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文 / 祈泉安
聶瑤沒力氣辯駁,其實她覺得這沒什麼,小時候手受傷了也一樣什麼都不誤地照做。
靳恆遠挽起襯衣袖子,很用心地為聶瑤洗頭髮。
聶瑤感動得淚水和著落下的自來水一起流進水盆裡。
從浴室出來後,靳恆遠扶著聶瑤坐到床邊,把剛剛被送進來的餐車推到她面前,用哄小孩兒一樣的語氣說:「你吃點東西,不要吃太多,否則胃會不舒服。」
聶瑤低著頭,剛剛收住的眼淚又浮了上來,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用毛巾擦頭髮的動作掩飾著自己此刻的神情。
見靳恆遠打開門向外走,聶瑤趕緊追過去拉住他的手臂,像個離不開大人的孩子,楚楚可憐的樣子。
靳恆遠轉過身揉著她的發說:「我去給你買衣服,很快就回來。」
聶瑤依依不捨地鬆了手。
聶瑤坐回到餐車旁,看著上面香氣撲鼻的食物,突然感到反胃,竟有要作嘔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因為幾日極少的進食已經出現了厭食的症狀。
越是這樣,越一定要吃東西。
靳恆遠無疑是體貼細心的,他所點的食物都是羹,都是流食。
聶瑤拿起調羹來吃,她讓自己什麼都不想,忘記連日來見過的所有恐怖和悲慘,也不想對靳恆遠講述那些慘絕人寰的畫面。
靳恆遠回來的時候,聶瑤正努力地吞嚥著。
他走過來,輕聲說:「你現在不適合吃太多,要少吃多餐。」
聶瑤低著頭,莫名的又流下了淚。
靳恆遠取出一包一次性內衣褲遞到她面前。
聶瑤拿過來立刻跑進了衛生間。
出來時,聶瑤看到靳恆遠已經鋪好了床被,抬眼看到她便很自然地對她說:「睡吧。」
聶瑤走過去,乖乖地躺進被子裡,說:「你不要走,陪著我好嗎?」
靳恆遠點頭,他本來就沒打算離開,他只訂了這一個房間,他現在一刻也不想讓聶瑤離開他的視線。
聶瑤卻像鼓了很大勇氣似的,支支吾吾地說:「睡到我身旁,好不好?」
靳恆遠正在拉窗簾,現在是下午三點多鐘,外面正在下雨,天氣很陰沉。
靳恆遠答「好」然後沒做猶豫地躺進了被子裡,聶瑤靠過去,抱住他的一隻手臂,額頭貼著他的肩膀。
靳恆遠也是一連幾日沒有睡,現在終於安下心,他也感覺很疲累困乏。
就在靳恆遠已經有些睡意時,聶瑤突然翻身覆在了他身上,雙手支住身體停在他的身體上方,直盯盯地看著他。
靳恆遠趕緊抬手扶住聶瑤的肩膀,急聲安撫:「不怕,不怕,我在,已經安全了。」
聶瑤深情地看著他,期期艾艾地問:「你愛我嗎?」
「愛。」靳恆遠立刻答,同時鬆了一口氣。
「那你說你愛我。」聶瑤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靳恆遠理她垂下來的發,心疼地看著她,想她這幾天一定是被嚇壞了。
靳恆遠憐惜地說:「我愛你。」
聶瑤眼裡有晶瑩在閃爍,她咬了咬嘴唇,繼續說:「就只愛我好不好?」
靳恆遠點頭:「就只愛你。」
聶瑤的眼淚掉下來:「我也愛你。」她俯□去親吻靳恆遠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他。
靳恆遠摟住她的身體,卻不敢太過用情地回吻她。
他側身把聶瑤放回到床上,結束了親吻,摩挲著聶瑤的臉頰,疼惜地說:「你臉都浮腫了,眼圈也是青的,不要再哭了,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聶瑤伸出拇指點靳恆遠的眉心,聲音小小地說:「你說了只愛我,要說話算話。」
靳恆遠忽想到地皺眉:「那你答應過我的呢?說好不會讓我找不到你,你知道這幾天我有多擔心,多害怕再也見不到你嗎?」
聶瑤抽啼著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這樣。」
靳恆遠把她摟進懷裡:「好了,我不怪你,快睡吧。」
聶瑤窩在靳恆遠的懷抱裡,抱住他的身體,感受著他的健碩和溫暖,一動不動了。
半小時後……
「你真的愛我嗎?不反悔?」聶瑤第六次問。
靳恆遠擔憂地看著懷裡的人,吻著她的眉心想:回去要給她找個心理醫生才行。
「真的,我不騙你,我真的真的很愛你。」靳恆遠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溫柔而耐心地安撫她,「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嗎?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可怕的事,那些都過去了,睡一覺醒來就當那是場噩夢好嗎?」
靳恆遠握住聶瑤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心臟處,說:「這裡面只有你,我會好好的活著,你不會失去我的。」
聶瑤點點頭,將臉貼在靳恆遠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在從未有過的釋然與心安中進入了夢鄉。
