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廝殺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空氣中混雜著明顯的殺氣，雙方都沒有放下戰鬥的構型，僅僅是站在那裡，就猶如出鞘的刃器不可大意。正是清楚這點，彼此才始終沒有動作，恐怕只要平衡被打破的一瞬間，對方就會發動攻擊。
自己所信賴的日常早就如同玻璃崩散一地，再一次的，柯特深刻感受到自己只是站在一層隨時可能溶解的薄冰之上。難得的和平是如此脆弱，只要被有心人用強大的力量隨意一碰就會宣告破碎。
原本只是希望不看、不說、不聽、不想，循規蹈矩的安靜生活下去，直到自己與莉琪命運宣告結束的那天——然而生活終究不如人意。
他沉默看向那個男人，他的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後半……想必最多也不會超過五十歲。稍微有些起伏的表情恢復了平靜，恐怕在看的人眼裡，還會覺得那副表情有些許的溫柔，但那深色的眼瞳中，正放射出冰冷的視線。
「有趣，乾脆你們兩個……要不要到我們這邊來？」他望著兩人，居高臨下地說道，「反正只不過是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利用罷了，為了最終能活下來這樣也比較好吧？以你們的水平，確實擁有與我們一同行動資格。」
或許是認為，柯特與莉琪兩人都是弗朗索瓦手下的重要棋子，那位「十二方位之風」甚至會把相當核心的情報告知他們。而且兩人所展現出來的戰鬥技巧，也比那些一次性的棋子更有價值。
「在你們那邊的『資格』麼？說得好像自己有多了不起一樣。」
莉琪翹起嘴來笑著說道，她刻意加重了「資格」一詞的咬字，將自己對真視之眼一方的厭惡感表露無遺。
「你說的也是。畢竟被那個老狐狸胡亂使喚確實一點都不有趣。既然如此，選擇跟著僱傭條件分明的一方，說不定才是賢明的判斷呢。」而柯特則是很有禮貌的搖了搖手，「而且我也很好奇你們能開出什麼條件來……」
隨後他展露了些許笑容，朗聲說道：「不過。我拒絕——因為你們比那個老狐狸更加不值得信任。」
他完全無視對面釋放出來的壓力，微笑的望著眼前的敵人。彷彿在他的眼裡，對方不過只是一個投影。也許被機工銃指著會讓人不由得感到緊張，但沒有人會害怕畫面中指向自己的鐵管。
「哼哼……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緊接著——
「不過還真是遺憾。」
在他如此說道的瞬間。
辟里啪啦！
激烈的爆鳴聲響徹。
僵局在一瞬間被打破，十多個黑衣人簡直就像突然從地裡面長出來的一樣，從四面八方包圍住柯特與莉琪。他們手中持握的金屬長杖頂端爆發出耀眼的光輝。各色的電光猶如群蛇般飛出。
而在包圍圈正中，持握長刀的柯特身形猶如鬼魅一般向著男人所在的方向突擊。而莉琪早在他前進之前就朝那些法術士所在的方向投出了幾枚金屬碎片，它們在半空中碎裂，彈射出細密而尖銳的碎片。
普通人對法術戰鬥的認知，大多數都只是停留在市面上流行的通俗文學中——也就是說。單純是法術之間的交鋒。
可能在他們看來，兩撥對立的法術士所構築出來的「戰場」，不外乎是雙方都在構築複雜的魔方陣、到處都在閃現令人眼花繚亂的絢爛閃光、以及持續傳出震耳欲聾的劇烈轟鳴……這幾點。
然而真實的情況，可能和這些想像稍微存在一定距離。
除了利用自然現象的元素學派，大部分學派的法術都缺乏絢麗的視覺效果……事實上，大部分常用的法術甚至可以用「樸素」來形容。無聲無息，也沒有耀眼的光影——然而依然充滿足以致命的力量。
常規來看，除了一些自然會產生光源——比如火焰——的現象。其餘的法術幾乎只能觀察到魔力的光輝。風與水之類流體的運動，事物形狀的分解與再構築……這些不過是直接呈現出來的現象。
畢竟使用法術的最基本原則，只是理解構成一個現象的基礎要素。而後用自身的力量將這些現象重現而已。除非刻意展現的能量流出，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現象，都不會有太明顯的光輝。
而掌握信息則是法術的基礎，唯有洞察萬物間蘊含的「理」，才有可能利用魔力將其構築。而魔力則是法術的食糧，法術士如果想要實現一個現象的再構造。必然需要消耗構造其基本程度的魔力。
