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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2.第142章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文 / 華夏九洲

    直到此時,喬行簡、袁甫甚至包括鄭清之、余天錫、史嵩之乃至榮王等人才算是第一次正視這個之前還被他們認為全是靠著譁眾取寵和賈貴妃才能走到今天、青雲直上的賈似道。

    從心底來說,區區幾首能夠傳揚整個臨安城的詩詞,也最多只是讓喬行簡這些在官場中浸淫了數十年的老狐狸們有些驚艷之感,卻絕對不會真的將賈似道當作人物。

    古往今來,多少寫詩寫的好、甚至所做詩詞被天下人所傳頌的人,結果又能如何?落魄潦倒者比比皆是。作詩,跟做官,雖說只是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不過,今天的賈似道,卻是第一次能夠真正讓所有人好好掂量一番了。

    當然也不是說,賈似道說的這些史嵩之或者喬行簡、以及袁甫、余天錫等人真的想不道。

    俗話說的好,屁股決定腦袋,這句話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勤政殿的這些重臣們,要說政治上的手腕怕是賈似道真的拍馬也難以望其項背的。不過也正因為他們都是浸淫官場起起伏伏數十年的老油條,本身屁股的位置局限了他們的眼光而已。

    喬行簡,自然不能簡簡單單的說是只要史嵩之肯定的他就否定,史嵩之否定的他就支持。他有他的考量,平衡帶著打壓而已,當然,大理國距離大宋朝太遠、大宋朝國庫空虛有心無力自然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史嵩之呢,戰略眼光自然也是有的,不過想要借此撈些名聲重振史氏一族榮光也是肯定的。

    袁甫等人呢,跟喬行簡是聯盟關係不假,可是如今已經漸漸坐大起來的他們,心中也已經存了擺脫喬行簡自己起來單干的心思,所以他們在這一次的交鋒中選擇了坐壁上觀,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趙昀的身上。

    畢竟,誰都知道,不管趙昀現在對大宋朝其餘各路的掌控力如何,至少在臨安府以及臨安府方圓數百里的地界上,甚至整個大宋朝,他依然是當之無愧的天下共主。

    大義在趙昀手上,所以要想讓朱理一派真的成為大宋朝中誰都不敢輕視又不附庸別人的存在,就必須牢牢緊跟趙昀的腳步。

    這也是,袁甫最後出聲的主要原因。

    不得不說,袁甫這些人,對人心的把握還是相當到位的。僅僅從本不該出現在這勤政殿上的榮王身上,就已經大概琢磨出了趙昀心中大概的想法。

    想救,卻又力有未逮;不救,又恐先前擁戴大宋朝的各個小國心寒。

    趙昀需要的是一個既能安撫諸邦小國,又能得到名聲、民意,卻又不能真的讓家小業小的大宋朝將腰包的最後幾個銅子也掏出來、傷筋動骨。

    趙昀想的很美,可是世間真的有那麼兩全其美的事情麼?

    之前袁甫等人以為的沒有的,不過,賈似道的話似乎讓他們明白,其實還真的是有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的。而且,貌似還不只。

    那麼,這良機是什麼?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聖上,東坡先生這首《定風波》當真是千古之作。」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賈似道並沒有直接說那良機是什麼,反而吟了一首詞出來。

    曾經知杭州府也就是如今大宋帝都臨安府的蘇軾這首《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這勤政殿內的一眾重臣沒有人不清楚,稍一思量,頓時齊齊會過意來。

    「好!好一個『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好一個『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當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一直老神在在的余天錫回過神來率先擊掌連聲讚道。

    對賈似道,余天錫也許是這殿中眾臣中接觸最多、瞭解也是最多的人了。畢竟,他還是名義上的臨安府知府,而賈似道這個臨安府通判總還是他的下官。

    如今的大宋朝中,能夠有這樣眼光的人不是沒有,可是難得是能夠在這樣一個年紀就有這樣的眼光。更難得是,賈似道用在這裡的這首詞一下觸動了大宋朝從三年前端平入洛之後心底中最為柔軟也是最為沉重的地方。

    向來以中央之國、天朝上國自居的大宋朝,卻是自立國後屈辱不斷,西夏、金人、遼人,再到如今的蒙古人;先有靖難之恥,如今又有端平入洛的大敗特敗,雖然嘴上不說,不過所有人都知道,不管底下的普通老百姓是怎麼想,至少大宋朝中的那些高踞在廟堂之上的人們已經漸漸失去了那份本應該屬於中央之國的淡定和從容。

    西夏、遼、金都已經是過去了,就不用再提。本以為就此之後大宋朝顏面盡失的時代就會過去,可是誰能想到前一刻還是親密盟友的蒙古人轉眼間就變為磨刀赫赫的殺神?

