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地窖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天空被覆蓋了，就像一滴墨水滴在白紙上後就以驚人的速度鋪展開，將它的顏色盡可能深的延展至一切被觸碰之物。眨眼之間，眼前的風景就化為了黃昏色的大地，荒蕪的庭院被漸漸泛起的黑暗侵蝕。
奧斯卡和米歐?迪斯塔德消失了，明明前幾秒還在和莉琪說話，現在卻像蒸發了一樣消失在空氣中。莉琪清楚的看見，他們兩人在接觸到那如潮水般湧來的黃昏的一瞬間，就像被吞沒狀消失在了顏色的界點上。
這不正常的「黃昏」應該是某種法術造成的效果，而那兩人應該就是被捲入了其中。就在不久之前，隨著黃昏侵蝕一同湧來的還有宛若雜訊一般的嗡嗡聲，那陣雜訊應該就是法術驅動時產生的雜聲。
默默取出懷表，但是懷表是靜滯的，時鐘指向日落的時候，絲毫沒有打算繼續轉動下去的意願。抬起頭來，天幕上看不見太陽，染成橘紅的「天空」彷彿真的是幕布一般，充滿了粗糙的質感。
友軍有難不動如山——曾經有人如此評價某國的軍隊，而現在莉琪的反應似乎也很符合這樣的評論。並非她對兩人的消失無動於衷，而是還沒有解明現在的狀況，採取應對措施更加是無從談起。
莉琪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否存在能在一瞬間把人摧毀得連灰都不剩的法術，但就算有這樣的大規模法術，也談不上將法術作用範圍內的對象區別對待。也就是說。那兩人雖然從她眼前消失了，但應該還沒有生命危險。
莉琪並沒有發現自己身上被附加了未知的法術效果，但對於現在的處境還有一個更合理的解釋：被捲入法術中的只有莉琪自己。奧斯卡他們還在留在法術之外——畢竟現在她身處的這個空間和剛才的區別實在太大。
如果真是這樣，反倒比另一種可能要好得多。
招來黃昏的法術原理還沒有解明，也不清楚有何具體效果，暫時還找不到解決的方法。不過能營造出這麼大範圍高影響力的法術，肯定有著複雜而繁瑣的法術結構，就這一點都足以引起莉琪一探究竟的興趣。
開始行動吧——莉琪對自己說——不論真相究竟是什麼，如果只是呆在這裡。那將無法探明任何事物。明明是來營救別人的，卻在發現被營救對象的時候掉進了坑裡，這樣的遭遇讓她嘴角泛起莫名笑意。
現在還在不斷迴響的鐘聲應該就是這一法術的源頭。正是它的響起宣告了這場「黃昏」的到來。莉琪看向不遠處的鐘樓，高聳的四層建築和側廳連接在一起，位於最上方的是一個古式的青灰色大鐘。
鐺——鐺——鐺——
隨著不斷響起的鐘聲，黃昏徹底吞沒了眼前一切。修道院中的一切都被籠罩在異常的夕色中。不久前還在陰影中安靜躲避烈日夏蟲也都開始變得吵嚷。如果不在意時間的話。這就和真的夕暮沒什麼兩樣。
沿著自己用法術挖出的豎坑轉了一圈，確認了高度沒什麼問題後，莉琪飛身一躍，從豎坑的邊緣跳入了地下的空洞中。
這裡是一個地窖，深黑色的磚石牆壁和鐵格子將其分割成了圍繞著中央大廳的好幾個小房間。十來米見方的大廳被擺上了幾盞螢石燈，加上從豎洞中灑下的昏黃日光，多少算是合格的光源將地窖中的輪廓勉強照亮。
稀薄的光照下，展露在莉琪面前的是被簡單整理過的地下空間。丹佛斯和他的那些研究小組顯然是把此地當做了據點。被鐵格子分割開來的小房間裡擺著不少實驗器材，平日裡他們的實驗也許就是在此進行。
不過今天。這個據點的使用者們似乎都遭遇了預想外的麻煩，一共有十來個不認識的學徒四散暈倒在中央大廳的各處。他們身上還穿著一身古代風格的法術士長袍，手中還拿著像是法杖一樣的木條子。
無疑，他們看起來又是故技重施，在拿赫本舉行什麼莫名其妙的法術儀式。現在那個受術者正四仰八叉的倒在一個簡陋的魔方陣內，而主持這場儀式的丹佛斯也陷入了昏迷中，歪歪扭扭的攤在一個稍小的魔方陣內。
等等……
莉琪突然覺得，這裡的環境自己似乎哪裡見過。
莉琪沉默著掃視了一圈地窖的結構，儘管被丹佛斯他們按著自己的性子隨意改造過，但是依然能看出曾經的樣貌。不久前夢中所見的景象又一次浮現在眼前。如果莉琪的認知沒有出現偏差，這裡確實是出現在她夢中的地牢。
直覺告訴莉琪她又惹上了麻煩，搖搖頭把夢的延續丟出腦袋，莉琪徑直走到了中央大廳處已經停止運轉的魔方陣旁。把幾個礙事的學徒拉開，被他們倒下的身體遮住的魔方陣就顯露在莉琪眼前。
這些學徒設置魔方陣的水平不怎麼樣，不過手法到算得上是中規中矩，可以清楚的看明白魔力的運用和走向。從這剩餘的文字與陣型上分析，他們似乎打算使用一個可以連接幾人魔力的法術。
