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嫌疑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夜已深了，貧民窟的居民們也漸漸習慣了眼前這非日常的風景，紛紛回到了自己家裡，有些人還特意給自己家的門加了把鎖。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明天還要在被稱為「血汗工廠」的工作場所中消耗掉所有的精力，現在已經不是能讓他們浪費寶貴的休息時間的時候了。就算還有那些記者在家門外嚷嚷也沒辦法抵擋逐漸升起的睡意。
大人需要在那些壓搾他們血汗的流水線邊上工作，孩子們也未必能輕鬆。如果在幾十年前的卡特裡斯，甚至可以看見機械流水線上大人和小孩一同勞動的身影，就算在《工廠法》已經頒布許久的現在，這種現象也沒有能完全根絕。這些貧苦家庭的孩子們早早就被送到了工作崗位上，為一家的生計勞動。
「萊恩斯特先生，我們已經聯繫總隊，讓他們派出人手在你標注的地方加強搜索了，我想應該很快就會得知結果。」由吉利走到柯特身邊時，他正在看著在現場發現的東西，「不過我有些好奇，為什麼你會讓我們調查那些地方——要知道，現在隊裡人手很不夠，派出這些人手的壓力非常大。」
不久之前，柯特就在警備隊擁有的地圖上把莉琪標示出的地點全都畫了出來，但是沒有標明出那個覆蓋住全城的巨型魔方陣。儘管由吉利對柯特說的東西將信將疑，但是還是按照他的要求通知了警備隊總部。
而現在，警備隊的反應已經傳達到了他耳中。他終於能借此機會將一直以來的困擾向柯特加以詢問了。
不過很可惜，柯特並不打算解除他的疑惑：「很抱歉，我知道現在的境況不容樂觀。所以也只能拜託警備隊派出人手。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傭兵，現在還在接受學院方面弗朗索瓦院長的委託……我也有我自己的情報來源，而且基於傭兵管理處的守密人原則，這個情報來源不能透露給你們。」
傭兵有對委託人保守秘密的義務，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也有對提供情報的人保守秘密的必要。基於這一「守密人原則」，只要在不觸犯法律規定的前提下，傭兵在行動時就可以拒絕回答警備隊一部分問題。
「好吧——我想也是。你們這些傭兵總有這樣那樣的理由來拒絕為警備隊提供情報。」像是已經料到柯特會這樣回答，由吉利並沒有窮追不捨，而是換了個問題。「那麼，萊恩斯特先生，你和那叫什麼『真視之眼』的組織已經有過幾次接觸了，請問你覺得他們為什麼會在卡特裡斯做出這些事？」
「對不起……這也還在調查中。我不能妄自斷言。」
柯特如此回答。阻斷了由吉利的話語。
他手中能透露的情報基本上都已經告訴了警備隊的人，現在剩下的就是那些不能透露的東西了。不過由吉利的問題問得很好，柯特之前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那些自稱「真視之眼」的團伙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現在的卡特裡斯城……或者說奧薩塔利亞自治領不敢說好到哪裡去，但絕對比殖民地時期要好上太多了。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知道應該為了更好的生活而努力，至少不用擔心像過去一樣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那麼在已經逐漸開始發生改變的卡特裡斯中製造混亂的「真視之眼」們，究竟是在為了什麼而行動呢？
「為了什麼……這不是很簡單麼？無疑就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已。」莉琪對柯特的思考嗤之以鼻，「那些傢伙雖然口口聲聲說什麼『要保護的並不只是你，還有你所珍視的這一切』。但是也就只是看著自己利益的人而已」
確實，有一部分人會因他的貪婪或者憎恨而做任何事。單純的破壞欲驅使著他們，使他們暴躁且充滿惡意，同時還專橫暴力，難以捉摸。但是從「真視之眼」的表現來看，他們並非是如此膚淺的惡徒。
若只是那些普通的惡徒，那他們根本不足為據。
因為他的行動並沒有什麼計劃，而且任何團體都沒有辦法讓他們很好的組織起來。一般情況下，只有在迫不得已時，這些惡徒才會相互合作，而且只有在其領袖能應付爭鬥和暗殺時才能維持下去。
但是「真視之眼」們不一樣，他們有極高的組織度，如果只是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他們就會顯得無情而殘忍。而且他們毫不猶豫的將散播混亂作為自己行動的手段，這讓情況變得更加的糟糕。
