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文 / 祈泉安
從南城大學回來的這晚,聶瑤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既為進了大學課堂而激動,又為惹惱了老闆而忐忑。
靳老夫人去世後,靳恆遠繼承了母親在金盛的股份,成為擁有金盛日化百分之三十六的最大股權人,是金盛不可置疑的掌舵者。
基於半年來對金盛的瞭解,靳恆遠借此時機對金盛內部結構進行了變革。
日化作為金盛的主導產業由靳恆遠親自擔任ceo,同時成立了投資事務部和子公司管理部,將現有的大型連鎖百貨超市,商場和科技公司等下屬產業由子公司管理部管控,下放部分權限由子公司**運營管理;投資事務部聯合企業現有基金會對外拓展行業領域,將金盛的業務縱向橫向多方向發展。
並正式將金盛日化更名為金盛集團。
聶瑤所在的電子科技公司,在金盛集團內部管理模式變動後,正式成為了金盛集團的子公司,擁有了相對**的自我管理,只需定期向子公司管理部匯報公司營業情況,和隨時接受管理部的臨檢。
也就是說,聶瑤不需要再在每週二和週五去靳恆遠的辦公室,直接匯報工作了。
聶瑤得到這個消息後,第一時間有些失落,但很快就釋懷了,因為那份工作又沒有額外的薪水拿,不做了也沒什麼,聶瑤這樣對自己說。
在查看到銀行卡裡多出的那份工資後,聶瑤就更釋懷了。
由於雙份的工資所得,聶瑤現在對賺錢這件事的心思弱了很多。
人活著不能只講錢,還要有理想和抱負。
聶瑤現在最熱衷做的事,就是去大學裡蹭課聽。
週六,聶瑤的小出租房裡。
聶瑤靠坐在窗前,望著窗外樓宇間的一小塊天空。
今天的天氣是難得的好,天空像水洗過一樣,碧藍碧藍的,還有一絲絲的白雲點綴著。
最近一段時間的週末,聶瑤大都有去南城大學蹭課聽,但是今天沒有去,並不是因為怕遇到唐逸那個小混混,儘管上次趁唐逸不注意跑掉,但是聶瑤知道唐逸在校園裡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今天之所以沒去,是因為她發現事情並不是她最初以為的那樣。
比如:只能蹭階梯教室那樣的大課堂,而常規教室的小課堂是不行的,很多小課堂裡就只有十幾個學生,一進去就被所有人盯,老師也會問,最後她只能紅著臉抱歉地說是走錯了教室。
再比如:學校的圖書館不對外開放,需要刷圖書卡才能進去,而圖書卡是校外人辦不了的。
這些都打擊了聶瑤的熱情,使她心情低落,想想也是,要是這麼容易就可以蹭讀大學,那還要考什麼。
此刻,聶瑤手裡拿著鉛筆,將白紙本靠在雙膝上,在白紙上畫著她擅長的素描畫,筆尖摩擦紙面,發出沙沙的聲響,她喜歡聽這個聲音,這能使她內心安靜。
不知是人像太難畫,還是靳先生太難畫,怎麼畫都不像。拿著他兩份的薪水,卻一直只做了一份的工作,這讓聶瑤心裡不舒服,可又不敢貿然去找他,現在只一心求他貴人事忙,把拒接他電話的事快快忘乾淨。
是誰說的?全世界的老闆都是豬頭!
腦子裡浮現出靳先生的臉和豬八戒的臉,這麼想的時候,聶瑤已經不知不覺地微笑了許久。
笑意蕩漾在臉上,心情也自然好了起來,想了想,又在畫上加了兩句詩。
拿起身旁的手機看了眼,沒有電話打來過,已經將近一個月沒有見到靳先生了。
正這麼想著,電話突然忽閃著響起來,驚得聶瑤一震,連忙接通。
「今天有事嗎?」靳恆遠在那面直接問。
「沒有,我一直在等您的電話。」聶瑤說著實話,聲音裡帶著驚喜。
那面靜了幾秒,隨後說:「今天有個飯局,你和我一起去,」靳恆遠頓了頓,補充道,「穿漂亮一點。」
穿漂亮一點?言下之意,是這個飯局很重要嗎?
