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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 陽謀 文 / 大司空

    李中易得知消息後,只是淡淡一笑,知道怕了,就是好事。他根本懶得理會這種閒言碎語,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反間諜工作,需要部署下去。

    時間還太短,東城這邊殺人的消息還沒完全傳到西城去,李中易故意緩了一緩,沒有緊跟著去搜索西城。

    在東城清除掉了不安定分子之後,李中易使了個歪招,借助於當年紅軍發動群眾的法寶之一,搞起了訴苦大會。

    李中易發動人們訴苦,並不是要帶領他們打土豪分田地,而是從那些張家長,李家短的瑣事之中,找出縣衙眾官僚和吏員的把柄。

    老話說得好,走過必留下痕跡。以李中易上輩子混官場的經驗來看,不敢說河池縣裡無官不壞,但是,縣衙裡邊,劣跡斑斑的傢伙,絕對不在少數。

    李中易雖然練了一支看起來不算很渣的鄉兵,但是,對於古代戰爭模式和指揮,他依然是個門外漢。

    守城,最重要的就是眾志成城,萬眾一心。不管是官紳還是草民,只要齊心協力,李中易相信,守住河池的希望很大。

    據李中易自己的推想,一旦守軍損失過大,導致防線出現漏洞,民壯上城牆也就成了必然。

    到那個時候,不妨把那些作惡多端的官吏,推出去當替罪羊,以換取民心的支持。

    這時,西城的某個私宅的後院裡,一群人正躲在柴房裡,竊竊私語。

    「三郎,你太衝動了!咱們事先可是說好的,進城來摸清楚守軍的部署狀況,馬上就撤出去。你倒好,居然膽大包天,跑去糧倉放火。唉,現在麻煩鬧大了,四門緊閉,蜀軍正在滿城搜捕我們這些人。」

    「化龍兄,你怕什麼?二兄的精銳馬上就到,咱們只需忍上幾日,就可裡應外合,奪了這座蜀北第一糧倉。嘿嘿,頭功是我的,誰都不許搶。」三郎已經被困在這府裡動彈不得,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

    這位化龍兄氣得直翻白眼,卻也只能幹嘔火,發作不得。沒辦法,誰讓這小子是他那位鐵桿兄弟的嫡親弟弟呢?

    這時,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那化龍兄雖然心裡在嘔火,但卻異常機警,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後,馬上掏出懷中的匕首,悄無聲息的躲到門後。

    柴房門傳來輕微的敲擊聲,兩長一短,化龍兄明知道來的是自己人,依然藉著不算明亮的月光,暗中打手勢指揮隨從上前去開門。

    隨從輕手輕腳的拉開柴門,那中年人邁步摸黑進了柴房,還沒看清楚人影,就喘著粗氣說:「化龍兄,大事不妙,團結鄉兵在東城那邊,當街一口氣殺了幾百人。」

    「滋……」躲在門後的化龍兄倒吸了口涼氣,心頭立時浮上一絲陰影。

    根據以前掌握的情報,蜀將大多懦弱無能,只知道貪圖享樂,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如此凶狠的團結鄉兵呢?

    「本縣的團結鄉兵,隸屬於檢校河池捉守使李中易調遣……就是這個李某當街下令殺的人。」中年人猛喘了幾口,強行抑制住莫大恐懼,「那些鄉兵實在太狠了,把人一家全殺光了不說,就連死人都要扎上幾槍,太可怕了……」

    見中年人腿肚子直打顫,身形一陣亂晃,化龍兄暗暗心驚,眼前這個曾經幹過不少壞事,甚至殺過好幾個人的狠角色,居然怕到這個程度。

    可想而知,那殺人的場面,有多恐怖?

    中年人畢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狠角色,他勉強鎮定下來,分析說:「昨晚是東城,今晚想必會來西城搜捕。」

    「怕什麼?來一個宰一個,來一對殺一雙,小爺一路殺出河池去,看誰敢攔我?」

    三郎搶先大放獗詞,化龍兄氣得要吐血,他在心裡默默地發出怒吼:你他娘的,簡直不知道死活!

    「以你的看法,咱們該怎麼辦?」化龍兄直接忽略掉三郎的狂語,虛心請請教中年人。

    「我聽說東城那邊,已經被鄉兵挖地三尺。連躲在地窖夾心牆裡的悍匪「狂風沙」,都被找出來,殺了。」中年人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窩藏狂風沙的那一大家子,全死光了。」

    化龍兄是個明白人,中年人雖然只是描述了東城那邊搜捕殺人的情況,內心深處恐怕還是想讓他們這些人趕緊離開他的家,以免連累了他的全家老小。

    可問題是,離開了這裡之後,化龍兄他們又能夠去哪兒呢?

    就在化龍兄猶豫不決的時候,這家人的大門被人敲響。

    「通通通通……」門上銅環扣擊的脆響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傳播出令人膽寒的死亡氣息。

    中年人出去了一會,不大的工夫,再次返回,顫聲說:「孟帥召集大家到帥府議事。」

    這深更半夜的,孟仁毅突然召集縣裡的官吏議事,根本不必多問,其中顯然有陰謀。

    可是,滿大街都是蜀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誰敢不去帥府,只怕大軍立時殺到,全家人都要死絕。

    正在犯愁的化龍兄,忽然眼前一亮,馬上有了主意。

    和衝動狂妄的三郎不同,化龍兄走南闖北,見過不少世面,膽氣也很足。

    根據中年人所介紹的嚴重情勢,化龍兄馬上猜到了,隱藏在孟仁毅突然之舉背後,那昭然若揭的陰謀。

    哼,不就是已經懷疑到縣吏們的頭上,想先來個調虎離山,再進府搜查麼?

