這樣,四五、五五分如何?」步驚天再問。
「成交。」連靈玉如何不清楚步驚天的心意,他知道她不想占血玉盟的便宜。所以他以在商言商的態度與她談,這樣確實讓她舒服很多。
步驚天也不矯情:「我們先談好,我再將文書擬出來,你將丹方準備好。最好由一名清楚賬房事務者,定每月一期或每季節一期算清楚賬目,直接找望鵲樓掌櫃東興便可。」
「這事我會讓大哥安排,若有變動以忠義侯府印信為見證。」連靈玉認真回答,兩人又將後續的一些事商議妥當。
「午膳便在府上用吧,你喜歡吃什麼,我吩咐下人去廚房先備。」期間連靈玉提議道。
「青筍炒獐子肉,我不忌口。」步驚天那時正拿著筆將兩人談的一些內容繼續,異變擬好文書。聽連靈玉詢問,他便回答道。
「好。」連靈玉起身喚來老木,讓後者去告知李秋語做好安排。
步驚天抬眼看她,從進屋到現在,她就沒放開懷裡的那只狐。他方才說的話語,也感覺不到她半絲的波動。他緩緩落了筆。
「他什麼時候能好。」步驚天原本是不會過問太多之人,只是這一次忍不住。他這種人基本沒有好奇心,可這一次他有些想知道。其實是很想知道——
連靈玉聽言那清亮的眸低垂下來,她專注的看著懷裡的雲焱:「等我的傷勢好一些,我就帶著他往西。」
「去西域?」
「我的老師說,他曾經在西域見過萬年血玉參。我需要這一株萬年血玉參,此外還有凝魄聚魂草。如果有消息,無論對方開出什麼條件,我都答應。」連靈玉說話時,雲焱一直要掙開她的懷抱。
連靈玉蹲下身放開他,他轉身躍出了窗戶。她當即跟了出去,見他一路往雪地裡。許是方才出來看到了雪,因而起了玩心。如今的他很活潑,倒是她禁錮了他。
李秋語聽連靈玉說留客人,但只報了一道菜,也是尋常菜式。這幾日又是連靈玉第一次有動靜,她便趕著過來看看。才入這方小庭院,便看見一隻毛色鮮亮的紅狐在雪地裡玩雪。洋洋灑灑的鵝毛大雪,一層層落在他鮮亮的紅羽身上。那模樣令她心中一動,下意識走上前蹲下身來。
桃嬤嬤打著傘,見此也是稀奇。那李秋語伸手就要抱起雲焱,他這等模樣實在招人!事實上無論他是何等模樣,都是招人的存在。
連靈玉原本想喊,但她卻頓住了。因為她看見李
秋語伸手去抱雲焱,她有些想看他的反應。這些日子以來,他不會主動鑽在她懷裡。夜裡睡時,若是不留神,他就會往一邊去。似乎對她的存在可有可無——
李秋語的手伸出去,雲焱抬起頭來。一片鵝毛雪正落在他的眼睫之上,他輕扇了一下。那雪才緩緩的落下來,那一雙清澈如晨間光輝中閃耀的露珠眼眸,瞬間就令來李秋語看呆了。
桃嬤嬤嘖嘖稱奇,一旁走動而過的下人都紛紛駐足。只覺得府裡什麼時候來了這樣招人的小獸!畢竟從前的雲焱,一直都鑽在連靈玉頸間,根本就不曾有今日這番作為。
連靈玉見此心中便有一股不舒服,而李秋語伸出去的手雲焱看了一眼,卻只往一邊挪去。因為桃嬤嬤的傘擋了他的雪。
李秋語心中泛起大愛之意,伸手就要拉抱起雲焱。一隻手卻在她面前抱起了那在雪地中的紅狐,她十分遺憾的看去。看見是連靈玉,便站起身詢問:「這是小姑子的獸寵麼?」
「不是。」連靈玉摸到雲焱的身子有些發涼,他如今真的不比以前了——她心中有些酸澀,抬頭看向李秋語:「他是我的至寶。」
連靈玉原本想說:他是我的夫君——雲焱。可是她轉而想他應該是不願意讓人知道,他的本體是這樣的。
「是秋語唐突了,十分抱歉。」李秋語是聰明之人,看得出連靈玉對這一隻狐的看重。
連靈玉搖頭:「無妨,他認人。如果不熟悉,也許會抓傷人。」意思是,你以後不要想著抱他。
一旁聽言著有些疑惑,顯然不相信這麼乖順的小獸會抓人。
「他抓人很疼,還帶毒。」連靈玉不知為何,又加多了一句。那些原本還含著艷羨與喜歡的眼神,一雙雙都收了起來,默默低頭幹活。原本還想著有機會接觸一下,帶毒的話就不要了。紛紛心說果然是越好看的,越是帶毒的。
李秋語皺眉:「那小姑子——」
「他不會抓我。」可是她話音剛落,雲焱就抓開她的手。因為她的手為他擋了雪,令他沒法跟雪玩。
連靈玉看著手背上三道輕微的抓痕,雖然沒有破皮。可是她心中一痛,一行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原來他真的已經忘記她了麼?
