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花府故辭贈麒麟 文 / 三漿五壺
上一回說到:劉通正在為長子昭文的婚事要不要給花府派帖犯難,這時候正好家人周全提著茶壺進來說道:「老爺,這花茶只剩下最後一壺了,奴才沒捨得喝,特地拿來孝敬老爺!」
劉通示意周全將茶壺放在書案上,然後他看著周全說道:「你來得正好,老夫正有一事要與你商量!」
周全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說道:「老爺哪兒的話?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也就是了,哪兒還犯得著與我們下人商量?」
劉通擺擺手,意思是讓周全坐下。周全哪裡敢坐,他垂著雙手站在原處,兩眼直直地望著劉通。
劉通見周全不肯坐,他將筆墨硯台向一邊推了推說道:「老夫為因為玉兒的吉日臨近,正有一件為難之事……」
周全馬上接道:「這官場上的事,自然由老爺您應酬,內務之事,自有人各負其職,老爺只要吩咐下去,必萬無一失!」
劉通搖了搖頭說道:「老夫說的不是此類之事,而是在為是否給遠在雲南的花府派帖為難。」
周全聽了一笑說道:「原來老爺還在為花府退親的事耿耿於懷,當初小的前去花府提親之時,聞得花姑娘不允與長公子合親,小的也是覺得惜的不得了。花夫人雖然言有苦衷,可小的看得出來,她對這門親事也並不十分的在意。依小的之見,這喜帖還當送得!」
劉通追問道:「你是說花夫人不會因此而生嫉妒之心?」
周全搖了搖頭說道:「怎麼會?記得小的提親回來不久,花夫人便派人送來許多雲南當地的特產前來賠禮,如此說來,這提親之事已算是老黃歷,翻過去就另當別論。如果老爺還在為此而憂心,反倒令人覺得是老爺沒了肚量……」
「哈……哈……」劉通一陣暢笑,他打斷了周全的話說道:「你此言真令老夫我心曠不已!不過……」
劉通收了笑容,兩眼盯著周全,放慢了語氣說道:「不過——這送帖之人,派誰為好呢?」
周全笑著鞠了一躬說道:「老爺,這點小事,奴才倒願意效勞!」
「呵……」劉通笑了一聲說道:「老夫與你提及此事,便知道你有一心二用之意!」
說著,劉通用手指了指周全送來的茶壺又繼續說道:「你對老夫一向是忠心耿耿,老夫當然明瞭。可這次送帖,你卻有半邊的腸子掛在了花府的茉莉花茶上了,老夫如是說,你敢說半點沒有?」
周全嘿嘿一樂,非但不否認,反而接茬說道:「老爺說得極是!正因為小的受了人家的恩惠,故而此次前去,小的亦當備些禮物,略表寸心!」
劉通好像來了興致,他將眉毛一揚,追問道:「以你之家財,即便是傾盡所有,又能幾何?況且花家可是豪門府第,你若般班門弄斧,豈不反被人笑?」
周全卻一臉認真地說道:「小的亦如此思之,故而小的想帶些中原的特有之物,貨不問其價幾何,但只要貨居為奇,便可彌足珍貴!」
劉通聽了似乎覺得有理,但又感覺不甚明瞭,於是又問道:「依你之意,當如何籌措?」
周全思索了一下說道:「小的前幾日在市井見乾貨店的紅棗兒不錯,便稱了一砣(十市斤),還有就是我們洛陽的牡丹可是天下聞名,正巧花府的小姐又是個極愛花之人,小的思量著討些牡丹花的花籽捎過去,相信花小姐一定會喜歡。」
周全如數家珍似的,倒是說得有條有理。這時,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麼,繼續說道:「還有,中原物產豐富,小的明日還想到市井尋些猴頭香菇之類,一併帶去。」
周全一口氣把話說完,之後,他屏住呼吸,靜靜地凝視著劉通。
劉通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說道:「你倒是真明禮義!可你乃我劉府之人,你如此舉動反會令花府覺得我劉某縮手縮腳,不夠豪爽。」
說罷,劉通轉身在書架的下方打開一個暗格,從裡邊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黃布包,隨手放在書案上說道:「這裡有十根金條,乃是玉兒中得狀元之時皇上所賜,你一併帶上,也顯得我們花、劉兩家不是一般的交情。」