聶瑤滿心說不清的喜悅,連聲應下來。
踩著十幾公分的高跟鞋,穿著青花瓷紋飾的白色中長款連衣裙,聶瑤搖曳生姿地趕去靳恆遠交代的地點。
從走出家門開始,就有周圍的人隨著她鏗鏘的腳步聲向她望過來。
對於別人過分關注的目光,聶瑤心裡有點小忐忑,也有點小滿足。
趕到酒店包廂時,裡面已經坐了六七個男女,服務員幫她推開門,聶瑤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靳恆遠,他正坐在包廂的最裡面,身上穿著淺色襯衫配深色馬夾,較為正式的裝扮,此時正側頭與旁邊的男人說著話,鬢角修理的是一向的乾淨利落。
眾人看向聶瑤,靳恆遠也停下來,坐直身子打量著她。
沒人介紹,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聶瑤只得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向眾人含笑擺手,同時抬步向靳恆遠走去。
靳恆遠沒有動,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只像是很隨意地抬手指了指,指向幾米開外的一個男人那裡,看著聶瑤說:「你坐那裡,陪方宏投資的李總喝幾杯。」
聶瑤表情定了下,順著靳恆遠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裡坐著個肥頭肥腦的胖男人,此刻也正看著她,那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反應過來,說:「靚女,坐我這裡啦。」他轉頭吩咐服務生快加個椅子過來。
聶瑤臉上很快又換回笑容,只是笑容有點不自然。
看來今天擋酒的樣式變了,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麼,聶瑤心裡這樣想。
她坐到那李總身旁,態度恭敬地配合著他的話題聊著。
李總是個香港老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聶瑤,左一句「靚女」,右一句「靚女」,加上他蹩腳的國語,聽得聶瑤心裡不勝其煩。
對討厭的人微笑,也是職場裡的必修課,所以聶瑤始終面含微笑地和李總周旋著。
聶瑤時不時地看向靳恆遠,可靳恆遠卻只與別人交談著,視線從未落在她身上過,彷彿全不在意她的存在。
不多時,聶瑤心裡就有了些自己都未察覺的失落。
她轉頭笑看著身旁的李總,心裡狠狠地說:一會兒就喝到你找不著北。
香港佬確實不勝酒力,但他的注意力可不在自己喝酒上,他只讓聶瑤喝,自己卻不喝幾口。這種情況其實也不難化解,女人拿點媚功出來哄男人喝酒不是什麼難事,可是聶瑤卻做不來,或者說她還找不到需要那麼做的理由。
幾杯酒之後,李總對聶瑤已頗有了些好感,鑒於是靳恆遠主動讓她坐到自己身邊,李總自信地瞇眼看著聶瑤對靳恆遠說:「想不到靳總手下的女員工酒量竟這樣了得,了不起,了不起。」
聶瑤與靳恆遠隔著兩個人的身位,聶瑤看向靳恆遠。
靳恆遠看了眼聶瑤,一臉平靜地對李總說:「她也的確是特別。」
李總狡猾地一笑,說:「如果聶小姐能參與到我們合作的新項目裡,肯定能體現出更多的特別之處,靳總覺得呢?」
桌上的其他人都別有意味地笑起來。
「哦?」靳恆遠揚起了眉,「李總的意思是?」
李總毫不避諱地說:「可以讓聶小姐先到我們公司這面交流學習一段時間嘛,我們相互取長補短。」
聶瑤心裡隱約有了些屈辱感,很明顯李總是在拿她做商業合作的交換條件,她抬頭看著靳恆遠,心裡對靳恆遠有著莫名的信任,她覺得靳先生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可靳恆遠卻不答話,只是看著她,似乎是在等著她說行或不行。
在靳恆遠的注視中,聶瑤心裡漸漸開始恐慌起來。
終於,靳恆遠不慌不忙地開了口:「鑫源這個能源開發項目,現在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扶持,我們金盛為能參與這樣的項目感到榮幸,相信在座各位的心情也同我一樣,至於參與其中的職員,這個問題還需再商榷。」
靳恆遠隨即舉杯,又說了些場面上寒暄的話,眾人隨著,氣氛更熱鬧起來,將之前李總的話題掩蓋了過去。
李總這時心裡對此並不以為意,只當是靳恆遠在與他賣關子。
聶瑤心裡則是鬆口氣,以為靳恆遠已經幫她把這件事擋過去了,她尷尷尬尬地待了會兒,片刻後借口去洗手間,起身離開了包廂。
走出包廂,聶瑤才覺呼吸順暢了些,她靠在牆邊,感覺雙腿有點軟,胃裡也有點難受。
包廂裡的靳恆遠,雖然一直在與旁人說著話,可某一根神經的注意力卻從未離開過聶瑤。
靳恆遠這時也起身離開了包廂。
在洗手間裡待了好長時間,聶瑤才鼓起勇氣出來。
抬眼間,她看到靳恆遠正站在廊道裡,筆挺的站姿,像是在等待。
「靳先生。」她走過去,聲音溫和地稱呼他。
靳恆遠轉回身看她,毫無避諱,直截了當地說:「那個方宏的李總看上你了,」他劈頭問,「你要是同意一會兒就跟他走,」他又停了下,「要是不同意也不用勉強。」
聶瑤臉上僵住,沒有一絲表情,似乎沒聽懂靳恆遠的話。
「你看到了,我們在談一個投資項目,項目的資金數額很大,方宏集團是業內有名的投行。」靳恆遠眼睛毫不退避地直視著她,「最重要的是,李總他人很大方,跟著他,你會有所得。」他逼近幾步,「怎麼樣?同意還是不同意?」
聶瑤聽到一半心下已是大驚,她仰臉看著他,眼底隱藏著憤怒、指責和失望,但很快,不足三十秒鐘,她就讓自己鎮定下來,她低頭,聲音有些壓抑,但答的卻是極乾脆:「好。」
靳恆遠卻因她的回答而臉色一沉,看她的目光也跟著犀利起來。
聶瑤今天的裝扮清新雅致,領口藍色的花紋襯得鎖骨很美,她的妝容不艷麗,但粉嫩的唇色卻嬌艷欲滴。
她有著美麗溫婉的外貌,堅毅強悍的內心,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
靳恆遠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言辭很殘忍,不只是對這個女孩子殘忍,也是對自己。
靳恆遠語氣弱下去,試圖努力挽回:「不想做不用勉強,不是非要你這麼做。」
這一刻,靳恆遠真實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甚至害怕,害怕聶瑤會真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