不過很明顯，這個計劃失敗了。結果就是無論施術者還是受術者，都被法術失敗的後遺症波及，一個兩個都失去了意識。他們還有呼吸，只不過意識不知道消散到了何方，就連被莉琪粗暴的拖動都沒有醒過來。
思考片刻後，莉琪走到丹佛斯邊上，用力的扇了他兩巴掌，但是依然沒有效果。這個領導了這個研究小組進行法術實驗的始作俑者就和他手下其他人一樣，完全的失去了意識，就算莉琪把他臉打腫了也未必叫得醒他。
不爽的嘖了一聲，莉琪把丹佛斯拉出了他所在的魔方陣，比其他人要高級一點的長法袍拖在地面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失去意識的丹佛斯沒辦法掌握肢體的搖動，一本筆記就因為一陣搖晃從懷裡掉了出來。
啪嗒！
厚實的筆記本掉落在地面上發出乾脆利落的碰撞聲，同時也吸引了莉琪的注意力。那是一本被黑色皮革小心翼翼包裹住的本子，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斑斑點點的污漬顯現在本子的外封皮上。
莉琪立刻想到，這就是赫本提供的情報中所指出的「手抄本」。據說被丹佛斯拿來展示給研究小組的成員看的這本本子裡記載了不少古式法術的知識，也成為了這一研究小組指導教材一般的存在。
筆記本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拿在手中就能讓人感覺到到一陣陣的不快。包裹住封皮的黑色皮革很粗糙，裡面隱隱約約透出一些陰濕的氣息，黯淡的獸類腥臭從粗製濫造的封皮中散發到四周。
筆記本的裝幀相當簡陋，就像市面販售的那種最廉價筆記本一樣無甚花巧，只有那粗糙的皮革封面讓它有了一些高級感。就像赫本說的一樣，在表示正面的位置上留著一個「眼睛」狀的圖案。
不知是鎖鏈還是樹籐，在那用藍色顏料塗出的藍色「眼睛」周圍，還盤旋著一圈又一圈尋回接續的奇怪紋路。這些紋路並不像中間的眼睛一樣引人注目，卻同樣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這已經不是莉琪第一次看見這個圖案了，奧若丁在弗朗索瓦院長授意下播放給柯特的投影中，那些洗劫了倉庫的黑衣怪人身上也留有這樣的標記。而現在，柯特正在弗朗索瓦院長的授意下調查這一團體。
莉琪苦笑著搖搖頭，真是在一個奇怪的地方連接在一起了……這個筆記本看來是跑這一趟最重要的收穫了。隨手翻了一下，裡面記錄的都是入門級別的古式法術，稍微深奧一些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儀式。
將這本筆記交給丹佛斯的人無疑就是那些「藍色眼睛」的成員，但他們似乎並不像是弗朗索瓦說的那樣，是最近才來到自治領的。至少在丹佛斯獲得力量的時點前後，那些人就已經開始了行動。
換言之，他們並非一出現就對現有勢力發動了突然襲擊，而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活動了很長時間。「藍色眼睛」們已經為了這個計劃進行過很長時間的準備，現在的行動只是將長久以來安置的計劃一併展開了而已。
他們究竟在計劃些什麼？洗劫法術用品倉庫，在城市裡製造混亂，給予無力者力量……這個奇怪團體的行動讓人完全看不懂他們的目標何在。如果數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這個計劃，那他們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插手。
再翻翻落到自己手中的法術筆記本，莉琪合上了書頁。如果要完全解讀筆記本中的內容需要花費不少時間，現在還是應該以調查為主。瞥了一眼丹佛斯無知的臉，莉琪二話不說就將它揣到了衣服的口袋裡。
左右看看還昏迷在地上的學徒們，莉琪低聲喃喃著說：「也虧你們這些傢伙能在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方睡的這麼舒服……」
像是回應她的呢喃，某處傳來擾人寧靜的聲音。在持續的鐘聲裡夾雜了細微的金屬聲，就像無數小齒輪毫無規律地摩擦，發出一陣陣刺耳的聲響。那令人不快的輕響忽遠忽近，無數次迴盪在堅硬的石壁間。
似乎有什麼東西正隱藏在黑暗中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