周全上前將布包打開,他仔細數了數,又重新包好,然後提在手上說道:「既然是老爺的吩咐,小的照辦就是!」
劉通見周全轉身要走,忙止住說道「你此次南下,並不急切,可回去多做些準備,明日晚些時候再走亦可。」
周全答應一聲,一側身正要走,忽然他遲疑了一下,又定住身形說道:「小的還有一事要請老爺恩准,小的明日打算牽一匹壯馬,也好作為馱帶物資的腳力。」
劉通想了一下說道:「你若是牽一匹馱馬,一人獨行難免會招人眼目,如若遇上強人,必然凶多吉少。這樣吧!我們府上正好有兩個會武的家丁,老夫派他們隨行護送,也省的老夫我為你提心吊膽。」
劉通說到這又想起了什麼,繼續接道:「還有,讓他們兩位順便護送花夫人和小姐到洛陽來賀,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不可有半點差池。」
周全想了想問道:「老爺說的可是朱騫和呂良二位?」
劉通點了點頭說道:「正是這兩個!」
周全又繼續說道:「這兩位的把式倒是不錯,經常舞刀弄槍的,尤其是呂良,說起來還算是二公子的半個師父。聽說朱騫善能飲酒,在外邊還結交了許多江湖道上的朋友,小的若有這兩位隨同,那真是既省心又少了一路的寂寞。可是……」
「可是什麼?」見周全說話有些猶豫,劉通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周全頓了頓身形解釋道:「小的意思是說——花夫人和小姐會送份賀禮給小的帶回,可她們大概不會親來道賀。」
劉通十分不解地問道:「呃——這又是為何啊?」
周全神氣十足,似乎是早有準備,他提高了嗓音說道:「小的因知道花府在淮陰縣城內開了一家茶莊,而現在又正值採茶的旺季,花府上下都在忙著茶葉生意,恐怕花夫人和小姐會脫不開身。另外,如今花府正缺少一個男人支撐門面,若是她們母女前來道賀,到時候若見了朝中的官員,又不知如何迴避,故而小的猜想花夫人和小姐念及當初被逐之事,一定不肯前來,正所謂是官場如虎,惟恐避之不及呀!」
劉通聽了慢慢點了兩下頭說道:「好啦!那就尊她們的便吧。你儘管回去準備,晚上想著到書房取一份喜帖,老夫再給你五十兩銀子作纏資,其它一切均由你自行做主。」
周全躬身說道:「小的謝老爺信賴!那麼——如此,小的告退了!」
周全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長話短說。話說周全帶著兩位家丁朱騫和呂良一路上曉行夜宿,這一日剛過了中午,她們一行三人便來到了花府。
花夫人見周全帶著兩個家人又來拜訪,忙一邊招呼婆子快來上茶,一邊又派人通知廚房準備午飯。
周全讓兩個家丁朱騫和呂良將劉通劉大人和自己的禮物呈上,花夫人見了這些禮物,砸了咂嘴說道:「嘖、嘖!難得劉大人這份心意,又派家人千里迢迢的送來,這可都是些稀罕之物,可教我們說什麼好呢?」
周全取出了喜帖,見隙說道:「小的此番前來,這些個禮物只是隨身捎來,略表些心意,小的受我家主子之托,還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向花夫人呈報!」
周全說罷,將喜帖遞了過去。
花夫人接過喜帖,打開一看,馬上滿臉喜悅地說道:「呦!真是天大的喜事!感情是你家長公子昭文不日將有大婚之喜哩!」
周全立刻接道:「正是!所以我家老爺才特意派小的前來報喜。」
花夫人沉思了片刻,突然皺起了眉頭說道:「這劉門府上的燕爾之喜,本夫人當親去道賀,怎奈是府中上下都忙著上山採茶,我若脫離幾日,這家中就沒了主持,這便如何是好?」
周全聽了一笑說道:「我家老爺念及花夫人南北往來怕不太方便,特意囑咐小的說,如果花夫人事務繁忙,這奔波之事,能免即免,一切悉由花夫人尊便!」
花夫人放下手中喜帖,正待要說話,這時候只見婆子端著茶盤前來敬茶,花夫人忙上前接過茶盤對婆子說道:「這裡不用你來侍候,速去到我臥房將桌上供著的那對金麒麟取來。」
婆子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這時,周全起身辭道:「我家老爺和長公子都是朝廷命官,到時候這金銀之物必然是積堆若谷,所以小的勸夫人還是留著自用為好!」
花夫人堅持道:「此物雖為足金,但卻有著特殊的含義,呆會兒你見了自然就會知道。」
