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龍顏 文 / 炎楠
趙高提著燈籠,心驚膽戰的走在陰暗悠長的地下密道當中。在他身後,跟著當今天下權利最大的兩個年輕人。一個是溫爾,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表面仁慈正義,實則心狠手辣,口蜜腹劍的大秦太子秦王。另一個則是生性殘暴嗜血,野心勃勃,極為好鬥的大秦二皇子秦武王。
光線越來越暗淡,刺骨的寒氣不斷從地底湧出,令人忍不住渾身顫抖。牆壁上依稀結了一層厚厚的寒冰。秦王溫聲細語道:「趙公公,不知父王召喚我和二弟所為何事。」
秦王的聲音非常好聽,宛如一陣春風般泌人心脾,但趙高卻忍不住一個哆嗦,宛如見到毒蛇般驚懼不已。會咬人的狗不叫,在趙高心中,秦王這永遠面帶微笑的太子,可比那看似兇惡的秦武王可怕多了。
趙高誠惶誠恐道:「皇上的心思,老奴豈敢妄自揣摩。」
秦王望了一眼隱藏在暗中的一雙雙眼睛道:「趙公公嚴重了,誰不知道,趙公公和父皇從小一起長大,名為主僕,實則感情深厚。」
「太子切不可這麼說,老奴從小伺候皇上,乃是老奴的榮幸。」
秦武王皮笑肉不笑道:「大哥何必難為趙公公。父皇召見我們有什麼事,其實我早猜到了,不知大哥想不想聽?」
秦王皺了皺眉頭,隨即滿面春風道:「二弟但說無妨」
「父皇顯然是知道了大哥你連塊女人的肉都不敢吃,把江山交到你手太危險,所以想改立我為太子了。」秦武王獰笑不已,他已經獲得了不敗大將軍風破天的鼎力扶持,勢力大漲,哪裡會把秦王放在眼裡。上次他宴請秦王酒宴,故意找借口把一名妃子蒸熟,請秦王一起品嚐。誰知秦王嘔吐不止,掩面而逃,形象大損。
「二弟休得胡言亂言,為兄早說過,大秦如今內憂外患,為兄本無意皇位,只是想替父皇分憂,才勉為其難成為太子。倘若大秦太平盛世,為兄一定會把王位拱手讓出。」
「大哥真不愧為飽讀詩書之輩,功夫全在一張嘴上。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人如其名,秦王從小就喜歡琴棋書畫,而秦武王恰恰相反,兩人一一武,皆是天縱奇才,若能兄弟同心,必可保大秦江山無恙。可惜事與願違,兩人從小就勢同水火,為了爭奪皇位。恨不得生食對方的血肉。自從秦霸天閉關後,兩人的爭鬥越來越激烈,從暗鬥升級為明爭,就差撕破臉刀兵相見了。
趙高咳嗽了兩聲道:「兩位皇子。前方轉過彎就到了皇上閉關的地方了。」
秦王和秦武王冷冷的互相對望了一眼,同時冷笑,閉上了嘴巴。趙高是一個聰明人,懂得在不得罪兩位皇子的前提下。提醒兩位王子不要喧嘩。事實上,太子和二王子都曾想拉攏他,但都被他委婉的拒絕了。
金銀固然好。但也要有命花。他能活到今天,成為權勢滔天的大內總管,完全是因為他認準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管發生什麼事,只有效忠當今皇上秦霸天,才是他保命的唯一方法。
溫度越來越低,大約又走了半盞茶的時間,趙高帶著兩位皇子來到了一扇厚重的鐵門處。
鐵門兩旁,立著八名全副武裝,渾身上下包裹在盔甲中,只露出了兩隻眼睛的侍衛,和一名凍得面色發白,佝僂著身子的小太.監。
趙高走上前道:「小桂子,通知皇上一聲,太子和二王子覲見。」
小桂子點了點頭道:「皇帝早等候多時了,請趙公公和兩位殿下跟我來。」
小桂子在前方帶路,把趙高和兩位皇子領到了一座大殿當中。在大殿的盡頭,一位極有威嚴的老者,閉著雙眼,盤腿坐在一張萬年寒玉製成的床上。
小桂子跪在地上道:「皇上,趙公公和兩位皇子來了。」
秦霸天擺了擺手,小桂子忙起身離去,把大殿的門輕輕帶上。
秦霸天閉著眼睛道:「你們來了?」
「父皇,孩兒來了」太子和二皇子異口同聲道。