    自端平入洛之後,大宋朝在正面戰場上基本上就沒有贏過蒙古人。每一次蒙古人南下打獵,沒錯,這是偵緝司從蒙古人那邊傳回來的詞句,蒙古人對南侵大宋用的就是這樣一個帶著侮辱意味的詞「打獵」。

    對蒙古人來說,大宋就是他們的獵物,也僅只於獵物而已。

    每一次蒙古南下,大宋朝向來都是滿朝震動,緊張無比。每一次蒙古人打獵完畢,除了一些必要的要塞之地外,都是很快就退兵而去,留下的是被擄掠一空的殘破城池,然後等著下一次打獵再來收割一番。

    大宋朝身為中央之國的榮光就是在那持續數百年的一次次的對外戰爭中、一次次的打獵中慢慢的被消磨殆盡,以至於如今,甚至只要蒙古人靠近大宋邊疆,都會讓滿朝上上下下神經不由自主的繃緊。

    今天,賈似道用這樣一個本不是太合適卻又再合適不過的詞,來詮釋對蒙古人進犯大理國時大宋應該保持的態度,讓所有人都不禁心神搖曳。

    其他人雖然沒有說話,可是眼中的神色卻暴露了他們此刻的心境。只有袁甫,在短暫的詫異之後,嘴角微微撇起一個不屑的弧度,終於是沒有說什麼。

    紙上談兵爾!

    蒙古人是何等凶殘,一個從未曾經過戰事直面蒙古大軍的人,也只能用這樣的小伎倆來博得皇帝的歡心了。

    袁甫似乎已經忘記了,就連他自己也從來沒有真的直面過蒙古人,也只是通過道聽途說來腦補出蒙古人的凶殘罷了。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正如討厭一個人,怕是連呼吸都是錯的。這句話,用來形容此刻袁甫三人心中對賈似道的看法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趙昀深深看了一眼躬身而立的賈似道。今天,賈似道再一次刷新了趙昀心中對他這個小舅子已經刷新過一次的認知。

    「諸位卿家都退下吧,似道留下。」

    喬行簡等人聽到趙昀的話,無不一愣,隨即躬身應道:「臣等告退!」

    ……

    「似道,你可曾見過蒙古人?」

    勤政殿內就剩下趙昀和賈似道兩人,趙昀起身示意賈似道坐下,緩緩的道。

    「回聖上話,微臣沒有見過。」

    「是啊,你沒有見過,朕也沒有見過。包括朝中這眾多的臣工怕是也沒有人見過。」趙昀表情有些奇怪,繼續道:「可是他們都怕,而且他們還想讓朕也怕蒙古人,讓朕不得不怕蒙古人。」

    「聖上……」

    「似道,日後朝中諸事朕會召你旁聽,不過似道需要謹記,日後朝中諸事當多聽少言,事後朕自會問詢於你。」說道這裡,似乎為了給賈似道鼓氣一般,趙昀走到賈似道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笑著道:「大理國之事,朕再好生思量一番,蒙古使節不日將至臨安……嗯,此事容後再議,先前董伴伴說婉兒想要見你,你這就過去吧。」

    顯然趙昀其實是想要跟賈似道談談即將到來的蒙古使節的事情,不過卻最終還是放棄了。顯然,雖說對賈似道先前的表現有些意外,不過趙昀顯然不可能真的會因為賈似道的那番話就馬上腦門發熱的以為如今的大宋朝真的可以跟那定風波中說的那般巍然自立的任蒙古人隨便在大宋周邊折騰。

    對趙昀這樣的態度,賈似道並不意外。同時,他也更清楚,如今的大宋朝趙昀手中可打的牌太少太少了。不過,這些跟他都麼有多大關係,該說的都說了,想來到底該怎麼做其實趙昀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了。

    唯一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蒙古使節的到來。在之前他可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聽到。有心想問問,見趙昀似乎不想多說,賈似道也值得閉嘴不言。

    「聖上,其實在來之前微臣已經見過大理使節了,如今大理使節正在舍下作客。」

    詫異的看了一眼賈似道,趙昀點點頭道:「那似道就代朕好生招待他們就是,朕就不過問了。」

    顯然,跟蒙古龐大的使節團相比,大理國的莫夜和阿阮兩人使節團,實在是讓趙昀興趣怏怏。

    「微臣遵旨!那,聖上,微臣這就去覲見貴妃娘娘?」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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