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四九黃耳書 文 / 趙熙之
眾捉錢戶見許稷態度堪比強盜,已有人心動搖,也有持懷疑態度的,更多的則是拒不相信。區區一錄事參軍真是膽大包了天了!她想罰沒還當真罰沒不成?誰給她的本事!
「州鎮軍現已往諸位家中去了,諸位還請好自為之哪……」站在許稷身後一參軍膽戰心驚地說著,眼神不住瞟向眾捉錢戶。
一言出,捉錢戶激動得要跳上案:「胡來!」、「卑鄙!」、「州鎮軍是用來做這種事的嘛?州鎮軍是護衛百姓的!」、「姚參軍你想幹什麼?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哦?過河拆橋?」許稷掉頭看了一眼,「姚參軍,請你屆時同我解釋一下。」
她先前令姚參軍與眾捉錢戶道出「州鎮軍已往他們家中去」,正是因為清楚姚參軍與捉錢戶之間的那些蠅營狗苟。
與其逼問,倒不如令其不打自招。
而官大一級又壓死人,姚參軍不得不開這口,以至於矛盾瞬時激化,眾捉錢戶暴怒之下湧過來就要揍姚參軍,許稷往後一避,速退到門口,砰地將門關上,卡噠落鎖轉過身,一校尉便迎面跑了來:「葉子禎家也要去嗎?」
「去。」他可是沂州頭號捉錢戶!
「這裡怎麼辦?」
許稷轉頭瞥一眼:「守著!」又說:「注意裡邊動靜,別弄出重傷和人命。」
「喏!」
許稷低頭匆匆走出門,領著一眾州鎮軍直奔葉宅。
這時葉子禎正在宅中逗兔子玩,兔子各番不配合,葉子禎頓覺被冷落,心情差極,拿了毛桿子戳戳戳,兔子卻穩若泰山滿臉冷酷。葉子禎將毛桿子一扔,威脅之:「不餵你了!」
兔子無動於衷扭開頭。
葉子禎十分火大,恰這時僕人來報:「沂州府錄事參軍帶著一幫州鎮軍氣勢洶洶過來啦!」
「怎麼可能?」葉子禎手伸過去捏住那兔子耳朵:「你說是不是啊?他一介破儒生,哪有這個膽量。」
兔子不理他。
葉子禎氣極,放了狠話:「剝皮吃了你!」
兔子從容自若視死如歸。
葉子禎頓覺心痛,轉過身瞥一眼那僕人:「到門口了嗎?」
「就快到了!」
葉子禎倏忽斂了神色:「說我不在家。」
僕人連連稱喏,扭頭就往耳房跑。
許稷至葉宅時,影壁後大門緊鎖,竟是一個人也沒有。她令校尉前去敲門,敲了一陣,耳房冒出個人來,語氣甚是不善:「拍甚麼拍!我家主子不在!」當喪屍遇上小殭屍
此地無銀三百兩,葉子禎可真是養了一群蠢貨。
校尉反應極快,大步走過去瞬時拿住那門房,身後幾個步卒一擁而上,接連制服幾個小廝,衝進宅內開了大門,許稷便領著一眾州鎮軍踏進了葉宅。
葉子禎正坐於堂屋,聽得外邊動靜,吐掉蜜餞核:「幾年不見倒真是長了膽子!」旁邊僕人哆哆嗦嗦:「那參軍不會是來抄家的吧?」
「閉嘴!」葉子禎聽得外邊雜沓腳步聲逼近,起身走到堂屋門口,而一眾步卒也由緋袍參軍領著跨過庭院,到了堂屋門口。那緋袍參軍走到他面前,客氣一拱手:「希望今日某能與葉五郎談得愉快。」
葉子禎挑眉:「帶槍弄棒的,我能與你愉快交談才怪,屁話不用多說,講正題。」
許稷收手立於堂前:「借一步說話。」
葉子禎淡笑:「單獨與我談?不怕我綁你當人質嗎?」
「參軍不要與他廢話!直接抓了就是!」校尉說著上前一步。
許稷伸手一攔,仍看向葉子禎:「某怕也沒用,有些事早晚都要商量。」說著手一伸:「請吧。」分明是她到訪,卻完全像個主人,葉子禎被兔子氣完又被許稷氣,心情實在是好不起來。
門關上,葉宅僕人及州鎮軍都被關在了門外,堂屋內就只有葉子禎與許稷。
「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話要單獨說的嗎?」葉子禎單手支著下巴吊兒郎當地看著她。
「做捉錢戶起家,眼下發達了,放債早已不是大頭——」許稷看他一眼,續道:「葉五郎上回想請某赴宴,實際上是為更大的生意吧?」
葉子禎唇角微微挑起,意味不明地看向許稷:「找你談生意只是其一。」他上身前傾,「其實是我對你仍餘情未了呀!」
「生意人就不要說這種話了,私情對葉五郎來說重要嗎?」許稷看穿他般,端起熱騰騰的茶盞緩緩道:「州回易務1交給你管怎麼樣?」
所謂州回易務,是州一級管理貿易求利的機構,官商性質極重。對於富賈葉子禎而言,這無疑是個大誘餌。
葉子禎霍地坐正,許稷知道魚上了鉤,卻喝了一口茶續道:「但有條件。」
「說。」葉子禎上身往後傾,一臉警覺。
「帶頭把沂州公廨錢的本利交上來,並且要有一定程度的罰沒。我不收你太多,但樣子要做到。」
「殺雞儆猴啊?」葉子禎早聞得一群捉錢戶被她喊去的消息,想來是許稷要拿這群貪得無厭的傢伙開刀,將沂州公廨錢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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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稷將溫暖熱茶全部飲完:「怎麼樣?想必你早看不上放高利貸的營生了,名聲也不好,不是嗎?」
