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初遇公主 文 / 幾輕思
那夜天色已晚,洛一晨便留在山間過夜,她平躺在男子鋪的草墊上,仰望星空。
她第一次覺得夜空中的星星是那麼清晰那麼靜謐,就恍惚是當年的草原,微風吹過,洛一晨閉上眼睛輕嗅···
這一幕落在旁邊正在學圖比劃招式的男子眼中,他突然覺得有點呆,有點晃神,有點醉···
他看著她,看了良久才覺得自己失控了,他說,「小兄弟,你要不要換套衣服?我這裡有一套新的,我父王讓人送過來的,讓我穿著見寧國皇帝的,我現在用不上了,送給你吧,你看你身上的衣服···太陳舊了。」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有些不好意思,蒼天可見,他沒有瞧不起他的陳舊,只是覺得面前的這個少年,有著一股別樣的氣質,應該配上更好的裝束。
洛一晨掃了一眼自己的著裝,不以為然,畢竟這衣服十年甚至幾十年沒人穿過了,只是被這樣一說,反倒覺得週身不是很舒服了,她並未接過男子畢恭畢敬送上的衣服,而是環顧一下四周,現在···她想要找條湖,這樣,可以洗個澡。
這樣一想,她便這樣做了,稍用輕功,她便朝樹梢上飛去,她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任憑身後男子舉著衣服的呼喚聲,「喂,你去哪?」
飛了一段,把男子重重甩在身後,她找到了一條小溪,溪水由上而下緩慢的流淌著,在這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的輕快。
她褪掉衣服,跳了下去,沒有冰冷刺骨的感覺,反倒柔軟的像花瓣撫摸自己的身體,是這樣的舒服,她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侍女們伺候她更衣沐浴,裡面有花瓣和清香,她們會逗她玩,抓她癢癢,在她求饒的時候放開她。只是美夢不長,噩夢便襲來,她進入冰窖後的一個月才敢下水洗澡,冰寒入骨,彷彿要吞噬她的每一根神經。
咚的一聲巨響,洛一晨從意識中喚醒,運用內力,一掌將岸上草叢裡的異動吸入溪中。是一個人,洛一晨很快便用手指掐住那人的脖子,眼中透出凶狠的目光。
「你幹什麼?是我,是我」男子嗆了幾口水,驚慌的解釋道,心想這個小兄弟這是個怪人,防禦意識那麼強,差一點自己都送命了。
洛一晨審視了面前一臉驚慌的人,慢慢鬆開手指,但是眼神的凶狠仍然沒有緩和。
男子看出洛一晨的不滿,解釋道,「我看你跑那麼快,還以為你要幹嘛呢,才跟過來看看的,我絕不是故意偷窺你洗澡的,再說了,我們都是男的,我雖然對公主不感興趣,可我對男的,也沒那種癖好的」
說到洗澡,說到男人,洛一晨驟然一緊,下意識的一掌推開眼前的人,將他推出幾米開外,在他驚叫不已之時飛身上岸,穿好衣服。
好一陣,男子從水裡掙扎爬起,這次他真的生氣了,他不是遇上了一個怪人,而是,而是遇上了一個瘋子。
他正欲發火,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直直的看著岸上,那個少年讓他驚為天人,他沒曾想過,一個髒兮兮的瘋子,一身破舊的素衣,竟然顯出如此高貴的氣質,少年站在岸上,背著手冷漠的看著前方,但並不是在看他,彷彿是自己在沉思。
他竟沉迷於這樣的感覺,拚命的將岸上少年的沉醉盡收眼底,他覺得少年的眼、鼻、唇、五官,都是那麼的天工雕刻,再加上他天生冷冽的氣質和憂傷的表情,這些統統讓他迷醉。
男子從溪水裡爬起來再游到岸上,他說,「夜裡有點冷,你,你會著涼,我們回去吧」
洛一晨回頭,碰上男子純清的雙眸,她的怒氣驟然消失。
那一夜,洛一晨睡的很香,她聽到大自然最親切的聲音,這些聲音讓她的心覺得很安靜,讓她唯一覺得不和諧的是,旁邊的男子總是奇怪的看著她,偶爾自言自語、喋喋不休。