窗外夜幕慢慢降臨,這是七十二小時生命時間窗關閉後的第一個夜晚。
聶瑤在靳恆遠的懷抱裡睡的很沉,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上午。
靳恆遠買了下午的機票,兩個人中午吃過飯就來到了機場。
聶瑤在候機室的電視上看到了震區的最新情況:
戰士們都戴上了防毒面具,穿著防護服的戰士在四處消毒;
空軍開始向閉塞的山區空投物資;
搜索和救援仍在繼續,不斷有生還的奇跡;
聶瑤卻無法忘掉那些從廢墟間洶湧出來的悲傷。
在坐滿人的候機室裡,她忍不住地嗚嗚哭起來。
靳恆遠今天的電話很多,他在門口處接打著電話,時不時地看一眼坐在裡面的聶瑤,當他發現聶瑤在哭時,不得不結束正在通著的重要電話。
他走過來把聶瑤攬進懷裡,說:「不要哭了,我們很快就離開這裡了。」
聶瑤嗚咽著說:「我不想走了,我想留下來。」
靳恆遠驚訝:「留下來做什麼?」
聶瑤說:「我想去幫幫他們。」
靳恆遠皺眉,卻耐心地說:「我現在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我沒有時間再在這裡陪你。」
聶瑤說:「我自己留下,你不用陪我。」
靳恆遠立怒:「你現在一瘸一拐的樣子能幫得了什麼?萬一被餘震埋了別人還要費力去挖你,你不要再給我添亂了行不行?」
聶瑤委屈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你幹嘛這麼生氣?你從沒這麼凶過我。」
靳恆遠深吸口氣,抱歉地說:「對不起,我最近心情不好。」
他緩了語氣說:「幫他們還有其他方式。」
「什麼方式?」
「捐錢,」靳恆遠說,「我已經以金盛的名義捐了一億,我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
聶瑤仍在流淚,她所親眼看到的那些死傷在腦中一幕一幕地閃過,在她的印象裡,死的最多的是孩子,從嬰兒到十八歲,那種傷痛,即使家園重建的多美好,也無法撫平。
五月十九日,哀悼日。
聶瑤在電視裡看到中國地震救援隊的隊員們立正,帽交左手。
汽車喇叭鳴響了,執著地響了10分鐘。
網絡上轟轟烈烈的紀念活動和社會上如火如荼的捐助活動都在進行著。
聶瑤把自己僅有的三萬多元存款都捐了。
她還想馬上就去基金會工作,再為那裡做一些自己能力所及的事。
可是,她無比震驚地發現,靳恆遠將基金會解散了!
為什麼?因為她略顯任性的跑出去嗎?
聶瑤對此簡直無法理解。
當然不是,靳恆遠近來忙得焦頭爛額,除了集團裡需要處理的事物,他還發現了基金會裡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了不使聶瑤捲入其中,他便索性就將基金會關閉了。
聶瑤跑來問他時,他只是說:「你先休息一段時間,等身體恢復了再說。」
聶瑤完全傻掉了,怎麼會這樣?她最初的想法不是這樣的,她想讓自己有一份越來越好的工作,但是現在,她竟然把自己的工作弄沒了。
再濃烈的愛情,也不會是生活的全部;
再巨大的悲傷,也不會一直影響生活。
災難可以淨化人的心靈,但卻維持不了多久;
很快,一切就都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聶瑤現在雖然明確的知道靳恆遠愛她,但這並未使她的生活有什麼大的改變,她的生活裡依舊充滿著諸多的不如意。
她現在存款全無,又失去了工作;
她厭惡老家的父母聯繫她,甚至有那麼一刻,她想就此消失,就當是自己已經死在那場地震裡了。
最初回來的時候,聶瑤會每天在電視機前關注災區的最新報道,慢慢的,相關的報道就少了,時間將一切不相干人的生活都拉回原本的生活軌道。
煩惱還在,不安定的因素還在,什麼也沒有因為劫後餘生而改變。
沒有工作的日子裡,聶瑤感覺自己失去了主心骨,雖然不用愁吃住,可是,她不想這樣活著,活得這麼沒有自我,沒有目標。
煩悶的時候,她會約周靈出來聊聊。
周靈依舊是昔日那副嬌小可人的模樣,最大的不同就是身上不管穿什麼,都會配一條在聶瑤看來很彆扭的黑色絲襪。
兩人在一起時,會天南地北的隨便聊些各自感興趣的話題,也會聊些不可向外人講的事。
有一天,周靈問她:「你和靳先生現在怎麼樣?」
聶瑤不假思索地回:「還好,他出國了,可能要過幾天才會回來。」
周靈打趣她:「難怪你最近會想到找我出來。」
聶瑤辯駁:「不是,我是不想一個人在家。」答完覺得自己說漏了嘴,只好接著說:「我和他現在是,嗯,是情侶關係。」
周靈看她一眼,奇怪地說:「我早知道啊。」隨後沉吟了下,很小聲地問:「他對你好嗎?」
聶瑤點頭:「挺好的。」
周靈看看四周,她們坐在一家甜品店裡,店裡客人很少,她們周圍都是空座。
聶瑤不解地看著周靈,納悶她想說什麼要這麼小心。
周靈探身過來,聲音極低地問:「他在那方面會勉強你嗎?」
聶瑤不明白:「哪方面?」
作者有話要說:言情,言情,除了言情其他方面要小心點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