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凶禍的行進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暗影猶如太古時期就氣息於深海的巨獸，在莉琪的操縱下開始從世界之底的深淵裡慢慢露出了它的面目。(].**的幽影不斷湧動，就如同海獸的觸手一般輕輕撥動著它們觸碰到的一切事物。
光與熱，一切曾經活潑的事物都被這股突然出現的暗色潮汐淹沒。就連附近建築物上的火焰都被莫名的寒意動搖，在暗流從不斷沖刷下愈發退縮，些許本來就不甚強烈的火苗甚至在不斷搖擺下熄滅了。
充滿侵蝕力的魔力在肆虐著，它似乎就是組成這些陰影的主要物質。凡是被它觸及的游散魔力不過眨眼間就被它撕成碎片吞入腹中，隨後便被轉換為逐漸變得更加龐大的黑暗巨獸的一部分。
喬恩從來不認為主導權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他甚至對自己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這一點有了相應的覺悟。但是就在它的眼前，所有的事態已經徹底失去控制了，開始走向一個奇怪的方向。
已經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了，喬恩在過去十多年裡可沒有想過自己會「乘坐」在用魔力與暗影構築出來的「巨獸」的身體上。在莉琪的指揮下，這個幽影的巨獸開始朝銀曜之塔的方向湧去。
「這是在幹什麼啊！」
可能有些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一不小心就吼了出來：「現在的行動方向，難道你們打算直接衝到對方陣列之中麼？還有這團黑乎乎的怪物是什麼，是法術麼？可是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法術吧！」
一切出現得太過突然。以至於他呆住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剛才還站在平地上的他好像是被某種觸鬚撞倒東西捆住然後直接抓到了這裡，此時還被負在這團「巨獸」的背後，以飛快的速度向前推進著。
林蔭道上在之前的戰鬥中散落了不少被破壞的工事殘骸。利用沙包與木架臨時加固而成的防禦設施在被真視之眼突破之後依然殘留在原地。這些東西與法術破壞後留下的磚石瓦礫一併組成了阻礙人前進的障礙。
可它們在瘋狂突進的黑暗面前就像面對石子的雞蛋殼一樣脆弱，已經被破壞過一次的它們只會面臨同樣的命運。在莉琪的控制之下，組織出凶獸模樣的黑暗摧枯拉朽的將前方的障礙全部撞飛到一旁。
「不好意思，要表達自己的驚訝可以用很多種辦法，至少現在麻煩你安靜一點。」柯特拍了拍喬恩的肩膀，就像閒話家常般說道，「你要知道。在高速行進的時候大吵大嚷很容易咬到舌頭的。」
迎面吹來一陣陣風，柯特那頭毫無精神的黑髮也在隨著空氣的流動上下起伏。他早已習慣莉琪的行動，現在也只是掛著一如既往鬆散的笑容——只不過手中微微脫鞘的長刀卻毫無疑問在散發著殺氣。
「對不起……不、不對——我知道這不合禮數。但是這種東西也未免太誇張了！你們究竟是在想些什麼？」用盡全力深吸了一口氣，喬恩對柯特說道，「前面可是那群瘋子集中火力攻擊的地方，難道就這樣衝過去？」
他希望自己能夠盡快冷靜下來。可是這樣的行為顯得是如此的徒勞。他也許已經不再大聲喊叫。可是身體上的顫抖卻未曾得到絲毫的緩解。他清楚的知道，這不是出於寒冷，而是出於恐懼。
他並非害怕面對真視之眼的攻勢——畢竟他已經有了與之一戰的覺悟——可是他依然不能擺脫被威脅的陰影。如果讓對方知道他已經倒戈相向，那接下來就會將自己重視的東西暴露在危險之中。
「有什麼好怕的？」
莉琪突然陰沉地笑了起來：「情報這種東西必須要得到傳播並且去合理的運用之後，才有機會成為真正的『情報』。既然如此，那就在它通過這兩個途徑開始轉化之前將它斷絕不就解決了麼？」
將對自己不利的情報掐死在萌芽階段，使它徹底失去活性——看來莉琪對真視之眼的大部分成員已經動了殺心。喬恩這時才注意到，莉琪的眼睛裡並非沒有意思光澤。只是閃動著猶如磷火般的幽光。她渾身包裹在微微蠕動的黑暗之中，從他身處的側面看過去。少女簡直像是一個幽魂。
這對兄妹的脾氣實在讓人捉摸不透，喬恩覺得在兩人平穩的外表之下其實隱藏著比真視之眼更加瘋狂的靈魂。但是他們的力量確實值得信賴，光是腳下這個有若生體的幽影怪物就足以證明這一點。
很難想像，這是一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少女所製造出來的法術，光是這個魔力等級就已經超出了喬恩先前所見的所有人。有可能整個學院之中，有這個等級的也只剩下那位「十二方位之風」了。