第二天一早,洛一晨便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她知道今天她要趕路。醒來時,沒有看到男子,洛一晨覺得這是萬幸,她不想被這個絮絮叨叨的人糾纏著。
剛準備起身,便聽見遠處的歡呼聲傳來,「你醒了呀?我抓了魚,烤好了,你看」。男子的驚喜瞬間停住,看著洛一晨的行頭,他知道他要離開了,他有一種難過湧上心頭,表面卻還要掩飾住,強裝笑容,說,「你這就要啟程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再走?」
洛一晨搖搖頭,她不餓,她吃的紅果能夠讓她抵禦飢餓數十天,甚至根據她內力的增長保持更久。
「哦,那——」男子似乎不知道再往下說些什麼了,他面露難色,想了想他初次見到他時,他用衣袖遮住額頭,他怕強光,便摘下掛在樹上的自己的一頂斗笠送過去戴到他頭上,對他說,「這斗笠四周都縫上了布,我逃避父王侍衛的時候戴的,你拿去擋擋陽光,等慢慢適應了,就可以摘下了。」
洛一晨點點頭,她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其實,她想說感激。男子似乎明白她要表達的意思,他把手從他頭上的斗笠上收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的嗓子不用擔心,再過幾天就會好的,如果沒好,你可以到銘山找我,我會求我師父治好你」。男子知道他後面的話都是多餘,少年吃了他師父的丹藥一定會好的,師父的藥從未失靈過,可是,他抱著萬一的態度,無論是哪種萬一,有可能他會去找他呢,所以他潛意識裡告訴他一個地址,留下一份念想。
洛一晨走了很遠,少年仍在山上目送,突然他像又想起什麼一樣,揮手大叫道,「喂,我叫幕青衣,我叫幕青衣···」
幕青衣,洛一晨心裡重新了一遍,她跟自己說,我記住了。
又趕了半天路,天氣開始變寒,與剛剛的春暖花開恍於隔世,越往前走,越進入一種天寒地凍中,洛一晨知道,她已經走進了寧國的國土,洛一晨從小便聽父王說起過,寧國是這塊土地上最大的霸主,它幾乎統治著整個世界,寧國以冰寒著稱,每年至少一半的時間都在寒冷中度過。
前方的風雪在逐漸擴大···
突然,一陣兵馬聲捲著風雪襲來,洛一晨看不清前方的路,只是隱隱覺得有紅色的火焰在靠近,有一個小紅點,慢慢變大。
「小姐,我們怎麼辦?不如回去吧」「住口,住口,閉上你的烏鴉嘴」「辰明,抓住她們」「記住不要傷害到她們」「小姐,我們回去吧」···
馬蹄聲,風沙聲,叫喊聲,齊齊鑽進洛一晨的耳朵裡,她不禁心煩的皺了皺眉眉頭。而眼前那個小紅點卻越來越近,如同一團火焰向她奔來。
她克制著童年的恐懼,呼吸開始緊蹙,手中青筋突起,拳頭一點一點握緊。終於,她打出那一掌,隨之聽到一聲淒叫,「啊——」
這一聲叫聲將洛一晨從迷失的心智中喚醒,不好,她一驚,「自己誤傷了人!」
對面更是炸開鍋的嘈雜聲,「誰?」「怎麼了?」「有人偷襲」「小姐出事了」「快去看看公主出了什麼事?快去!」
洛一晨不禁有些懊悔,自己竟然傷了人,看樣子,傷的還是一個女人。她速運輕功,穿過人群,朝那個紅色火焰飛去,瞬間便到了她身邊。
地上躺的果然是一個女人,一身紅衣格外鮮艷,怪不得她會認錯。她抱起地上的女人,一剎那間從人群中消失不見,留下漫天雪沙。
「我怎麼在這裡?」女子醒來,看著眼前這個頭戴斗笠,臉被遮住,正在生火的人問道。
洛一晨想說,是我誤傷了你,也是我運功救了你。但想想還是算了,一是太唐突,二是她現在還說不出話。所以,她保持沉默。
「我問你呢?」女子不依不饒,兩隻大眼睛饒有興趣的看著洛一晨,她真有衝動一把掀開簾布看看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想當年,她在宮中就是這樣一把摘掉辰明的面紗,才知道一直陪伴自己長大,陪伴自己玩耍的黑衣人,竟然是父王的大內侍衛,可是如今,他卻要親手抓他回去,把她送給其他人。
想到這裡,靈兒覺得挺難過的,她吸了吸鼻子,很自然的靠在了洛一晨的肩上,洛一晨一僵,挑動柴火的手停住了,只聽見旁邊沙啞的聲音說,「借我靠一下,一會兒就好」
