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太古之淵 文 / 浥雨
他的瞳孔泛起了淡淡的光,有著不易察覺的溫柔,入骨一般的劃過了,眨眼間光芒又墮入了黑暗之中。=
他一縱身,躍下了萬丈的深淵。
風在耳旁呼嘯著,猶如巨獸張開了深淵巨口,眨眼間將人影吞沒。
他如頑石一般墜下了,狂風吹亂了他的長髮,青衫獵獵作響,而那麼一刻,彷彿有一隻手在深淵前,在他躍下的一刻,拉住了他。
他回頭,紅衣的光影映入了眼中。
風殘月睜大了眼睛,他伸出手,向著那個人影伸出了手……紅影波動,上一刻還在的人,這一刻已然化作了虛影,而周圍的天彷彿也被灰色的光覆蓋,蒼山之界,七彩的仙劍,這一次仙劍刺中了他的心口,他猛地退縮。
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狂風呼嘯,撕裂般的傷痛彷彿根植在了胸中,風殘月睜開眼睛,眼中有著看不透的深邃。
青芒暴起,與君王的火焰爆裂在了深淵之下,巨大的衝力捲起了空氣,生生將墜落下去的人,衝開來了。
太古之淵下有著數不清的枯骨,昔日司幽的埋骨地,如今染了重重的瘴氣,邪毒的黑色氣息盤繞著,風殘月便在這黑氣瀰漫的深淵下,停下了腳步。
心海深處響起了久違的聲音。
「你要化魔了麼?」
那聲音如一的熟悉,那是埋藏在心底的惡鬼,是風殘月的惡之面。
「我等你墮落已經等了許久,你命中終究是要握著邪魔之劍的惡鬼,你所到之處,必將化身修羅場,」惡鬼在他心底裡說著,聲音低沉,卻有著異樣的**:「你是那麼渴望力量的人,你曾與我握著千古的王權,權力這種東西,沾上了,便再也放不下了,你會一次次的愈加渴望,要以王權拿回屬於你的,殺了該殺的人……」
風殘月狠狠的打斷了他的話:「別和我說這些!」
「怎麼!你怕了麼,你忘了那柄劍了麼!那一劍可惜沒有刺在你的身上,否則你就要化作飛灰了!可惜那老頭殺的不是你,如果你死了,我早已逃脫了你這個廢物!你這個不折不扣的廢物!」惡鬼憤怒了,向著他咆哮:「你還記得你說過的麼!以血償血,以命償命!所有侵犯於王的人,都要在王劍之下,屍骨無存!」
「我們注定是這個世界的王,我們走過了千年的路,這一刻你就要化身為魔了!」
惡鬼在他心底大聲的咆哮。
可風殘月不做聲了,突然的,沉默下去了。
惡鬼大聲的喘息,惡毒的咒罵著他,千年了,風殘月從未見過他這般的憤怒。
因為王,捨棄了王的身份,要投身於魔了。
「我不會化魔的。」
風殘月緩緩的說,在他心底大聲喘息的惡鬼,突然的停下了咒罵。
「我不會化魔的,」他又這樣的說,眼瞳中浮現著往日的烏青色,他看著四下的瘴氣,神力一點點的泛出了身體,如螢光一般照亮了不見天日的深淵:「我尚且眷戀著塵世,若是化身為魔,怕是……再也找不回她了。」
惡鬼出奇的安靜,沒有作聲。
風殘月緩緩的說:「我們一同走過了千年,我們一同站在了世界的巔峰,這世上的仙與佛,又怎麼能做我們的敵人。」
「可他們阻撓了我的前路,他們殺了不該殺的人!」風殘月說:「我知道這一刻劍已經鈍了,我的火焰,亦已熄滅了,我將要尋求更強大的力量,強大到無可披靡的力量,那注定要讓世界顫抖!要令那些人,以血償血,以命償命!」
深淵下,幽暗的嘶鳴彷彿凝固了,空氣在無法飄動,沾染身體的瘴氣,被妖元力迅速的吞噬,繼而化作了火焰,將四下一同燃燒了。
「所以,你醒來吧……」
他閉上了眼睛,惡鬼在他心底裡攥住了手,緊攥的手發出咯咯的響聲。
一千年了,有一刻你們熄了戰爭,再不將彼此看做了敵人,你們手中握住了同一柄劍,劍指所向,萬軍也要潰不成陣!
你醒來吧!
太古之淵下暴起了劇烈的火浪,火浪一直泛上了萬丈之上,頃刻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深淵下,漸漸走入瘴氣之中的人,身上燃起了火焰。
「你,真的肯放我出來?」惡鬼有些不敢相信。
「我們來取你的冥淵巨斧,自今日起,你即為我,我即為你,再無善惡之分。」
深淵下,一道火焰身影迅疾的剝離了風殘月的身體,火焰化作的虛影,惡狠狠的看著他。
「這便是來報答千年前,救你一命的恩情麼?」惡鬼嘴角泛著冷冷的笑。
「如果是那樣,我情願再斬殺了你。」風殘月對著那火焰的虛影,目光徑直射去,一字一句的說道:「這是我與你定下的血誓,吾亡之日,即汝亡之日,汝亡之時,即吾亡之時!」
血色的光芒一閃而逝,生死相連的契約,就這般輕鬆的定下了。
深淵下,兩雙目光對視著,他們本為一體,分離了千年之後,這一刻,又要再次的迎回了王的惡之面。
王之惡鬼!
那隻手伸出去了,忽的,在與那火焰身影相撞的時候,頓了一頓。
恍若有一個人在遠方眺望著他,風殘月回過了頭,漆黑的深淵中不見一個人影,可彷彿有著那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她隱沒在黑暗中,彎著細細的眉,嘴角浮著淡淡的笑,衣角輕輕地飄落,瘴氣無法侵犯她分毫。
她明明是不在的,可驀地就想再見一面,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風殘月終於明白了,那一刻的長明月古井下,為何會不顧一切的跳下去了,要救她的性命。
而待你發現的時候,那古井下的人兒,早已不在了,徹徹底底的,永遠的自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再也尋不到一絲存在的痕跡。
風殘月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前的紅玉,那溫潤的玉如是他最後的慰藉,最後一絲光芒。
風殘月擦了擦眼角,他的眼睛有些泛紅,卻又笑了出來。
「你這麼不知好歹,江南的煙雨,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吧。」風殘月凝望著黑暗處,心愈發的疼痛起來,他像是用了極大的勇氣,許久,說出了那句從來不曾說過的話。
「而我真的好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