至少現在莉琪擴散出的魔力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疇，反倒有些接近許多只出現在博物誌中的傳說生物了。喬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在聽見莉琪誇口自己是人形的天災時，他還以為她只是在開玩笑，不過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只是這法術的規模就已經及得上一場小規模的災害。
如果要說有什麼是玩笑的話，大概就是這種程度的生物居然不知不覺間混進了自己身邊這種事吧。更讓人哭笑不得的，還有自己居然會在一群瘋子的要挾下，做出試圖監視她或者與她為敵這種行為。
人類的魔力容量是有極限的……可能是出於理論系學徒的習慣，喬恩的腦袋裡瞬間閃過魔力基礎教程中的段落。如果沒有經過系統性的鍛煉，同時又沒有天賦的話，人類這種生物的魔力容量就與體力的上限差不多。
「侵蝕性的魔力——人類、不，就連魔人種都不會有這樣的魔力性質吧？」莉琪之前曾經半開玩笑的說要告訴他原理，可是在細心分辨之後，他卻覺得這種法術遠遠超過了自己能夠理解的程度。
不僅僅是構成法術的魔力量遠遠超過自身擁有的程度，莉琪週遭活化的魔力充滿了危險的氣息。只是看到它們表現出來的樣貌就能夠感覺到一陣惡寒，這些魔力中包含了一股不吉利的味道。
不是「猶如活物」，它們根本就是另一種形式存在的生物，弱者的血肉被強者毫不留情的吞食，在消化吸收後成為強者的力量。擴張性的法術結構將周圍一切可以利用的魔力收納於體內以此強化自身。
夏夜的空氣本來還帶著些許悶熱，可是在搭上這隻巨獸的身體後，喬恩卻發現原本的熱氣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令人不舒服的寒意。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身體，想要從不斷傳來的寒氣中逃開。
他不確定柯特與莉琪是否值得相信，可是現在的情況，已經沒有太多機會能夠讓他慢慢思考之後再做出決定。
「少部分魔人種還是有的，但是也只是少部分而已。」莉琪沒有對喬恩的判斷做出反應，代她回答的是站在喬恩身邊的柯特，「雖然是一種強大的魔力形式，但是無論是對自身還是周圍都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魔力來源於人體之中，利用魔力施行法術就像在泥土之上種植作物。人類的魔力有極限，土地的肥力同樣如此，若要承載萬物生機的土壤保持其豐沃，便須將凋零生者的血肉與骨殖定期返還其中。
而侵蝕性的魔力對「補充」的需求更加旺盛，它不僅會捕食觸碰到的魔力，也會緩慢的吞食擁有者的生命力。就算在壽命較人類更加漫長的魔人中，擁有這種形式魔力的個體都難以長期存活。
這種魔力是危險的，就算它不被使用都是一個隨時可能炸裂的爆彈。只需要看周圍那緩緩鋪展開的黑暗就能夠知道了，被它碰到的不只是火焰，就連樹木與土壤都出現了緩慢衰竭的跡象。
「原來如此……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一點。」
想要擁有力量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活動身體，磨練技能，學習知識……為此投入的精力與時間會換回改變自身的能力。而若是不走這種所謂「相對正常」的道路來獲取力量，必須付出的東西也會隨之改變。
莉琪?萊恩斯特，這個黑色的嬌小少女究竟有多少秘密，她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會擁有這般遠超常人的力量呢？喬恩對此很感興趣——但恐怕這不是一個適合挖掘的故事，當事者也未必願意告之。
無論如何，這般恐怖的力量本不應該存在於「人類」的身上。
在今天這一個晚上所遭遇的麻煩事情，大概比有生以來十多年所遇上的一切「意外」加起來還要多。以至於他現在除了呆然的看著它們繼續變化之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兩耳只聽到呼呼的風聲——
剎那間，黑暗組成的巨獸從林蔭道中衝出，阻攔在它前方的十數個黑衣人還未來得及閃躲就被那龐然的軀體撞得東倒西歪。漆黑的舊時長袍，已經見過太多次的眼睛圖案，這些人無疑就是真視之眼的成員
「諸位晚上好！」
看著被身下巨獸衝散的黑衣人們，莉琪很歡快的朝他們打了個招呼：「請你們現在立刻放下武器舉手投降，否則我就只好一點點的把你們殺掉了——到了那時不管你們怎麼求饒，我都不一定會聽了哦。」
那是一個嗜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