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午休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梅貝爾的課讓莉琪很難受。

    聽了喬恩的介紹之後，她就知道不可能所有課程都能夠像多諾萬教授的課一般引人入勝，因此她也不對這些課程抱著很大希望。儘管如此，梅貝爾上的歷史課對討厭歷史她而言依然不異於一次精神折磨。

    其實她的課並不如莉琪認知中的「歷史課」一樣，是在故紙堆中挖掘那些早已被人遺忘的事情。她喜歡將單一歷史事件作為出發點，將授課內容延伸到各個層面上，江蘇這些之間的相互聯繫。

    這對於不喜歡看刻板書本的學徒們毫無疑問是好消息，因為他們不需要去把教材裡陳列的歷史記錄以及各種事件一條不差的背下來，只需要記住梅貝爾上課時說的那些已經串聯好的資料就可以。

    問題就出在這裡，莉琪討厭歷史的首要原因在於她認為大部分歷史都是經過紀錄者出於某些目的進行過「適當」修正的。現在讓她聽梅貝爾說的這些摻雜了大量她自己整合的史料的「授課內容」，實在讓她難以接受。

    更讓她難以適從的還有一點——梅貝爾有不少觀點是和教材上給出的觀點是有衝突的。她當然會舉出自己得出這個結論前所整合的史料，可是教材上自然也有支撐其理論的資料，這讓本來對歷史就一竅不通的她更加頭疼了。

    不止是這樣，梅貝爾的突擊提問也讓她不知所措——有時候梅貝爾會在課講到一半時突然停下來，接著隨意的抽取幾個學生，讓他們談談對這個歷史事件的看法，並且讓他們說明這種現象的成因是什麼。

    比如這節課，他們說的是在新大陸發生的精怪暴動事件，被關在種植園內勞作的小精怪受不了管理者的高強度壓迫而開始了反抗。這些不到半個人高的小怪物拿起了粗製濫造的兵器試圖推翻壓迫它們的莊園主。

    這當然是不可能獲勝的戰爭，所有反抗的精怪們最終慘遭軍隊無情的鎮壓，活下來的最後也被送上了絞架。不過經過這件事情之後，大部分使用精怪進行工作的地區都提高了它們的待遇，也許這些精怪也算為同胞盡了最後一份力。

    「萊恩斯特小姐，請你回答一下。」說完這一段，她突然就把莉琪叫起來了，「我們都知道為我們服務的小精怪是溫和而從順的生物，可是這些精怪卻舉起武器傷害了它們的主人——你覺得這些精怪為什麼會這麼做？」

    什麼叫「為什麼會這麼做」？因為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這些被壓迫的生物不是故事中只會聽從命令的「下僕精靈」，而是一種被改良培育過的智慧生物。它們可不會一直對高強度的壓迫逆來順受。

    莉琪很想就這麼回答梅貝爾，只是她可以肯定這答案不合要求。

    「主要原因應該是當時那些莊園主對精怪的過度壓搾吧？」她斟酌著用詞，試圖編製出一個靠得住的答案，「據您剛才提供的資料，那時候甚至有些莊園主以用機工銃射殺這些工作中表現得不好的小精怪取樂。」

    她對這段歷史一無所知，手中掌握的資料只有書上提供的一些記錄和梅貝爾上課時說出來的事件。如果要想成功的回答這個問題，她就必須將情報不足的劣勢突破，將問題轉換到自己清楚的領域裡。

    「眾所周知，現在已經成為我們『忠實僕人』的小精怪，是經過幾代法術士前輩們經過很長時間通過優良選種以及常識教育等一系列複雜的工作才有現在的面貌的。而發生暴動的當時，這些負責農業生產的小精怪還是一種相對比較野蠻的物種。它們為我們服務只是屈從於剛想打的力量而已。」

    是的，如果正攻法不行，就換一個角度進行回答。

    「這些精怪在成為『勞動力』之前，已經有了自己的群體模式。雖然它們當時只是少數個體屬於一定部落的低級組織形式，然而對同族的認同感是相當高的。」莉琪現在說的這些都是生物學的研究資料，原本與歷史課是沒有關係的，「它們為了安全考慮，會選擇屈從於更強者的力量，然而在這個『屈從』無法保證它們總群的安全時，小精怪的群體就開始聯合起來進行反抗。」

    「你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切入點，的確有這樣的原因。以前有不少研究歷史的學者在考證這次暴動時，也試著從生物學上考慮過了這件事情的起因。以你們的年級，你能夠涉及到這個層面上實屬不易。」