花夫人說罷,又親自給三人各斟了一杯茶。
周全端起茶杯,藉故問道:「今日為何不見那個丫鬟晴兒?」
花夫人回到座位上說道:「這兩年我們花家在縣城開的茶莊生意不錯,香兒她因閒著覺得煩悶,便跑到茶莊上去坐店,晴兒這丫頭跟香兒雖是主僕,卻好得如同是親姊妹,自然是形影不離地跟著去做了幫手。」
周全隨口讚許道:「花小姐聰明伶俐,又貌若桃花,必然會給茶莊上的生意帶來好運!」
花夫人呵呵笑了兩聲說道:「我這閨女,天生就是喜歡花兒,不知何時她偷偷從山下採來各色的花擺在店中,我這茶莊都快成了她的花店啦!」
花夫人說完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這時候,婆子雙手捧著一對金麒麟來到桌前,她將麒麟放在桌上,然後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花夫人指著桌上的一對金麒麟說道:「這對麒麟乃是我家官人生前之最愛,當時我們香兒剛剛只有三歲,他不知是從哪兒淘來的這對金麒麟,供在桌上,說是能保佑他這輩子官運亨通,後來果然入朝為官。如今我們花家已無再可入仕之人,便想將這對金麒麟拿來贈予昭文公子,祝他平步青雲,節節高昇!」
周全趕緊起身施了一禮說道:「小的替我家老爺和長公子謝花夫人如此厚禮!小的乃是劉府的家人,推辭不得,權代主子收了,這麒麟果然是吉祥之物,相信長公子昭文見了一定會如獲至寶!」
各位:在這個關頭,我老瞎子不得不給大家插上一句。書中暗表:其實當年花尚榮討得這對金麒麟,並不是為了官運之舉,因為花夫人當時只生下一女,花尚榮求子心切,這才花了千兩白銀換得了這對麒麟,又怕花夫人知道了自己的用意會心有不安,所以他這才撒了個謊,誰知花夫人信以為真,今天又把它當做護佑官運的禮物,殊不知這其實是一對雌雄的送子麒麟。
話說周全讓家丁朱騫將一對金麒麟收了,這時候又有家人進來說道:「傳管家的話,酒宴已在後堂備妥,望夫人請客人前去赴宴!」
花夫人向周全等三人招了招手,然後親自帶路,前往後堂。
花夫人請三位客人入座之後說道:「各位遠道而來,本夫人略盡地主之誼,特擺下這桌家宴招待各位,請幾位不要客氣!」
花夫人雖輕描淡寫地只說了句家宴,其實這家宴也是整整十八道菜,且個個色香味美。這宴席上自然是少不了酒,可是這三位誰都不敢多喝,因為說白了這三位本身都是僕人,這要是酒後真的出了什麼差,誰都兜不起。這裡頭朱騫還算是有酒量的人,他不過也只吃了兩杯酒,就當是解解乏而已。
宴後,花夫人又對周全說道:「本府家院之中尚有幾間閒房,請幾位在此留宿一夜,待明日再走不遲。」
周全起身退了一步辭道:「我等都是外姓之人,怕留宿在此多有不便,看天色尚早,不如即刻啟程,出了淮陰縣不遠處便有一家客棧,我等還是趕到那裡投宿一宿為好。」
花夫人見周全言語堅決,便不再挽留。她從下人手中取過一個布袋說道:「這裡有三十兩銀子,贈給貴人們權作纏資。」
周全忙推辭道:「夫人不可!老爺在臨行前已是贈足了盤纏,若再收受夫人的饋贈,怕回去不好交代。」
花夫人笑了笑說道:「本夫人豈不知那些山貨都是你個人所為?想我們花府雖不是官門貴府,可也稱得上是個大戶,又怎能憑白收你的饋贈?」
周全臉一紅說道:「夫人聰明!如此說來,小的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花夫人又讓家人遞上三包花茶說道:「這些花茶都是本府的家常之物,算不上禮物,你們三人回去分了,慢慢品嚐。」
周全、朱騫和呂良三人謝過了花夫人,這才告辭出了府門。
臨別前花夫人向周全囑咐道:「今日又令幾位徒奔一回,周貴人是個有眼識的人,回去見了你家老爺如何說法自不用本夫人操心!」
周全牽著馬韁一抱拳笑道:「請夫人放心,小的若連人情禮往的話都不會說,那小的就枉稱作『周全』!」
周全說到這,忽然想起了什麼,他一吐舌頭,這才搬鞍上了馬,辭別而去……
這正是:
天涯皆是客
情誼似海深
途遙三千里
往來有餘音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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