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到達 文 / 彷徨海的黑貓
很奇怪。
柯特不動聲色的領著奧斯卡和莉琪走在通向科裡亞礦坑的山路上，同時回想起之前在半道上遇見的事情。距離與鬼蝠遭遇的那時候已經過去了差不多有半個小時了，縈繞在他心頭的疑雲卻擴大了許多。
今天晚上的森林給了柯特一種異樣的感觸，讓他感覺很不舒服。這是一種微妙的躁動感，彷彿這個森林裡出現了一種與它們本質格格不入的事物，逼迫得這片山林緊張的發出一陣又一陣前所未有的騷動。
嘎——嘎——嘎——
起風了，遠處群山響起一片夜鴉驚惶失措的啼叫，陰雲層層疊疊，以極快的速度一片片擠壓過來，本已朦朧的月光更進一步被遮掩。天際處閃爍的電光正在昭示用不了多久，一場猛烈的風暴就要襲來。
現在必須加快腳步了，柯特遙望風暴將至的方向。夜色中的山路相當危險，這是每個傭兵都牢記於心的常識。而若是想要在暴風雨肆虐的山林中趕夜路，這種行為簡直和主動走向危險無異。
柯特出發之前在安排計劃時就已經規劃好了路線，憑著這些年累積下來的情報，他有自信可以安排出能夠規避大部分風險的路線。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最初的情況的確如計劃中的一樣毫無異狀。
突然遭遇野生的精怪夜裡出來覓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畢竟這些畏光的生物白天以地下土穴為家，到了夜晚就會出沒在漿果叢附近採集食物。這樣的變數最多不過是稍微拖慢一會前進的腳步
可奇怪的是那突然出現的鬼蝠，和精怪同為夜行性生物的這種魔物相當稀有，最近一次目擊報告是在半年前，幾個獵人在卡特裡斯東面的深山溪谷附近發現了死去的鬼蝠的屍體，當時還造成了小規模的轟動。
與其稀有程度匹配的是這種魔物的危險程度。在皇家書士局的記錄中，這種魔物甚至即將踏入「天災指定」的水準——那是「傳說中」人力完全不可敵，其存在簡直就可以與活動的天災相匹敵的怪物們。
柯特知道這個記錄並沒有誇大，因為他過去曾經見識過一次鬼蝠的威力。
那是一次臨時的狩獵任務，目標就是「盡可能消滅或者驅趕出現在原木採伐地的一隻鬼蝠」。傭兵管理處甚至強調「盡可能驅趕，如果不行就撤退，保住性命回來才是關鍵」，可見這種魔物有多麼危險。
沒有人知道是伐木工人惹上了這個怪物，還是它僅僅是路過採伐地。只是當傭兵們和警備隊員一同趕到任務地點時，滿目瘡痍的營地只剩下了一地的屍體，而作為犯人的鬼蝠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黑暗之中。
它們的存在對於大部分活物都可以說是致命的，盤繞在它們周圍的那團黑霧其實是一種高濃度的劇毒性氣體。只要稍微吸入那些氣體，這種殺傷力過強的「自衛工具」會讓大部分活物在短短數秒間喪失呼吸能力。
值得慶幸的是,這些頗具破壞力的魔物，性格卻是膽小且怯懦的。它們極其害怕伴隨著人類都市一同存在的喧囂與光明。換句話說，它們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麼靠近卡特裡斯市區的森林中。
這是很奇怪的現象，柯特覺得有必要在完成任務之後上報給管理處。他隱隱約約間感覺到這事情不太尋常，有可能還牽連不小。
驚覺自己在思考中下意識加快了前進的步伐，柯特生怕奧斯卡要抗議自己跑得太快，趕忙回頭看向後方的情況。
柯特不由得歎氣，果然讓不怎麼習慣體力運動的法術士學徒這麼快就參加實地任務還是太勉強了。他停了下來，向還在苦苦支撐著身體繼續前進的奧斯卡詢問到：「奧斯卡，你還跟得上麼？」
「他現在還沒有趴下，不過也快了。」莉琪左邊眉頭挑了挑，然後沒好氣看向奧斯卡說，「不過柯特，就他這樣的體力還想要當傭兵，到底行不行啊？為了大家都好，你還是和大姐頭說他沒有通過怎麼樣。」
她依然保持著固定的速度在前進，稍微皺起來的眉頭在宣告自己有點不太高興。因為即將席捲而來的風暴，原本打算在附近捕捉的炎妖蝶全都躲起來了。結果就是莉琪預定的計劃不得不取消。
跟在莉琪邊上的奧斯卡則彷彿要爭著一口氣似的，他猛地抹去額頭上積蓄已久的汗珠，大聲說道：「我、我覺得我還能再、再、撐一會。柯特先生，請你、不要在意我，繼續炒目的地前襟吧！」
說到後面幾個字，他都有點口齒不清了，就憑這樣子的狀態，他大概是不太可能再發脾氣什麼的了。這個倔強的少年汗流浹背滿臉通紅，如果不是憑藉著不服輸的意志力才勉強能跟在現在的位置。