    梅貝爾很開心的笑了起來，甚至還拍了幾下手掌。

    「希望你能夠再接再厲，在這個學科中也去的和其他學科一樣優秀的成績。」

    自她她留下的這句話開始，梅貝爾簡直就像是盯上了莉琪。每到提問的時候總會將視線對準莉琪，讓她試著對她提出的問題作答。這一節課下來一共有六次提問，其中莉琪被叫起來的次數就高達五次。

    現在莉琪可以肯定了，當時在入學考察時出那些為難她的歷史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梅貝爾。

    莉琪為了思考她提出的那些問題搞得頭都暈了，在她想利用自己「體弱多病」的設定消極避戰的時候，下課鈴響了。看著梅貝爾簡單的做了課時總結後就急匆匆跑出了教室，莉琪終於鬆了一口氣。

    只是當時她沒有想到新的問題會這麼快接踵而來。

    學生們三三兩兩走出教室，莉琪也拖著疲憊的步伐離開了教室。

    透過窗戶看著教室外陰鬱的天色，莉琪的心情也變得陰鬱了。厚實的雲層遮住了陽光，鉛色的天空灰濛濛的。從半夜開始就一直在下的雨不久前終於停了，學院精細打理過的庭院現在四處積著水窪。

    前後左右，全都是莉琪不認識的面孔，有學徒也有授課老師。走在樓道裡的學徒都是理論系的，只是穿著代表不同年級的校服。不同年齡的男女老少有序的組成了一條緩緩移動的龐大隊伍，將她包裹在其中。

    看著自己被周圍湧來的人潮包圍，莉琪感覺到一陣陣不適。她就像拋進大海裡的一顆水珠，頃刻間就被滾滾人潮所淹沒。只能隨著他們的腳步向前移動，一步步挪向理論系大樓的出口。

    按照學院的規定，從十二時至十三時半是給在校人員進行午餐與休息的時間。現在這湧動的人群毫無疑問是要前往食堂解決午餐的問題。

    喬恩之前曾經告訴過莉琪，學院中一共三個食堂，學生們一般都是選擇距離教室最近的食堂用餐。午休時間食堂通常會非常擁擠，若不趁著這時候快一步行動，最後剩下的只有僅能果腹的白麵包。

    其實想要購買食物也不一定需要選擇食堂。學生宿舍附近也有一些商家在臨街的位置開了一些小餐館。這些小餐館雖然價格較之食堂要昂貴不少，但是也各有特色。寄宿在學院內的學生在假日的首選就是這些小餐館。

    儘管事前已經得到了喬恩的提醒，莉琪依然決定第一天的中午先去食堂看一看。雖然極其厭惡人多的地方，可這畢竟是學院風貌的一部分，她還是打算盡可能客服自己對人群的厭惡，親自體驗一下不一樣的「日常」。

    只是她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半道夭折了——籌劃著中午買什麼東西來吃的她下意識將手伸進口袋裡摸索還，卻發現裡面空空如也。今天出門時確實帶上了零錢袋，只是現在這個裝著五十卡隆的口袋不翼而飛了。

    是什麼時候遺失的呢？莉琪記憶裡最後一次使用這個零錢袋是乘上定期車前來學院的時候，付過車費後她就習慣性的將零錢袋裝進了口袋裡，之後便再沒有將其掏出來過。從那時開始到現在，時間與空間的跨度都太長，找回它的機會相當渺茫。

    接納了四方移民的自治領飲食花樣豐富多彩，培養各界人才的學院自然也吸收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廚師。原本莉琪寧可被人海淹沒也要去食堂一窺究竟，就是想去試試看喬恩誇口的學院的特色菜餚。

    莉琪喜歡吃東西，而且食量還不小，她尤其喜歡嘗試沒有試過的新鮮式樣。可是零錢袋不知所蹤的現在，別說試著品嚐傳說中的菠蘿焗火腿和土豆燒牛肉，就連賣剩下的麵包邊她都別想弄到手了。

    「唉…」

    零錢袋失蹤，午餐計劃胎死腹中，莉琪不禁又歎息了一聲，這聲音卻被恰巧行駛過的四輪車轟鳴的引擎聲所掩蓋。沒有人注意到本來陰沉不起眼的她周圍現在幾乎都快要纏上一圈肉眼可見的黑霧了。

    午餐的計劃因為資金問題現在已經全盤崩毀，再隨著人流湧向食堂就是愚昧至極了。莉琪左右看看，在幾乎被人流塞滿的大路旁，一條羊腸小徑曲折延伸進了一片被低矮灌木叢包圍的大樓後方中。

    那就在學院裡隨便逛一逛吧。

    吃飯大計被迫中止的莉琪從人群裡擠出，走上了甚少人跡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