    化龍兄斷定,蜀將目前還僅僅是懷疑罷了,應該還沒有確認,哪一個或是哪些人,才是真正的內奸。

    否則的話,蜀軍早就攻進來,殺的雞犬不留!

    這時,柴房裡的幾個人猛然聽見,緊鄰的一座府內,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女人們驚恐的尖叫聲,男人們臨死前淒厲的慘叫聲,小孩子的哭鬧聲,兵刃撞擊的噹噹聲,士兵們的喊殺聲,交織成了一曲死亡的悲歌,令人不寒而慄。

    「那邊住的是?」化龍兄強行壓下恐懼感,小聲問中年人。

    中年人重重地歎了口氣,說:「是縣衙的夏兵曹,這傢伙膽大妄為,居然和山裡的賊人暗中有勾連……唉……」

    化龍兄追問中年人:「以前就沒人知道,他這麼胡作非為?」

    「他這人平日裡做事還算是謹慎,我也是非常偶然得到的消息,不想這麼隱密的事情,居然被查了出來。」中年人越想越後怕,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如紙。

    化龍兄的心頭,立時浮上一層不祥的預感,姓夏的兵曹既然和山裡的賊人有瓜葛,一旦暴露了就是滅門大禍,必定做得很隱密。

    蜀軍的反細作能力,啥時候,變得如此的厲害?

    其實,令化龍兄萬萬想不到的是,李中易只不過運用的是群眾路線罷了。

    發動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路線,只要控制得當,獎懲分明,效果其實非常的不錯。

    在血色恐怖的重壓下,在巨額錢財的**下,東城的普通縣民心甘情願的屈服了。

    於是,張家長,李家短,趙家最近來了陌生的遠客,劉家的飯桌上昨天多了一隻雞,各種瑣碎的情報,源源不斷地遞送到李中易的桌案上,已經堆積如山。

    說白了,李中易不過是借用了「十年運動」中,毛太祖曾經運用過的方法而已。

    其邏輯是,在巨大的不安全感之下,你不舉報別人,別人為了自保,還有那相當於幾年收入的二十貫錢的重賞,就很可能把你曾經幹過的壞事,都給抖露出來。

    人人自危,人人都不想掉腦袋倒大霉,人人都想一夜間脫貧,所以,李中易的陽謀得逞了!

    因那夏兵曹經過多年的轉遷,已是流外三等官。按照職權,李中易這個所謂的「檢校河池捉守使」,並無權力直接捕殺縣裡的佐吏。

    所以,殺夏兵曹全家,是孟仁毅這個後軍總管兼昭武節度使親自下的令,李中易只是提供了充足的證據罷了。

    軍情異常緊急,非常時期必用雷霆手段,既敲山震虎,也可打草驚蛇。

    李中易最擔心的是,周軍藏在城內的細作,非常沉得住氣,躲藏在某個官員的家裡,沒有任何動作。

    所以,孟仁毅這邊召集縣衙的官吏議事,李中易那邊就派人去包圍夏府,殺光了夏兵曹全家。

    既然夏兵曹有膽子「通匪」,那就是極大的安全隱患,為了最大限度的確保河池的安全,李中易並不介意,他的手上沾滿夏家人的鮮血。

    按照蜀國的刑律,通匪是滅族的重罪,罪無可赦,李中易不過是提前動了手而已。

    李中易堅信,走過必定留下痕跡。即使周軍的細作隱藏得很深,只要孟仁毅那邊,把縣裡各個官吏都控制了起來,他這邊就準備調兵趁虛動手,把各家的奴僕統統拿下,嚴刑拷打,不怕他們不招供。

    沒辦法,誰叫李中易的靠山,硬得嚇死人呢?

    河池畢竟只是個小小的縣城,官吏們即使和成都那邊有些聯繫,也不可能是很有權勢的朝中大人物。

    除了縣令、縣丞、主簿以及縣尉這四個流內官的腦袋之外,就算李中易把縣吏們全部扣上通匪或是通周的大帽子,都給殺了,以孟仁毅的權勢,也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地按下去,並且不會泛起半點波瀾。

    哼哼,享受特*權的滋味,真棒!

    另外,李中易採取如此暴力血*腥的手段,還隱藏著一層更深的陽謀,那就是:逼迫窩藏者和周軍細作鬧內訌。

    周軍的細作至少是兩人以上,那麼,窩藏者要想殺掉這兩個人,就必須調動家裡的打手。

    到最後,即使周軍的細作被暗中處理掉了,參與的打手們,總會在重刑拷打和威逼利誘之下,乖乖招供。

    李中易琢磨得非常透徹,即使參與的打手,最終也被滅了口。

    那麼,只要發現哪家有多個男僕突然死亡,窩藏者也絕無可能逃出李中易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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