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白瑾墨,你個喜新厭舊的負心人 文 / 藍安諾
夜,寂靜無聲,被雲層遮住的月亮偷偷俯瞰著這一片大地,旁邊的樹影沙沙作響。
「主人!」突然,在靜到無聲的山峰上,傳來一聲毫無情緒的嗓音。裡面有的,只是滿滿的恭敬與服從。
前面的人,背對著她,負手而立,看不清面貌,卻給人一種鶴骨松姿之態。整個人像是蒙了一層淡淡的雲霧,深沉的讓人捉摸不透,無形中讓人不知不覺敬畏。
良久,男子才收回眺望遠處的視線,卻也沒有回過頭,而是輕聲喚道「浮若……」聲音好聽的緊,身後的女子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遠方的樹木,似是反應過來什麼,男子搖了搖頭歎道「我竟忘了!」勾唇笑了笑「空心!」
身後的女子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立刻轉頭看向他「主人!」
緩緩轉過身,一襲白衣出塵飄逸,那是一種於白瑾墨完全不同的氣質,整個人氣息淡的幾近於無。純白色的衣袍上沒有半絲點綴,墨發被冠起,臉上帶著一張銀質面具,看不清容貌,只露一雙眼睛,眼眸不是純黑色,卻顯得格外有韻味,有種歷經百事的滄桑。眼底帶著三分看不透的情緒,就那麼,溫柔的看著女子冷淡的臉龐,眼神中的飄渺卻又像是透過她,看向什麼人。
女子長著一張極盡嫵媚的容顏,若是花非影是天生的尤物,那麼這個女子,就是凌駕於花非影之上的妖嬈魅惑。膚若凝脂,唇瓣嬌艷欲滴,一雙秋瞳似是瀲盡世間芳華,裡面卻又偏偏沒有半點情緒波瀾。雙眼直直的盯著眼前的男子,彷彿天地間只剩下這一人入了她的眼一般。
看著她驚世的容顏,男子突然溫聲道「空心,過來!」
女子一步步的走上去,直到走到男子跟前,才揚起一張臉,呆愣的望著他。眼底漫過一絲暖意,男子伸出手,一點點拂過女子的容顏。從眉眼到臉頰,再到唇瓣,最後停留在下巴上。風輕輕吹起,一縷髮絲劃過手背,有種癢癢的感覺。
突然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面,那是一名女子,容貌可照日月。眼底卻是化不開的憤怒和厭惡,唇角一抹諷刺的笑意,像是在無聲的質問他:你憑什麼?
手指突然想觸電般的收了回來,隱在面具下的唇瓣抿了抿,男子輕輕閉了閉眼,像是決定了什麼。聲音點的輕柔,像是情人之間在耳邊的呢喃「心兒,幫我辦件事可好?」許是氣息噴在耳邊,有種癢癢的感覺,女子皺了皺眉,卻極其聽話的抬起頭望著他。
那模樣,像極了一個聽話的提線木偶,沒有表情、沒有動作,所做的每一個指令都是按照男子的吩咐去做。縮在衣袖中的手驟然緊握成拳,眼前突然又出現幅畫面,還是那名女子,不同於先前的張揚喧囂,此時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孩子,淚眼婆娑,似是在哀求,驚艷了浮華。
男子動作極輕極輕的將女子的手抬起,望著掌心那一點硃砂,不知讓女子服下了什麼東西,硃砂痣緩緩消失,只剩一隻嫩白的掌心。
「好了!屆時有事情,我會找你的!先退下吧!」男子做完這些後,重新轉過身,目光決絕超然,女子極其聽話的離去。
直到聽不到身後的腳步聲之後,男子才轉身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終是沒將已到嘴邊的話問出:空心,百年來,你可曾恨過我?自嘲的笑了笑,隨即呢喃道「星辰亂,五國紛爭起。呵!有誰知道,其實這句預言,其實還有前半句呢?」
半空中突然一個驚雷,閃電幾乎劃過天際,男子緩緩抬起眼「要,下雨了啊!」空心空心,若是連心都沒了,豈會還會有所謂七情六慾?