「很好…」秦霸天說完,還是沒有睜開雙眼。他的衣服上,凝結了一層寒冰,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起身過。
時間一分一秒的度過,秦霸天像是睡著般依然坐在寒玉床上紋絲不動。這可害苦了趙高和兩位皇子,凍徹心扉的寒氣,一點點的侵蝕著他們的身體,令他們苦不堪言。可他們卻不敢起身,甚至不敢驚擾陷入沉睡的皇上。即使猖狂至極的二王子秦武王,都乖乖的閉上了嘴巴,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一句怨言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有一萬年那麼長,秦霸天總算睜開了眼睛。
兩道利劍般的光芒,宛如兩團火焰,瞬間映亮了大殿的天空。當秦霸天閉著眼睛時,他只是一個極有威嚴的老者。可當他睜開雙眼時,他就是俯瞰天下的主宰。言語根本無法形容他的目光,當他睜開雙眼的那一霎那,天上的星星都彷彿失去了顏色,搖搖欲墜。
秦霸天緩緩的站起身,走到趙高和兩位皇子面前,趙高下意識的把頭部又壓低了一些,渾身劇烈的顫抖不已。其實,秦霸天的身形並不高大,長相亦算不上兇惡,但當他站起身的時候,他的氣勢足以遮天蔽月,令天地驚懼顫抖。
「小高子,抬起頭,看著朕,朕是不是又老了一些?」
「皇上青春永駐,萬壽無疆,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霸天歎了口氣道:「小高子,不用騙朕。朕常年居住在這冰冷不見天日的地下寢宮,無非是想借助這裡的寒氣,延緩身體的衰老,可是效果甚微,朕的時日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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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皇上洪福齊天,一定能永生不死。」
「哈哈哈…」秦霸天龍顏大悅道:「小高子,你還是這麼會說話,當年和朕一起長大的朋友。只有你還活著,你可知是為什麼?」
趙高一個顫抖道:「那是因為皇上宅心仁厚,老奴托皇上的洪福,才能長命百歲。」
「錯,你之所以活著,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野心,不會觸碰朕的底線。朕不在乎金銀,錢的事總能算清,但朕痛恨的是那些用錢算不清的事。朕還沒有死呢,你們兩個孽障就像瘋狗一樣你爭我搶。真當朕老了嗎?」
秦霸天的面目瞬間籠罩了一層寒霜,無盡的威壓襲來,趙高和兩位皇子感覺肩頭像是有千斤重擔,不由自主的上身趴在地上,不住的顫抖。
「父皇息怒,孩兒知錯了。」二皇子秦武王慌忙認錯,他雖然生性殘暴,卻是個聰明人,不是自作聰明的人。他知道。什麼事都逃不過秦霸天的眼睛,倘若狡辯,只會使得龍顏震怒,換來難以想像的狂風驟雨。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搶在太子秦王前面搶先認錯。
秦王暗自冷笑,面容上卻流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道:「父皇,此事和二弟無關。千錯萬錯,都是我這個當哥哥的錯。是我做的不夠好,才會讓弟妹們心生不滿,還請父皇原諒二弟。有什麼都衝我來。」
「我草,卑鄙」秦武王恨得咬牙切齒,心裡不斷咒罵。秦王這招後發制人實在太惡毒了,簡直殺人不見血。本來,他想搶先認錯,給父皇留下一個好印象。但秦王的話,表面看像是仁慈聖人,實則把過錯全推給了他,無恥到極點。