「小姑子!」李秋語第一次看到連靈玉落淚,後者又是那樣的人。當即令她一陣害怕,難道真的如此疼了?!
「抱歉——」連靈玉抱著雲焱不顧身上有傷,快速的運元氣逃離了原地。
余留莫名的李秋語和桃嬤嬤,以及看到這一切的步驚天。
連靈玉的淚滴滴答答落在雲焱的身上,後者顯然感覺到了。抬起頭看她,見她臉上一串串的淚在流淌。他似乎有些呆住了,但也只是呆了一會,便繼續與雪玩。
連靈玉努力告訴自己,他現在失了兩魂七魄,比起初見時情況更糟糕。所以她不該介意,可是原本就不應該介意。想想他甚至皮都沒抓破,她矯情什麼呢?
然而手背上忽然濕噠噠的觸感令她心神一顫,她低頭看見雲焱在——
「雲焱——小狐狸——」連靈玉低頭埋在雲焱的身上,忍不住放聲哭泣起來。他還是記得她的,還是記得她的。
連靈玉連忙抹乾了眼淚,低頭親吻著雲焱的頭,不管他聽不聽得懂的說:「我沒事,我沒事——那些傷害你的,中盟王朝和凌雲門,我一定會去報仇。但更重要的是,我先要找到你需要的靈藥。你知道嗎,我已經是五級藥師了。衝破了命運天機大道,果然還是有好處的。
還有四級,我就會是九級藥師。三年內,我一定可以是九級藥師。雖然這幾年我的傷勢可能令我的修為不能增長,但倒也可以讓我主修精神力。那些未吃透的精神力武技,這幾日我梳理過了。從前我一味的漲精神力,卻並未有技巧的用它們來輔助戰鬥。
再過半月,我們就過妖獸山脈,開始去西域。很快我就會將你恢復,很快——我一會會將你治好。雲焱——我好想你。」
……
連靈玉回房之際,步驚天因說有急事先離開了。她覺得有些抱歉,便去與連風細說了一些事。然後又開始閉門不出,她的傷勢確實很重。最可怕的是這樣的傷勢容易留下病根,所以她治療的時候會很注意將淤血逼出來。
前期的一
些穩根修復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半月基本就是逼出淤血。這其實很辛苦,類似此前連傲在秦方那裡受的苦。
此後每天府中人經過連靈玉房間時,總能聽到很低很壓抑的聲音。若非府中上下都知道雲公子暫離府,都要忍不住想到別處去。可當連靈玉換出一盆盆血水,再散出一屋子的血腥之氣,他們便都知道她是在療傷。可這傷勢到底有多重!