「嘖嘖,這場雨來的好怪啊!」站在窗前,望著半開的窗子,黎訣御皺了皺眉。踏雪懷疑的望了他一眼,不解的問道「怪?哪裡怪了?不就是一場雨嗎?」
柳小小眉眼彎了彎,道「他的意思是,這場雨,未免來的急了些,連預兆都沒有。」這雨的確沒什麼尋常的,只不過,確實來的極好「急了些也沒什麼不好,這黎城的空氣,是該好好洗一洗了。」太過污塵血腥,怕是會影響了這場武林大會的氛圍。
水慕楓眼眸閃了閃,不知想到了什麼,唇瓣微抿。
「王妃,無情有消息傳回!」門口響起無痕冷淡的嗓音,這一句話,幾乎所有人同時抬起眼。
柳小小勾了勾唇,點點頭示意他說出來。
「今早在戰府大喊大叫,類似瘋癲的女子,也就是發現死屍的那個。方才離開了戰府,據無情回報,她還特意在街上轉了兩圈,才拐進了一個小巷,最後進了百花樓,至今未曾出來!」無痕面無表情的轉述著無情的話,一字不漏。
百花樓?柳小小眼眸亮了亮,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還準備去百花樓套一下素素的生平呢!瞇了瞇眼,眼底劃過一道流光。
戰天身為武林盟主,而戰府倒數三代全部都是武術世家,幾乎是延續了先祖的傳統,最後發揚光大。作為一個嚴謹的家族,他們家的下人都是經過層層篩選,卻又怎麼會與青樓楚館扯上關係呢?眸光身處劃過幽深的顏色,能混進一個偌大的戰府,不可否認,這人的確是有幾分本事。能在戰天以及那麼多天下英豪面脫身離去,這可就不是本事大不大的問題了。若是戰府沒有人接應,就算她能將這戰府翻出個花來,也萬萬離不開。
戰慕擎垂了垂眼簾,她也是戰府之人,還是戰府的大小姐。可是,他們在她面前討論起戰府來卻絲毫不遮掩,能被如此信任,她當真不知是該慶幸好,還是該找個角落哭好!
青竹突然出言問道「王妃,要不要……」話只說了一半,柳小小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必!」輕輕搖了搖頭,柳小小視線飄落到窗外,方才下雨時,月亮早就多了起來,現在天空也是黑漆漆的一片。眼眸裡突然浮起一片片泛著漣漪的波瀾,語氣淡而輕「現在,固然是抓住她的好時機,我們在她空中,也一定會得到有用的消息。只不過,為了一個消息打草驚蛇,還是不太划算。」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先看看,對方下一步會有什麼變故,之後……按照白瑾墨的路線走。」眼底漫過絲絲狡黠,至於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能者多勞嘛!
「青竹,無痕!」柳小小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一敲桌子,被點到的人條件反射道「在!」聲音齊刷刷的,連頻率都一樣。很默契嘛!柳小小摸了摸下巴,眼底掠過三分戲謔七分狡黠,這樣的話「同無情無殤保持聯繫的任務,就叫給你們兩個了!」
嘖嘖!據說她在豐城閉關那段時間可是錯過了什麼好戲來著,這次必須要補上啊!
窗外落在屋簷上的「滴答」聲越來越小,雨漸漸停了,走到窗前,長吸一口氣。要玩就玩大的,戰府今夜,依然不會平靜吧?
