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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荒唐的夢 文 / 幾輕思

    幕青衣回到駙馬府,府中燈已熄滅,下人們果然沒為她留門。

    她提氣跳上院牆,再輕身落下,院子裡花枝攀差,蛙聲淺叫,聽著頗為悅耳,她突然間不解寧國宮中為何要找一些專門驅蟲趕蛙之人。大自然本是一個共存體,人可以存在,當然也得允許動物和昆蟲生存,這種自私獨行的想法難道不是有違天理?

    因為心情舒暢,幕青衣並未再深究下去,她摸了摸嘴角,傷口已結痂,而餘香猶在,不由自已的又低頭笑了笑,推開門,逕直走進去再將門關好。

    廳堂裡光線暗淡,幕青衣不由的朝窗戶邊看去,不看還好,這一看著實讓她微驚了一下,一個黑影坐在窗沿上,看不清臉,也看不清眼睛。

    「誰?」幕青衣問。

    黑影動了一下,像是轉而看向幕青衣的方向,「你回來了」,淡淡的略帶嘲諷的聲音,除了獨孤煙絕無二人。

    「嗯」幕青衣輕答。

    「你那位公主沒有留你過夜麼?」依舊是嘲諷的語氣。

    「沒有」幕青衣不想再繼續這樣的對話,直接說道,「這麼晚了,回房休息吧,明天我們要趕在早朝之前採完藥」

    「哦」獨孤煙心有不甘的答了一聲,之後動了下身子,忽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身體也往旁邊傾去。

    「小心!」幕青衣快速使用『無影步』到窗前,接住快要傾倒的獨孤煙。只見她曲著的雙腿還未伸直,想必是腿麻了的緣故。

    「你在這裡坐了多久?」幕青衣看了看窗沿,心想若是想要賞月,何必坐在窗沿上。

    「你說呢?」聽到幕青衣終於有了一句關切的話,獨孤煙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橫躺在幕青衣的懷裡並未準備下去,只是抬起頭來靜靜的端詳著她。

    月光下,這個輪廓顯得更加讓人賞心悅目,獨孤煙不禁從頭開始凝視,無論是高高束起、一絲不亂的黑髮,還是清亮明澈略帶憂傷的眼神,都散發著與常人所不同的氣質,這種乾淨、明朗和憂傷,不是單單一個男人或是一個女人能夠完全擁有的,在這世上,在獨孤煙的心裡,只有一個幕青衣能夠這樣。

    長眉若柳,身如玉樹或許就是形容你這樣的人吧,獨孤煙在心裡想,嘴角便不自覺的露出了癡笑。

    「你可以下來了嗎?」幕青衣問,她不習慣這樣抱著一個人,更不喜歡被這樣癡迷的眼神端視著。

    「我的腿還麻著呢」獨孤煙耍賴道,身體更往幕青衣懷裡靠了靠,「況且你也是女人,還用擔心我會吃了你?」

    「獨孤煙!」幕青衣眉頭緊凝,獨孤煙趕緊伸出食指擋在她嘴邊,「噓,你不用擔心,這是我們倆人一輩子的秘密,就算我死了,都不會對外人說出來」

    獨孤煙眼中帶笑,將擋在幕青衣嘴邊的手輕輕上移,撫動著幕青衣凝成一個結的眉頭,輕聲空靈的聲音傳來,「我怎麼捨得讓你生氣,讓你難過呢?」

    「你應該下來了」幕青衣語氣變得強硬,鬆了一隻手,將獨孤煙放到地上,轉過身看向窗外。

    「你真是鐵石心腸」獨孤煙彎身揉了揉還有些麻木的腳,勉強可以站穩。

    「你該回去休息了,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類似的話」幕青衣再次提醒道,聲音依舊冷冽。

    「你怕什麼?你怕身份敗露會有殺身之禍,還是怕寧天靈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女人?」獨孤煙狠聲說,她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心裡竟有一股無名之火四處亂竄,任憑她如何都壓抑不住,只能爆發出來,直到後來想起月光下,她清晰看到的幕青衣唇上的傷口時,她才明白當時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了。