因為連靈玉讓家中人暫時不要打擾她療傷,所以金華夫人,連城等人知道這事,也只能幹心疼。一時間府中有些愁雲慘淡,一直到府裡來了熟人。
連靈玉面色有些蒼白,但她自己知道體內的淤血逼出了很多。不想家人前來,只是不想他們看了多添堵。
「嘖嘖——我不過是回去閉關了小一年,你就將自己折騰成這番模樣?好似我每次閉關出來,你都是半死不活的。」步驚風一如往常的風騷夭艷,但因修為的提升,令他多了一份高遠。越發令人難以將目光移開,他這樣瀟灑不羈的躺在軟榻上,沒幾個女子能忍得住不拿眼神往他身上看。
「唉——哥哥我坐在這裡這麼久,你也不看我一眼。難不成就這麼不入你的眼?我哥可是說你想我了,我這一出關就急巴巴的跑來見你。可這怎麼看你,都不像是想我的樣子?」步驚風站起身,湊上前去仔細的盯著正在看他帶來那文書的連靈玉。
「我沒說想你了。」連靈玉回了一句,伸手提筆簽上名字。
步驚風揉了揉心房:「小沒良心的,就算沒說。這時候也應該說想了,真不會做人!難怪——」
步驚風閉了嘴,盯著連靈玉懷裡的雲焱:「我抱抱?」
「一邊去。」連靈玉摟著雲焱,那是不可能讓別人抱他的。
「你看他扭來扭去,明顯不想被你抱嘛!我抱抱又不會吃了他——」步驚風說著,看見連靈玉那寫字的手因著他一句話抖了。
步驚風坐下身:「你想粉飾太平,但他已經忘了你是事實。以後的日子還長,你若是這樣,一天要受幾次心傷?」
步驚天那日其實不放心連靈玉,一路尾隨了出去。也聽到了她的話語和哭泣,他不知道怎麼去安慰,所以急匆匆的走了。回去便又發信催著已經出關的步驚風加快腳程,為的自然是來安撫連靈玉。
「他沒忘!」連靈玉抬起頭看步驚風,目光帶著清冷之意。
步驚風淺笑:「既然你認為他沒忘,又何必如此敏感?」他說著頓了頓,才開始緩緩再道:「我從前很喜歡一名女子,我們是青梅竹馬。後來我們步家遭了仇家,我們兄弟二人投了遠親。當時我們是有婚約的,後來我回去的時候。正好是她嫁給別人之際,我當時問翻屋進去問她願意跟我走麼?
那時候我因為趕路,風塵僕僕看起來有些潦倒。她不僅拒絕了,還說我懶蛤蟆想吃天鵝肉。當時若非我哥,恐怕我都走不出來。根本就沒想到那樣一名溫婉的小女子,會有那樣的面目。後來她又托人找我,因為夫家被人陷害。
那時候她知道我是血玉盟的二公子,見時她和我的時候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我原本還有些懷念,以為她當時說畢竟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拜堂。一女不侍二夫,所以說那些話刺我是真的。可是當我問她『還記得小時候一起在雪地裡翻食的雪根嗎?』
我永遠記得她眼底那一抹一閃而過的厭惡,然後跟我說記得,還想拉著我再去找。我去了,興致勃勃的找了。我吃了,但是她要吃的時候我說『你不配吃。』此後便就此離開。才發現我原來並不傷心,就是上次在雪城的時候。不過她的事情我哥後來還是幫她料理了,我想著那日說話重了,還是回去看了一眼。
我記得小時候她是很喜歡吃的,果真是人已經變了。其實我自己也不喜歡吃了,但我還是喜歡嚼著年少時的感覺。」
步驚風收了聲音,半靠著椅背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連靈玉低垂著眼眸,漸漸明白步驚風的意思。回想起來雲焱除了沒有那麼粘著她,其餘的與從前並無太大差別。他喜歡的吃食依然偏愛雞,他還是有潔癖不喜歡與人親近,只是少了一份戒備。算起來他就算自己去玩,也不會離她太遠。
只是她患得患失,又犯了理所當然的毛病。連靈玉想著不由嗤笑一聲,心說還真的是矯情了。
「笑了?那麼我哥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了,回去好交差!」步驚天言笑晏晏,低
頭抿茶卻皺眉:「來人,怎麼伺候的。還不換一杯熱茶上來——」
這話倒是驚得下人一片慌張,連靈玉淺笑:「你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那是,我本來就不是外人。」步驚風理所當然的回答。
「去西域的話,算上哥哥我一份。如今也是九品武宗了,就差遊歷遊歷。」步驚風一年蹦八級,絕對是奇才!所以非常滿意的在連靈玉面前顯擺說道。
「好。」連靈玉一口應承。
步驚風挑了挑長眉:「這麼爽快?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他想著,便立即明白道:「我要帶上廚子!」
「不拖後腿的廚子,可信任的。」連靈玉提醒道。
步驚風立即就明白自己果然是完全猜對了!當即怨懟道:「你給我下套!」
連靈玉不以為然的挑眉,趕人道:「你可以走了,我要療傷了。」
步驚風站起身來,忽然極速的俯下身,伸手往連靈玉嘴裡塞了東西!那東西入嘴即化,帶著一股濃郁的藥香!