同樣的問題,在黎城的另一個角落被提起,男子挑著精緻的眉眼。唇邊笑意溫潤如玉,氣息優雅如詩「依那人的性子,何時把人命放在眼裡過?所以,戰府今夜,還會出人命!」聲音雖然淡淡的,可聽在耳裡,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堅定,讓人不知不覺間相信他的。
翻了個白眼,花非影挑著一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妖媚的容顏透出絲絲看不懂的神色。你說會出人命就出人命,你以為你是先知嗎?話雖然沒有出口,可臉上的表情就是如此。但,雖然面上不服,花非影卻也不得不承認,其實白瑾墨還是有那種本事的。不是說他可以未卜先知,就是,他很會推測。
幼年,曾有一個至交好友告訴過他,人做事,就像下棋一樣,一定要做到走一步看三步,才不至於滿盤皆輸!那時他還是個孩子罷了,自然沒將這話放在眼底,饒是至今,他也未曾做到這般,走一步看三步。他依舊喜歡隨性做事,張揚無忌。可白瑾墨,無疑就是哪一種人,甚至他看到了,不知是三步,也許,是,整個棋局上的風吹草動他都能夠掌控。
雖然極其不待見他,甚至有一天可能他們兩個還會揮刃相向,但是這個人,的確值得他如此稱讚。
「對了!」花非影突然像想起什麼一般,慵懶的躺在軟榻上,紅衣妖嬈,望著那邊負手而立的白衣男子「你今個說,那人死於五臟六腑盡失,是怎麼看出來的?」畢竟,人前天夜裡還活的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喪了命。人體內臟,總不可能自己消失吧?若是什麼藥物腐蝕,也不會是三天五天的事,想必,是長久積累下來的了。
白瑾墨卻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如同清泉般的嗓音響起「不!他的死因,並不是因為內臟俱失,但他五臟六腑的確消失了!」
「什麼意思?你是說……」花非影瞳孔驟然一縮,順著軟榻一下子坐起身,妖媚的容顏露出驚異的表情,一個大膽的猜測頓時躍出腦海。
「他死前的確受到過什麼恐怖的事情,甚至精神上遭到了慘不忍睹的重創,這從眼神就能看出。但是,在這之前,他是有知覺的,看他身上那些抓痕就知道,只不過,他說不出來話而已!否則,他也不可能不呼救,所以,至少在他死前,五臟六腑還是存在的。至於,為什麼突然消失……」白瑾墨突然瞇了瞇眼,視線落到窗外「我們很快就能知道了!」因為,他們會主動把答案送上來。
夜深露重,何況是剛剛下過一場雨,白瑾墨夾雜了三分冷冽的嗓音緩緩流淌飄蕩在屋子裡,竟顯出絲絲冷意。
花非影皺了皺眉,他現在開始好奇了,這人到底要做什麼?內臟消失本就是一件詭異的事情,世間之人有頗為相信鬼神之說,雖然他對那種怪談很是不屑。但,畢竟人言可畏!若真是有些什麼靈異的事情傳出去,久而久之,必定人心惶惶。臨近武林大會,這人,難不成是想攪了這鍋湯不成?
黛眉越蹙越深,良久,花非影才從情緒中走出,隨即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候,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他是來看戲的好不好,什麼時候,也開始關心這些問題了。他只管自己開心就好,至於那些什麼亂不亂的,都不是他該擔心的事!
這麼一想,整個人都通透了!極其舒心的伸了個懶腰,重新回到軟榻上坐下。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叩門聲,追風的聲音同時響起「西涼太子殿下,抱歉,你不能進!」
西涼太子,風玄衣?花非影眼睛彎了彎,一個似醉非醉的弧度劃開,不知想到了什麼,視線望向白瑾墨。後者一臉淡定,唇邊帶著清潤的笑,絲毫不詫異風玄衣回來一般。唇角勾了勾,看戲啊!他最喜歡了,當即,花非影揚聲道「追風,請風太子進來吧!」如果不讓他進來,自己怎麼看戲呢?
白瑾墨眼眸忽閃,自然明白他什麼意思,不著痕跡的瞥了他一眼,隨即望向門口那名緩緩踏入的男子。
依舊是一襲金燦燦的衣袍,金線勾邊,手中一把純金鏤折扇。千嬌百媚,神仙玉骨,兩種極端的美,讓整個人顯得極其灑脫不羈,活脫脫一個紈褲子弟。風玄衣唇邊帶著笑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桌前的白衣男子,卻轉頭望向花非影,嗓音有些辨不清的情緒「千影閣閣主,久仰大名。先前未曾注意,今日近距離觀察,倒真是……」唇瓣微合,隱下後半句話,眼眸劃過笑意。
花非影知道他的意思,這要是平時,他說不定一個不高興就把人帶回千影閣慢慢玩了。但今日他卻完全不計較,許是對方身上的氣息有那麼兩分同自己相近,許是期待接下來的好戲。於是,花非影只是輕輕佻了挑眉「風太子不必客氣,若是有話大可直說,當本閣主不存在就好!」說罷,輕輕端起旁邊的茶盞。
當你不存在,風玄衣微微默了一下,這麼大個活人,是說無視就能無視的嗎?但風玄衣是什麼人?什麼陣仗沒見過,當下微微一笑,視線轉向白瑾墨,臉色驟然一變,彷彿受了好大的委屈「白瑾墨,你當真是個喜新厭舊、薄情寡義之人吶!」那模樣,活脫脫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噗!」白瑾墨這廂還沒什麼東西,花非影剛入口的茶水頃刻華麗麗的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