    「這跟你無關!」幕青衣驟然轉身,狠狠的抓起獨孤煙的手腕,力度之大,幾乎能夠聽到骨頭折裂的聲音,讓獨孤煙不自覺的疼出聲來,而同時,幕青衣的眼神也變得極度凶狠和痛楚,「你要明白,你的使命就是救你師父,然後全身而退,其他的一切都跟你無關!」

    「我們是朋友,我只是關心你,不想你做這樣一個荒唐的夢,陷於萬劫不復!」獨孤煙吃痛的說,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

    「我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做什麼樣的夢只能由我自己決定,即使萬劫不復,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明白麼?」

    「好」獨孤煙重重的點了點頭,一滴淚水從臉頰迅然滑下,「我明白了,以後你的事情我再也不會管了!」獨孤煙用力的甩開了幕青衣抓住她的手,轉身打開門往外跑去。

    幕青衣沉沉的歎了口氣,抬頭看窗外,月色依舊,她開始變得悲切起來,為什麼只是一個簡單的夢,對她來說卻變得如此奢望?

    第二日天還未亮,趁著月光,兩人便起床從各自房中走出來,相視無言,獨孤煙眼睛微紅,淚痕猶掛,可見並未入眠,幕青衣鐵著一張臉背起竹簍走在前面,獨孤煙尾隨其後。

    早晨的霧氣較大,山上晨露頗多,不到一會兒獨孤煙的鞋子便濕的徹底,踩的吱吱作響。幕青衣早預料到這一幕,臨行時二人僵持,自己有心提醒也不知從何說起,便將提前準備好的木質雨鞋裝在背簍裡,這時剛好派上用場,便從背簍裡拿出,遞給獨孤煙。

    獨孤煙接過鞋子,心裡一陣暖意蒙心,昨晚的不快很快就從腦中洗去了,其實女人要的都不多,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只要能夠觸動心裡最柔軟的那個地方便可。

    兩人採完藥下山時,太陽剛剛升起至頭頂,獨孤煙隨手採下一些青葉想要入茶,回過身時看到幕青衣怔怔望著一處發呆。

    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長在山間的一顆矮小的樹木,它不像其他樹木那麼高大威嚴,枝繁葉茂,只有幾根分枝散延,且枝上的葉子也是零零散散的,如果硬是要找出它的優點,那就是它的葉子光滑翠綠,頗有幾分生機。

    「你在看什麼?」獨孤煙問。如果不是那雙木鞋,恐怕一個早上兩人都會像啞巴一樣相處。

    「那個」幕青衣指著矮木道,「是蕭聲草」

    「那又怎麼樣?」獨孤煙看不出有什麼奇特之處,倒是名字有些新奇,既然叫草,又長得比草高比樹木矮,不倫不類的。

    「沒什麼」幕青衣輕歎一聲,上前摘下一片葉子放到嘴邊,輕啟雙唇,婉轉悠揚的聲音便從天而降,宛如溪水玎玲。

    獨孤煙閉上眼睛,傾身感悟,她彷彿看到了夕陽餘輝,看到了空曠的大地了無一人,彷彿看到了悠悠歲月從指間滑過,看到了順壁而下的水流撞在岩石上飛珠四濺,可是為什麼這樣的景象卻讓她感覺到無比的淒涼和孤獨呢?就像是歲月在流逝,而四周只有這些冰冷的靜物···

    簫聲盡,獨孤煙睜開眼睛,看到幕青衣看向前方,滿眼淒涼,她不敢想像這個人的過去曾是怎樣的孤寂,她只能暗自發誓,從今往後,她再也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下山後,幕青衣入宮,朝堂上,除了些日常事務外,皇上對幕青衣最近的表現也頗有誇讚,朝臣們能夠看得出,皇上的這位唯一的女婿,已然得到重用。