「沒什麼不一樣的，惡行終究是惡行，不因為方式而改變。他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來攥取他們的利益。」莉琪的聲音持續不斷的響起，「因為他們是有系統、有計劃地作惡，所以獲得一些成功也不奇怪。」
那封信裡他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想要在卡特裡斯建立起「它應有的秩序」，但是柯特很懷疑這個秩序是怎麼樣的。目前看來，他們的行動都依循自己的標準，盡其可能地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管是否傷害到他人。那麼他們所規則的法律以及傳統自然都是為了維護統治者及制定者的利益。
「改變意味著局勢的變化，也代表著利益的再分配。曾經佔有利益的一方在現在的局勢下已經失去了曾經的力量。所以他們之所以在這裡製造混亂，不過是因為現在的狀況不和他們的利益而已。」
柯特莉琪的口氣裡聽出，她分明已經一口咬定了這個「真視之眼」是由那些被從管理階層驅趕的守舊派成員組成的了。雖然她不怎麼喜歡弗朗索瓦，但是在某些東西的判斷上還是和他有些相似。
確實，失勢的守舊派是最有可能組織出這樣的團體，多年的經營讓他們也有足夠的實力組織出一個法術士組織，並且供給它的消耗。而且那句「要讓卡特裡斯在這混沌的漩渦中回歸正確的道路」也頗符合他們的身份。
已經失去原有勢力的「前?既得利益集團」——這就是「真視之眼」的真面目麼？雖然現在還沒有證據一口咬定就是他們，但他們的確是最有可能做出這些事的團體，而且他們肯定不會對後來的移民有好臉色。
「沉浸在過往的榮光中，認為這個世界就必須圍繞著他們的意思來轉動——這樣的人在守舊派中大有人在。」弗朗索瓦曾經這麼說過，那時對方的身份還不明朗，但是他已經在猜測他們就是在改革中失勢的守舊派成員了，「帝國的改革不可能將那些曾經的管理者掃清，他們中有很多都是只看著自己手中利益的傢伙。」
自我中心，少數守舊派就是這樣的人。他們樂於信守承諾並服從命令，也尊重那些代表著他們利益的法律——很明顯，他們毫不在意他人的權利和自由。良好的組織系統在他們眼中不過被視為一個提供便利的工具。
但是這個世界並不從屬於單一個體，甚至不屬於某一群體。就算是最狂妄的自大狂，也不會貿然喊出「世界因我而轉」這樣的話。這些只看重自身利益的傢伙是由自身**而凝聚的團體，他們的組織也只是基於利益，同時被利益所驅動。
我們所處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它的中心在何處？
這些問題曾經困擾過許多人。
數千年前，先民認為這個世界是平的，漂浮於一望無際的混沌之海上，日月星辰只是垂掛於天際的少許裝飾物。他們認為世界的「中心」就是自己所處的國家，周圍都是難以遍及的蠻荒之地。
雙月破碎前後，通過臨近各國的交流，開始有人認為這個世界是一個球形，在它的周圍圍繞著或大或小的光耀之物。至於世界的中心——既然它是個球形，那所謂的「中心」自然就是地底下了。
到了現在這個時代，只要是一個接受過基礎教育的人都能夠輕鬆的回答——我們身處的這個世界是一個不規則的球體，位於無邊無際的茫茫星海中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落裡，按照某種規律圍繞著太陽運轉。
是的，這個世界不為任何人而存在，它存在僅僅只是存在而已。這顆星球上誕生了無數的生物，也誕生了許多的文明，文明也許有先進與落後之分，但是每一個文明都是偉大的，都承載著許多事物。
時代已經開始改變了，就算是曾經的「高貴之人」也不得不開始適應起新時代的規則，那些遺留在舊時代的思想最後終將被捨棄。這個過程所帶來的陣痛，也許正是導致最近這段時間卡特裡斯城中混亂的主要原因——那些失去了自身權柄的舊勢力不可能老老實實接受這個事實。
「提起這個，我這裡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莉琪像是剛剛才想起來一樣，突然打岔著說道，「柯特，你之前告訴過警備隊那些傢伙，那個以『藍色眼睛』作為標緻的組織叫做『真視之眼』麼？」
她這問題問得有些突兀，但是柯特並不感到奇怪。
「當然沒有，我知道那幫傢伙叫做『真視之眼』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告訴警備隊的任何人就被大姐頭叫回了管理處——至少在我們這邊，我和大姐頭已經約好暫時不將這個信息透露給其他人的。」
柯特的目光遞向因為得不到解答而走遠的由吉利，默默回答莉琪：「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對方叫「真視之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