「血玉丹,血玉盟療傷聖藥。我哥那死去的煉藥老師留下的,為了這枚丹藥可是將自己煉到墳堆裡了。」步驚風說話之間已揚長而去。
……
大商新元三月十二,雪霽之後終迎遲來的春。一夜之間,京都城百花盛開。忠義侯府裡,幾株桃花開得尤其燦爛。一壘一壘壓滿了枝椏,這可喜了雲焱。每日一定上去玩一通才願意下來,連靈玉就站在樹下等著。
張雲飛來府上之際,正好看見她站在桃樹下,笑得那樣開懷。從前未見過她這樣的笑,尤其那樹上的雲焱灑了她一頭的桃花,她竟然「咯咯——」的笑出聲來。
那樣輕雅的笑聲,好似新飛回在築巢的燕子,帶著對春來的歡欣。只是她的笑聲之中,聽深了。就有一種很淺的悲,帶著一種隔世的傷。
張雲飛有洞察人心的感知,何況他一直以來都未曾真正放下連靈玉。對於她的默默關注,自然導致對她越發深刻的瞭解。
那道紅影竄了下來,鑽進了連靈玉的懷裡,她的笑聲便帶上了柔意。桃花落了她一頭,她的面色比剛回府那會已經好了很多。隱隱有些許紅潤,雖還是穿著武者服,可那窈窕的身姿在這桃花舞中。仍舊迷亂了人心,猶如一隻在桃樹下修煉的桃妖。
連風伸手按在張雲飛的肩膀上:「我們都以為她會很消沉,但她似乎越來越快樂。看起來不像是裝的,可是看著就總是覺得有些心酸。她說雪融了,她要離開了。」
「這樣也好,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他的事情,真的有救麼?」張雲飛有些擔心,擔心現在的連靈玉抱太大的信心。
「我們都不敢提,只說累了一定要回來。只是她就是要走,也安排的妥帖。如今與血玉盟合作,以後忠義侯府,這鐵血軍和連家軍只怕發展得宗派都難以侵犯。我們能做的,大約就剩下不要讓她擔心。」連風的心裡不知滋味。
連靈玉的變化連風最清楚,他看著她從古靈精怪到冷血狠辣,再到如今的恬然懷剛。那明明只是二十歲的少女,就要承受這些種種。
巔峰大戰後連靈玉的名聲傳揚至中盟王朝,很多人只知道她的妖孽之才。卻不知道她為得到這一切又付出了多少——
「是。即便不承認,但不得不說,她的路與我們不一樣。」張雲飛幾乎不去見連靈玉,便是因為他看得透徹。憑空徒增傷悲,便再沒必要了。
「走吧,進屋細談。」連風拍著張雲飛的肩膀道。
「走。」張雲飛笑道,眉宇間沉穩中依舊有那恣飛沖天之態。只是他低垂的眼眸餘光,仍舊看向了桃花中的連靈玉:放心去吧,忠義侯府。除非我張雲飛死,否則府中一切會安然……
連靈玉走得很安靜,因為她並非不回來。而且說別離平添傷感而已,尤其她不想金華夫人看著她離去。
連靈玉留了信,並未直接去西城門與步驚風匯合。而是轉道去了估裡江,看到春融的池水裡,有一對對鴛鴦在戲水。
「雲焱,你看那些鴛鴦。前朝有詩說只羨鴛鴦不羨仙,大約就是說它們現在這樣成雙成對的在戲水了。雲焱吶——小狐狸——我等你回來抓魚。」連靈玉的話剛落,雲焱卻陡然掙開她的
懷抱直要去撲那些鴛鴦。
連靈玉嚇了一跳跟著撲進去,結果雲焱身輕如燕落在估裡江中一塊不起眼的浮冰之上。倒是她弄了一身涼水,飄飄蕩蕩的在水裡。
「壞傢伙!騙我跟著你下來,結果我掉水裡,你倒是知道愛乾爽!」連靈玉躺在冰涼方融的江水裡。她收了氣息,很快便有成群的游魚繞著她。
雲焱眸光閃閃,「噗通——」跳進水裡。連靈玉著急去拉他,他卻追著一條紅色的鯉魚一路潛水下去!