    所謂朝堂之事牽動天下,任何風吹草動,都讓有心之人揣測不已,這才剛剛散朝,太子和三皇子便派人來請駙馬到自己宮中飲茶,明顯有拉攏之意。

    幕青衣早就看透這一切,簡單謝絕二人的盛意,便徑直出宮回府,本想去公主府看看,現在也變得很為不易。

    民間有個詞,叫做心有靈犀,幕青衣之前不信,但是今日卻見識了。

    自己前腳踏進駙馬府,官服尚未脫掉,後腳公主就帶著兩個丫鬟進來了。

    幕青衣見寧天靈今天換了一件翠綠色的青衫,腰間用水藍絲帶系成一個淡雅的蝴蝶結,長髮簡系齊腰,清秀脫俗,不由會心一笑。

    這時獨孤煙剛將藥草摘好鋪開,拿出來準備曬在太陽下,正好撞見寧天靈一行人,剛想開口,又想起昨晚幕青衣說的話,便直接走到旁邊石台上曬藥,嘴裡小聲嘟噥了一句,「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堂堂一個公主,半點矜持都沒有!」

    寧天靈聽到獨孤煙的小聲嘀咕,不由的不好意思起來,還是紫竹伶俐,湊到公主耳邊說,「你是來見駙馬的,理她幹什麼,她是吃不到葡萄,嘴不酸心裡酸」

    寧天靈被她這麼一說反而逗樂了,紫竹藉機,趕緊將公主推進屋裡,然後將門帶上,兩人像門神一樣守在了兩邊禁止妖孽闖入。

    「你怎麼來了?」幕青衣走到房間,將外衣官服脫掉,換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穿上。

    公主跟了進去,眼睛骨溜溜的轉動了兩下,看到駙馬換完衣服靜然坐到窗前拾起桌上的卷宗閱了起來,就偷偷溜到他的身後,彎身一隻手臂圈住他的脖子,笑著說,「我是來看你傷勢如何的?」

    幕青衣愣了一下,被她這種親暱的舉動嚇到一跳。

    「怎麼?你怕我又害你?」寧天靈面色微潤的說,臉悄悄的貼在幕青衣臉上。

    「你是中毒了還是吃壞東西了?」幕青衣不適時宜的來了句。

    「你才中毒了」寧天靈生氣的收迴圈住幕青衣脖子的手,站直身體說道「要不是紫竹和小雲教訓了我一個晚上,說我不該在那個時候咬傷你,我才不來駙馬府找你呢」

    「你,你這都她們說?」幕青衣開始頭疼神傷起來。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寧天靈撅起嘴巴,「我跟她們從小長大,情同姐妹,什麼都一起分享的」

    「唉~」幕青衣歎了一聲,手捂著額頭。

    寧天靈頓時不解,本以為他會為她的紆尊降貴而感動,沒想到竟是這般苦惱困擾的表情,心裡的興奮降若冰霜,「本公主是來看你的,既然你這麼不高興,那我走好了」,說完就轉身欲離開。

    「靈兒」幕青衣一把從後面抱住她,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歎聲說,「我真的拿你沒辦法」

    「我怎麼,從你這話中,聽出了我父王的感覺呢?」雖然被強迫坐到了幕青衣腿上,但她卻一點也不反感這種感覺,心裡跟喝了蜜一樣甜膩。

    「什麼感覺?」幕青衣輕聲問,她越來越不理解自己這種唐突的行為了,有時候她也在心裡不斷的問自己,「幕青衣,你是不是瘋了?」

    「寵愛」寧天靈柔聲說。

    幕青衣聽的有些臉紅,良久沒在說話,寧天靈見她不語,準備回過頭看看,卻被幕青衣扳住了額頭,命令道,「陪我閱卷宗」

    「我剛才的話你還沒回答呢?」寧天靈不滿他岔開了剛才的話。

    「回答什麼?」幕青衣假裝不知。

    「回答我聽到的感覺對不對?」寧天靈歪著腦袋,不依不饒。

    「我不知道你的感覺對不對,我只知道我是另外一種感覺」幕青衣說。

    「什麼感覺?」

    「自作多情」

    「姓幕的,你——」

    窗戶外,兩個丫鬟捂著嘴,憋笑不已,獨孤煙生氣的將剩下的半簍草藥成堆倒下,扔下簍子跑進了自己房間,將門匡當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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