就這樣,兩人靜靜的坐在山頂,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聽,彷彿什麼都沒有,沒有過去,沒有煩惱,沒有愛恨,沒有情仇,只有這空靈的山頂,和寂靜的兩人。
轉眼間太陽落山,洛一晨醒來,動了動手臂,發現手臂已經酥麻,而靠在她肩上的人,卻還在安靜的享受著夢鄉,她不禁觀察起身邊這個女子來,眼角還掛著淚,精緻的臉龐,就算放在她們洛城,也絕對算得上是天香國色。一陣冷風襲來,女孩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洛一晨覺得她有些冷,她用手臂環住她,希望能夠抵擋一些嚴寒,也不知道為什麼,同為女子,她竟有一種想要保護她的衝動。
女子被手臂環抱的動作驚醒,她摸了下嘴角,發現有口水流出,頓時覺得不好意思,趕忙抬起袖子擦拭著洛一晨的肩膀,「對,對不起,我剛才夢見雞腿了」,女子臉紅的解釋著,剛剛她確實夢到了一大桌的飯菜,還有一大盤雞腿,可是她還沒拿到,就一盤一盤消失了,最後只剩下一個白饅頭,她想她是餓了,逃亡了三天了,她所帶的,就剩下一個白饅頭了。
女子翻動著口袋,找到那個白饅頭,放到嘴巴又拿了出來,遞到洛一晨面前,洛一晨搖了搖頭,女子便自己食用起來,可是剛咬了一口,眼淚便流了出來,繼而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她想把這幾天的苦全部都哭出來。
洛一晨看著她,搖了搖頭,如果哭能夠解決問題的話,她的眼睛早就瞎了,有時她又羨慕她,能哭出來,其實是件好事,不是麼?
女子看著洛一晨的反應,停止了哭泣,轉而奇怪的問道,「你不覺得我很可憐麼?」。洛一晨搖頭,她不覺得,真不覺得。
女子撅起嘴,想了想,說「你剛才能夠從那麼多人面前救了我,你應該是個世外高人吧」。洛一晨還是沒回答,因為她沒有見過世外高人,所以不知道自己算不算。
女子一連問了幾十個問題,都不見回應,最後不得不下了一個定論,那就是,「你是個啞巴?」。洛一晨終於點了點頭,她心想,是的,我是啞巴,起碼現在是,這樣,你可以安靜了吧。
但是她錯了,她被女子奇特的想像力打敗了,「那你一定是個世外高人」,女子篤定以及肯定的說,「凡是武功高強的人,一定在某一方面有所缺陷,比如說,有獨臂大俠,瘸腿大俠,等等等等。
是麼?洛一晨笑了笑,難道正常人就注定平庸麼?她覺得這個女孩挺天真的,有點像,像小時候的自己,總是問父王,「父王,父王,嫦娥住在月亮裡麼?」
「真的可惜了」女孩轉作悲傷地語氣,「我還想聽聽你的聲音呢,你的聲音應該很像我的父親,但是他不要我了」,女孩憂傷的看著面前的篝火,火光印在她臉上,顯得極其柔和,洛一晨掃了一眼自己,她這身陳舊的穿著,配上一頂陳舊的斗笠,還真像一個老者。
洛一晨突然很想做點什麼來化解她的憂傷,她抓住她的手,運功,她運用腹語,同時使用自己父親的語調對她說,「不要難過,總會過去的」
女子聽到她的話,先是震驚,後是雀躍的跳起來,「我能聽到你說話了!我聽到了!你果然是個高人,我就說我遇到了一個世外高人了」
女子手舞足蹈的跳躍了一陣,然後握住洛一晨的手,說,「我能不能拜你為師?這是我從小的願望,如果我學會了絕世武功,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女子的目光很真摯,很小心,洛一晨不忍拒絕她,她點了點頭。
那一夜,洛一晨置身為一位人師,手把手的教著面前這位如同精靈般的女子學習劍術,她們可以靈活的運用腹語對話,交流心得。
「師父,我還能再見到你麼?」
「嗯」
「師父,我不想嫁人」
「嗯」
「師父,你會幫我麼?」
「嗯」
「師父,你會一直在我身邊麼?」
久久沒有回音,女子驀然起身,整個山頂就只剩下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