人類能夠擁有的力量是有極限的，因此法術士們才會思考如何用更少的能源產生更有效率的現象。試想。如果想要殺害一個生物只需要一刀就夠了，那麼何必要浪費多餘的體力拿個棒槌把它砸成一塊的肉餅呢？
然而那些發動攻擊的法術士們看起來卻並不在乎自己魔力的損耗。在重整旗鼓之後他們再一次分散開來向柯特與莉琪放出了波狀的電光。支離破碎的魔力大量逸散在空氣中，能夠成功對兩人照成威脅的少之又少。
「閃來閃去，難道你們的魔力很充裕麼？」體型瘦小的少女惡狠狠的瞪著重整旗鼓的法術士們，大聲的喊叫道，「既然有膽子對我們露出獠牙，也就是說就算被我切成碎片，也不會有絲毫怨言，對吧？」
她毫不留情的撕開了射向自己的電光，彷彿它們不過是紙糊的一般。在那刺目的閃光中，她瘦小的身體已然突進到一個面無表情放出法術的黑袍人面前，凝縮著大量魔力的拳頭如攻城錘般砸向他的胸口。
然後他飛了出去——少女纖細的手腕如攻城錘一般命中他的胸口，於是他整個人彷彿破布袋狀飛向空中。嗖的一下，裹在黑袍中的身體從柯特的面前一閃而過，躲閃不及的他差點被那黑色的人體砸中。
「喂喂！拜託你稍微注……」
他正要揚聲抗議，後半句卻突然梗住了——陡然，柯特感覺自己頸脖附近好像被什麼乾澀的物體擦過，空氣在眨眼間變得一觸即發。
猶如身處戰場的正中，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觸——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了，如果只是生活在普通的日常中，這種異樣的感覺恐怕難有機會體驗一次。
嗡嗡——
柯特看見遠處那個男人輕輕動了一下手掌，立刻就有一陣細密的振動聲響起，隨即他手中閃現了一枚閃爍的球體。與此同時，位於他身後的那枚漆黑「太陽」也開始了活動，懸浮在金屬柱中央的球體放射出數紫黑色的光輝。
彷彿順其自然一般，零散分佈在地面上的複雜結構猶如一體化的機械一般，發出接連不斷的咯吱咯吱聲後迅速活動起來。機械摩擦聲猶如哀嚎，而那些為這個巨型「魔力爐」提供力量的斯洛特人屍體也一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衰朽，從他們殘骸中搾取的魔力恐怕已經化作那個男人的力量。
說時遲那時快，還未等柯特來得及觀察這陣壓縮在數秒間發生的變化，他就感覺到了如空穴之風般吹來的魔力浪潮。直覺到不妙的一瞬間，他的身體立刻做出了應急反應，撤出被魔力包裹的區域。
他轉身退幾步，同時將莉琪也帶離了原地——於是就在下一秒，他聽見了一個有別於之前轟鳴的笨重鈍響在極近距離傳來。群青色的閃光映射在視網膜上，密集的光輝就像重錘般突兀的砸在面前。
瞬間，空氣扭曲了，從「太陽」深處射出的光路化作奔流，將那裡徹底淹沒。那一塊原本只有他們兩人身處的地方，此時已經被淡淡的群青色光輝籠罩。冰冷的光輝投影在重石磚構築的地上，描繪出無數枚多邊形的倒影。
絢麗而充滿致命的力量——這倒是很符合常人對於「攻擊法術」的印象
被那片群青色光輝籠罩的區域頃刻之間化作了充滿殺氣與敵意的空間，它們釋放的壓迫感讓氣氛向更加敏感的方向發展。光輝如同月華般沉靜，然而那無害的外表之下卻潛藏著施術者滿溢而出的攻擊性。
柯特只來得及看見他抬手釋放魔方陣的一瞬間，因此只能在他發動攻擊的一瞬間有些狼狽的逃開。就連欣賞這個法術——或者說，連調侃——的餘裕都沒有，柯特輕輕將莉琪放下，而後重新持握著長刀擺出迎擊的架勢。
簡直達到了兇惡的程度，在這不動聲色的殺意中，究竟有多少倒在這個男人的面前呢？數千或者上萬，如果擁有強大力量的法術士願意，那麼他們的確能夠在準備充分的前提之下，將無數的人類殲滅。
就在那群青色的光幕之中，還留存著幾個突然出現的黑袍法術士。他們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襲來的法術，於是毫無疑問的，他們被那威力十足的魔力直接命中，現在已然扭曲成看不出原貌的焦黑碎片。
甚至連「肉塊」的程度都不具備，不過是散碎一地的，任誰也看不出曾經是些什麼東西的殘骸罷了。
對同伴也毫不留情——只能說，不愧是他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