不過,事已至此,他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裡咽。他詳裝悲傷道:「大哥此言差矣,一切全是二弟的錯,和大哥無關。大哥一向醉心於詩畫,若不是二弟我擾了大哥的興,大哥哪裡會和我一般見識。」
秦武王分明是在指責秦王不理朝政,整日就知舞弄墨,秦王剛想反駁,秦霸天鐵青著臉道:「夠了」
他冷冷望著秦王和秦武王,久久沒有說一句話。兩個都是他兒子,他總不能讓侍衛拖出去砍了吧。當年,他也是殺死了自己的親兄弟才得到了王位,如今他又有什麼資格指責兒子。他終於體會到了自己父親當年的悲哀,手心手背都是肉,作為一個皇子,他可以殺死兄弟上位,但作為一個父親,他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自己兒子兄弟相殘的局面。
「嗚嗚嗚嗚…」趙高突然掩面哭泣,很好的化解了尷尬的氣氛。秦霸天皺了皺眉頭道:「小高子,為何哭泣?」
趙高抹了把眼淚道:「老奴老奴看到太子和二皇子如此親密友愛,忍不住幸福得熱淚盈眶,渾身每一根寒毛都暖烘烘的,說不出的舒坦。吾朝有如此仁慈的太子,如此忠心的皇子,大秦國運豈能不昌!如果天下百姓都能像太子與二皇子這般友愛,那麼這世界將多麼和睦美好?那麼朝堂之上的人臣官員豈不是高枕無憂?傳說中的「無為大治」又豈不是指日可待…想到這些,老奴一時激動失態,還望陛下恕罪。」
趙高的一番話把秦霸天逗樂了,這老太監睜著眼說瞎話,但偏偏說的他心裡舒坦無比。他共有十個兒子,但那八個都屬於混吃等死的廢材,難當大任,只有這兩個兒子有希望成為下一任大秦皇帝。倘若這兩個兒子能兄弟同心,一一武互相輔佐,那區區蠻荒五部不足為慮。
他背著手道:「上古六道的傳人重現於世,你們兩人可知曉?」
太子秦王道:「孩兒已經知曉,這件事父皇可以放心的交給孩兒。待孩兒派出保龍一族的人馬,把此人抓來審訊一番,定把上古六道的餘孽一網打盡」
「不」秦霸天擺了擺手道:「朕這次召見你們,就是要告訴你們,暫時不要碰這個叫徐君的少年,他對朕有用。」
秦霸天緩緩的閉上了雙眼,示意趙高可以帶著兩位皇子離開了。作為一國之君,要學會行事莫測,才能讓底下人又敬又怕,所以他無需解釋任何命令。
他的大限將至,若得不到長生不老丹的丹方,即使居住在這冰冷至極的地下寢宮中,亦最多再活三年。
大秦朝如今內憂外患。兩位皇子又明爭暗鬥,倘若他死了,大秦朝危矣,所以他必須得到長生不老藥的丹方。
他已得到確切的消息,徐君是鬼谷子唯一的親生兒子。他奈何不了鬼谷子,但收拾了小的,不怕老的不出來。想要得到長生不老丹的配方,就要從徐君身上下手。
「阿嚏…」天濛濛亮,徐君揉了揉鼻子,一個高從地上蹦起。起腳把完顏宗天踹醒,怒目而視道:「你丫是不是在心裡詛咒本少爺,不然本少爺怎麼會老打噴嚏?」
完顏宗天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突然哭喪著臉道:「人家剛睡的正香,你幹嘛踹醒人家啊。額滴秀髮啊…」
完顏宗天嚎啕大哭,聲淚俱下,徐君頭痛道:「行了,行了,不就那麼點頭髮嗎。你都哭了三天了。下次再敢貪生怕死,出賣本少爺,那就不是割你頭髮了。」
徐君望著完顏宗天的脖子,陰森森的獰笑。完顏宗天一個顫抖,感覺脖子處涼颼颼的。他下意識的摀住了嘴巴,一個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死皮帶臉道:「老師,今天早上我們吃什麼啊。」
「吃你大爺。能吃的都被你吃光了,啃樹皮去吧,那個數量多。你吃多少都沒人管你。」
完顏宗天摸了摸乾癟的肚皮道:「我大爺早嗝屁了,就算活著也不好吃啊,肉那麼老,還不如把公主烤著吃了呢,起碼秀色可餐。」
「我草,都會用成語了,秀色可餐是這個意思嗎?」
徐君無語的搖