連靈玉急忙的追下去,那時候方融雪的估裡江有暗潮。她心裡一陣害怕,可她的水性竟然不如雲焱的速度!
漸漸連靈玉就失了雲焱的身形,她就著急起來!急得就要哭了,可是江水之中怎麼找?!
連靈玉憋著氣找了一陣仍舊沒找到,那心就慌張起來!急急的浮出水面:「雲焱——雲焱——在哪兒?」
估裡江上根本就沒有任何雲焱的蹤跡,她又著急的潛下去,在水裡但凡看到紅色的她一定湊上去!忽而江水一陣滾蕩,她被一股吸力捲了上去!
東平武侯拉了連靈玉起來,後者鑽出水面就喊:「雲焱——」
「他在岸上!」東平武侯摟著連靈玉的腰身,後者立即就道:「請武侯爺放手,我自己可以。」
東平武侯遲了一陣,鬆手時已經將她帶到了岸上。她才看見渾身濕噠噠的雲焱站在岸邊,面前躺著一條在跳的大紅鯉!
「吼——」雲焱看著連靈玉發出聲音,爪子指著面前的大紅鯉。可下一刻已經他被連靈玉抱住,只是她並沒有說什麼。散了一身的元氣,將兩人的衣物毛髮都烘乾。
東平武侯看著心裡就不是滋味,目光落在雲焱身上有複雜的情緒。連靈玉的傷勢未恢復,估裡江深得緊。春融雪水之際,江中暗流洶湧。若非他趕來,只怕她就被那一股暗流捲住。就算沒丟命,傷勢只怕又要加深。
「你喜歡?」連靈玉抱著雲焱蹲在那一掉在岸邊奔跳的大紅鯉柔聲道。
可雲焱卻發出悶悶的哼聲,一連幾下。然後就趴在她頸窩裡不動了,連靈玉以為他是累了。順手將魚丟回水裡,這才站起身向東平武侯道謝:「多謝。」
「小心一些。」東平武侯最終只是道,接著他拿出三隻瓷瓶交給連靈玉:「過了妖獸山脈,進入中盟王朝之後再打開。那時候你會有用,但提前掀開會散了靈氣。」
「是什麼?」連靈玉並未接受。
「給他的。」東平武侯看向雲焱道。
連靈玉搖頭:「他不會要。」她知道雲焱一直不喜歡東平武侯,肯定是不會要他的東西的。
「我可以肯定,你若拒絕一定會後悔。為了他好,你最好接。以後你不告訴他就是,何必這麼麻煩。本候還有事,一路順風。」東平武侯手掌鬆開,也不管連靈玉接不接,只兀自離去!