「你很瞭解我啊。」葉子禎撐起一張笑臉來。
「不要那樣對我笑,我會很想揍你。」許稷起了身,「就這樣擬定,你盡快整理一下,我等不了太長時間,別讓我動用武力。」
葉子禎抬頭看著她笑:「知道我秘密的人不多,你算一個。」他頓了頓:「與我吃頓飯吧,我覺得太無聊了。」
「事成之後再說吧,另外請多備一副碗筷,我會帶人來。」
「你不敢單獨赴我的宴哪!」
許稷笑了一下,逕直走了出去。
天陰了下來,溫度也愈發冷,風直往袍子裡灌。
她帶著州鎮軍離開葉宅,想起多年前的某位同窗。出身閥閱世家,驚才絕艷,卻因生性古怪被父親所百般嫌惡,後來乾脆不告而別,一走千里。
若沒有出走的話,大約他眼下也是宦海中沉浮某個官吏吧。
不過,做富賈似乎也不錯。可為何改名易姓不再受制於家族的名聲,如今卻仍然過得那樣落寞呢?
世間的事,大約也只有自己可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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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捉錢戶負隅頑抗,最後卻仍敗給了許稷這個強盜,因捉錢戶隊伍中出了個大叛徒。
聽說葉子禎竟未多作抵抗就乖乖還了錢,且還交了罰款。
如此一來,便有人心虛緊跟上,也乖乖還了錢。三兩個人這麼一攪,餘下的人就分成兩類,一類是立場堅定:「我得扛著,死都不能鬆口,不然就是中計!」,另一類則是心虛:「再拖著會不會出事哪,家裡到底什麼情況都不知道,要不還是交了?」
許稷很快推了一把,給出限期,稱多拖一日罰沒就更重。第二類人紛紛倒戈,就只剩第一類頑固分子。
至此事已極好處理,「都已經給過臉了,既然不要臉就乾脆撕了吧」,州鎮軍當真出動抄家,一點情面也不會再留。
許稷壓好公廨錢,並令吏佐全城張貼告示,周知百姓「公廨錢出債至此廢止,倘若還有人以官府名義收債,即刻告官」,以此絕了這些捉錢戶再出去招搖欺凌人的後路。
忙完這些,一場深秋雨姍姍來遲。
恰逢旬休,整座庭院都籠在茫茫雨幕裡。許稷盤腿坐在堂間,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她的傷腿,天氣又冷又潮,腿也越發疼得厲害。
廊中忽響起腳步聲,許稷抬頭一看,見是練繪走了進來。不擇手段
她揉腿的手頓時停住,只問:「練御史可是要走了?」
「是。」練繪在長案另一邊坐下,「州府裡幾位參軍可考慮好怎麼處置了?」
許稷點點頭。
「都是可輕可重的罪名,你自己拿捏好。」他說著倒了熱水:「明日就要走了,再見不知何時,許參軍還望多保重。」
這聲保重才剛說完,王夫南帶著一身潮氣就踏進了堂屋:「一下子竟冷成這樣。」
許稷順手倒了一杯熱水遞過去:「暖一暖吧。」
王夫南對她如此順手的體貼感到驚訝,怕她會突然反悔似的趕緊將杯子接過,又偏頭問練繪:「可是要走了?」
練繪點點頭,外面走廊裡便響起了櫻娘的笑聲。
「櫻娘怎麼辦?」王夫南飲一口水,「整日與千纓黏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恰這時,外面又響起千纓的聲音:「家裡來的信嗎?」庶僕說:「說是長安家中來的。」千纓拿了那信便邁入堂內:「三郎!家裡來信了。」
許稷伸手接過,閱畢臉上卻毫無喜色。千纓見她臉色至此,忐忑問:「怎麼啦?家裡出事了嗎?」
「阿娘病了。」
千纓一愣:「病了?病了多久,甚麼病?」她說著忙搶過信來看,看完卻說不出話。信中說韋氏自入秋後便病得很重,又因家中無人料理便更是潦倒,希望千纓能回家去。
一出門便是三年,沒有回過一次家。
千纓眼眶發紅,轉過身對著薄薄家書不說話,而櫻娘跑了進來黏住她,口齒不清道:「不要哭,不要哭哪。」
許稷起身,將手中毯子給她裹上:「回房再說罷。」
「不要哭了。」王夫南也說,「會遣人送你回京的。」
櫻娘抱住千纓的腿,昂首繼續口齒不清道:「阿爺、阿爺也要回的。」
作者有話要說:
櫻娘: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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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易務:管理貿易求利的機構。
淺笑流易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2222:18:26
sege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112223:09:17
非常非常感謝大家,全部都收下了,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