了搖頭,小玉兒打著哈氣,從車廂探出頭道:「誰,誰在叫本公主的名字,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算了,本公主也懶得和你們計較,來人,伺候本公主洗漱。」
「是,公主」阿牛等五位少年,忙燒水,洗毛巾。徐君厭煩的皺了皺眉頭道:「娘希匹,沒人伺候會死啊,你們五個怎麼這麼賤,我昨天不是才給你們講解了人人平等這四個字的意思嗎,怎麼還是這麼一副奴才相。若不是考慮到天下蒼生的安危,本少爺非把你們全賣進怡紅樓」
「怡紅樓是什麼地方?」小玉兒迷茫的問道。
完顏宗天忙屁顛屁顛的跑到小玉兒面前,趴在小玉兒的耳朵邊道:「就是窯子」
小玉兒面色發燙道:「混蛋,本公主可是日後母儀天下的女人,你竟然想把本公主賣進」
「我草,有完沒啊,本少爺已經知道你被皇帝日.後,就會變成母儀天下的女人,不用再重複了。」
小玉兒眨了眨眼睛,好像覺得這話哪裡不對勁。她狠狠的瞪了徐君一眼,接過小花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把臉,又用竹刷和細鹽刷了刷牙齒,撕下一片布道:「本公主要方便,護駕,護駕」
「我來,我來…」完顏宗天興奮的呲牙咧嘴,忙自報奮勇,徐君徹底崩潰,這都什麼人啊,若是腦殘會飛,那天上全是飛機啊。
解決了個人問題,徐君一行人繼續上路,漫長的路途,在有驚無險中悄然度過。一個月後,馬車終於快要抵達青陽城,但徐君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傳說中年輕一輩無敵手的海清同志,並沒有追殺小玉兒。這讓徐君一陣詫異,忍不住咒罵道:「格老子的,害本少爺提心吊膽,睡覺都睡不踏實,結果連個影都沒看到,玩老子啊。」
徐君罵罵咧咧,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事出必有因,反常即為妖,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卻不知究竟是哪裡出錯。他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乾脆不去想這些煩人的問題,只要把小玉兒送到大秦帝都上京,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但願大秦和羌族部的和親,能遏制匈奴的強勢崛起。
他找了塊破布,把自己的臉圍上。青陽城人山人海,滿街捕快,他現在是朝廷通緝的要犯,還是小心點為妙。這次去大秦帝都上京,他其實還有別的事要做,那就是調查殺死徐家滿門的兇手。譚彩貓曾告訴他,寫第二封密函的人,極有可能呆在金鳳樓,無論如何,他都要去一趟。他的父親徐志橋尚下落不明,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徐志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老,老師,你快看…」
阿牛的聲音有些驚恐,徐君皺了皺眉頭,把腦袋探出車窗一瞧,頓時大驚失色。
雨點般的火箭,宛如烏雲般遮住了驕陽,密密麻麻的射向了青陽城的城頭。狼煙四起,火焰沖天,青陽城內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大批的蠻軍,驅趕著數不清衣衫破爛,骨瘦如柴的秦人,自殺式的衝向了城門。其中甚至還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和白髮蒼蒼的老人。徐君的眼睛,瞬間變得猩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