連靈玉眼明手快的接住,微微蹙眉。心想東平武侯這麼不當回事,應該也不算太貴重。而且是對雲焱有用,還是收了吧。後來才知道,這對雲焱,真的很重要——
去西城門的時候,步驚風等了好一會,倒是沒帶廚子。用他的話來說,得到了中盟王朝的都城——中州城。那裡有血玉盟總部,這才能找到武宗以上的好廚子。
連靈玉恢復了男裝,面容也用易容藥物稍做變化。畢竟她如今的名氣有些大,而兩人出城除了東平武侯與步驚天知曉,也再無人得知。
連風看到連靈玉的留信時,是他從西大營歸來之際。連靈玉是在他們早朝那會就已經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信上說明在她走後,只需對外說她去閉關療傷。
金華夫人看著信哭得肝腸寸斷:「不是傷還沒養好麼?夫君,你快去將孩子追回來。受了這麼多苦,還有雲焱這孩子。她要去找靈藥,將雲焱留下來咱們照顧不好麼?這出去若是——」
「她必然是會帶著他,讓她去吧。孩子一直有主見,我們就在家裡等她回來。」連城安撫著道。
金華夫人心疼,可也明白事已成定局。只能一天天的盼著,盼著外出的連靈玉有一天與雲焱雙雙歸來。
龍恩寺重修好之後,金華夫人就帶著李秋語每天往寺裡去燒香,只是添一份母親對遠出孩子的心意。
……
「什麼?打劫?我不幹!哥哥我堂堂血玉盟二公子,有什麼好東西沒有,還去做這等下作之事。不去不去——」步驚風烤著山雞,將頭搖成撥浪鼓。一副我是良家女子,客官莫要逼良為娼的模樣。
「去不去?!」連靈玉的口氣就重了。
步驚風抬起頭,一雙帶著風流韻致的眼眸泫然欲泣:「你又不是沒錢,咱們又不是沒盤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為何要做?」
「不願意去就拆伙。」連靈玉往火堆裡丟了柴,不忘催促道:「烤快些,雲焱該餓了。」
步驚風聽言就更怨念了,感情他還要伺候情敵!
「他似乎睡了好長時間。」連靈玉皺眉道。
「我若是躺你懷裡,肯定也能睡好長時間。你將他丟一邊,他就醒了。」步驚風沒好氣道。
「距離我們大約三百二十里處,有一夥十三人的中盟王朝狩獵隊。聽起來狩了不少好東西,還挖到一株九品赤血參,這東西對我傷勢挺有好處。」連靈玉開口說明。
步驚風聽言有些驚訝:「你的精神力?」
「五級藥師的精神力。但我的精神力波動可以控制,所以他們不能發現我的精神波動。」連靈玉解釋道。
「知道這十三人的具體修為麼?」步驚風如今這模樣,完全就是一副聽老鴇說起賣身的價格,分外心動的模樣。
「最高修為是一名九品武宗,其次一名八品武宗。接下來有六名四品武宗和三名三品武宗,其餘的都是一品武宗。五品以下武宗,靠近一百里之內,我可以用精神攻擊波將他們絞殺。並控制他們三息的時間不倒地,你在這三息的時間內放倒那名八品武宗。剩下一名九品武宗不足為患。」連靈玉這話語說出來,步驚風就知道她早已經算計好了。
「九品赤血參歸你,其餘的歸我。」步驚風先談分贓。
「先搶到再說,不懂規矩。」連靈玉伸手搶過他手中已經烤好的山雞,撕開就去餵雲焱。
步驚風嗷嗷叫道:「給我留點!我還沒吃呢!這一路催得那麼急,你乘著風速倒是不用施展元氣,我可是耗費不少,餓著呢!」
「有點兒武宗的風範不?」連靈玉一臉鄙夷,撕了雞脖子到雞頭那一段慷慨的丟給步驚風。
「算了,還你們兩口子吃吧。」步驚風看著雞脖子,眼角和嘴角都抽了抽。
只是雲焱卻吃了幾口又趴著睡了,似乎沒什麼食慾。
「步驚風,你來看看雲焱是不是病了?怎麼這麼沒精神?」連靈玉說著將烤雞並著樹杈插在一遍,將手抹乾淨便拉著雲焱的爪子檢查。
「你給他喂一顆丹藥不就是了,你不是藥師麼?」步驚風反問。
雲焱喉間又悶悶的發出一些低沉的聲音,連靈玉皺眉:「我身上基本都是傷藥以及一些提升元氣和補充元氣的,根本就沒有治病的。」
步驚風聽言道:「他不會連妖獸都不是——」
「我的意思,他不會真的是生病了吧?」步驚風又解釋道。一般來說**上的病變,只有不是武者的尋常人才會有。即便是基礎武者,也能摒棄這些雜病。所以醫師只是給尋常人看診的大夫,與藥師有根本上的待遇差別。
「早間在估裡江可能是受涼了,我倒是認得一些治傷寒的草藥。只是這裡不知道有沒有,該死——我應該在京都城準備一些!」連靈玉責怪自己思慮不周全,又心疼如今雲焱病弱成這般。這一切還不是因了她,當即顧不得打劫一事,急急去找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