柯特本想告訴奧斯卡，他有志氣是好的，不過在走到目的地之前就累趴下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可是再稍微想了一會之後，又決定不告訴他了。只是稍微讓自己繼續前進的速度稍微慢了下來。
「到了。」
終於，在一番折騰之後，三人終於來到了這次的工作地點。隨著頭目翻過一串連綿的平緩小丘，視野陡然變得開闊了起來，一段人工修築的道路顯露在來客眼前。長到路面上的荒草彷彿在宣告此地荒廢已久。
沿著雜草叢生的小道向前走一會，一片在木柵欄包圍下的廢棄建築群就進入了幾人的視野中。柵欄在這幾年的風吹雨打中早已倒塌大半，將內部全部袒露，已然起不到一星半點防衛及阻攔的作用。
從柵欄倒下的缺口中踏入建築群後，奧斯卡兩眼所見的清一色是低矮的棚屋。這些用簡陋木塊及繩索捆紮搭建而成的牆板在愈發強烈的陣風中瑟瑟發抖，發出了嘎啦嘎啦的聲響，猶如將死的哀嚎。
也不知是多久沒有打理過了，透過破敗的窗戶看進去，棚屋顯得灰濛濛的。看得出來在人員撤離的時候，他們也將生活物品也全都被帶走了，所以棚屋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框架，其他什麼都沒有。
轟隆隆！
耀目的閃光在遠處落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響徹天地的雷鳴。藉著那一瞬間就轉瞬即逝的光照，奧斯卡看見了在稍微遠一點的前方有一條緩慢升起的坡道，直通黑黢黢的礦洞——那簡直就像一條吐出舌頭的死狗。
奧斯卡有一種感覺，這裡不是一個礦坑，更像是一座墳窟，埋葬著許多被遺忘的事物。如柯特當時所說，這地方已經荒廢了很長時間了，曾經熱火朝天的礦區如今已然呈現出一派衰敗而陳腐的氣息。
明明一路走來都沒有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可是在來到礦洞大門邊上時，奧斯卡才注意到那個足有拳頭大的鎖頭很明顯是新換上的。這枚大鎖並沒有通常印象中的鎖孔，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造型奇妙的凹槽。大鎖緊緊鎖住了通向礦坑內側的鑄鐵大門，和已經銹蝕的大門搭配在一起，顯得相當不搭調。
「這個礦坑本來已經封鎖了，所以很長時間沒人來過了。」柯特撫摸著門鎖，然後掏出了一隻和鎖頭一個顏色的球體，「最近這段時間書士隊的那些人就來這裡調查過了一下，門鎖就是他們換上的。」
只見柯特將球體稍微擺弄了一下，捏出了一個像是打開的書頁的模樣，然後就嵌入了門鎖上的凹槽中。在那個奇怪的東西嵌入門鎖後，巨大的門鎖就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不過片刻就被打開了。
「這是書士局特製模型密碼鎖，據說沒有對應的模型球體是打不開的。」推開沉重的鑄鐵大門，柯特解釋道，「他們說是為了防止沒有鑰匙的傢伙無法輕易的進入礦區才使用了這樣的密碼鎖。」
與一派陳腐的工棚區差不多，礦坑內部也已經一副衰敗的樣子。只是在沉積的灰塵上有一串來回過一趟的腳印在告訴柯特他們，不久前是有這麼一批人進出過礦坑——他們毫無疑問就是來調查的書士隊了。
卡嚓！
又一陣霹靂發出轟鳴，這一次好像離得分外接近，讓一直都表現得很淡定的莉琪都微微顫了一下。片刻之後，豆大的雨點便朝大地發起了瘋狂的衝鋒。狂風捲攜著暴雨，包裹住了這片天地。
走進礦坑內部之後，柯特點亮了一盞礦燈，同時從挎包中掏出一卷小地圖對照著掃視：「我們這一次來的任務不僅僅是採集，還要順便檢查一遍坑道內側的狀況並且記錄下來向管理局通報。」
然後他對身後兩人說道：「礦坑內部的地形很複雜，要是迷路了搞不好還有可能會困死在裡面。所以到礦坑裡面之後跟緊我。」
「瞭解了。」
奧斯卡點了點頭，他好不容易才從精疲力竭的狀態下緩和過來，現在又要繼續前進，這實在讓他吃不消。然而他也知道，成為傭兵之後這樣的行動就是家常便飯，他必須盡快讓自己成長起來。
看著努力讓自己提起勁來的奧斯卡，柯特點了點頭——這個年輕人給他的感覺很不錯。也許他不是最出色的，也許一個法術士的學徒想要成為傭兵很奇怪，但是他正在用自己的毅力證明著自己。
將礦燈探向深暗的礦坑內部，一連串嶄新的腳印為即將踏入其中的三人指明了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