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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零四章 軍師 文 / 八駿競技

    自從辛亥革命成功之後,全國氣象更新,彷彿進入了生機盎然的春季,尤其是戰亂竟然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止息了,這更是讓老百姓認為盛世要到了。

    現實總是與人願相背,進入新紀元以來,兵戈戰火熄了,可河南仍然是恍若地獄,連年大旱澇災,這塊肥沃的土地被黃河折騰的筋疲力盡。兩千多萬的河南人絲毫沒有享受到革命帶來的成果,一切都和過去一樣,官腐兵橫,日子艱辛難熬。

    大總統是河南人,在鄉土之情極重的這個時期,兩千多萬受災的河南人把他當成了希望。

    自袁世凱就任大總統以來,河南日思夜盼,不圖皇鄉聖土之恩,但求官員清廉,民生安康,讓日子能夠過下去。

    等了快一年了,終於有了一批救濟款,當無數瀕臨破碎的家庭以為不用再賣妻售子的時候,卻發現……救濟款只出現在了公告上,並不見一粒糧食下發,官府也沒有救急之說。到處都是穿街過巷的老鴇龜公,辛苦養育了十數年的骨肉最後換來的只是幾斗糙米。

    仰天長歎,酸淚兩行。

    任是百姓再堅毅,再能忍耐,也受不了這樣的失落了。

    千百年的封建傳承讓百姓的怨憤集中在了地方長官的身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大總統被認作是遭受蒙蔽的君王,困苦難度的老百姓依舊指望著他能夠幡然醒悟,成為盛世君王。

    河南的警備司令是張鎮芳,在北洋一系許多人眼裡。他不過是一個玩弄權術。德行敗壞之徒。可是為了最快的安撫各地。袁世凱依舊任命他做了警備司令,更甚至,在張鎮芳的屢屢奉承下,這個為了分離軍政而設的警備司令,成功的兼任了民政長官職務。成了無都督之命,掌都督之實的一方權臣。

    為了討好袁世凱,張鎮芳不顧下民死活,橫徵暴斂。地方鮮物奇珍不要命的向北京城送,代價卻是地方黎庶哀嚎遍野,千萬百姓怒目吞牙。

    在寶豐縣,有一個名人,他的名聲在近代史上響徹一時,也算得上是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

    白朗沒讀過什麼書,可他性子豪邁,在道上頗有聲望。加上河南連年大災,百姓都過不下去,所以當他拉起桿子的時候。人手很快就召集了起來。

    剛剛和舞陽、葉縣的地方團練打了個對面,白狼軍規避敵鋒。退到了寶豐縣休整。

    「老大,王岐那老東西跑了。」一個氣喘吁吁的嘍嘍喊道。

    眉頭一擰,白朗面露猙獰道「跑了?」

    下意識的退了一步,那嘍嘍小聲道「他們一家都跑了,聽人說去了縣城。不過他們的幾百畝地都還在,咱們可以搶過來。」

    「媽的」照著那嘍嘍的後腦勺抽了一巴掌,白朗罵道「那些地搶過來又怎樣,官兵一來,咱們守得住嘛?」

    「老大那怎麼辦?」

    「逼得老子賣了百畝良田,又搶了老子八十多塊大洋,跑了老子也要奪回來!」白朗冷聲道。

    「傳令下去,把王姓的所有糧倉都燒了,一粒糧食也不能給他們留!」白朗獰笑道。

    「大當家的好煞氣!」一聲朗笑,院門外走過來兩個年輕男子。

    一見來人,白朗怒氣盡消,急忙迎了上去。

    「朱老弟,自月前一別,你可是把老哥急壞了。」

    來人正是朱執信,論起溝通交際,聯絡會黨,同盟會以及現在的國民黨內部,無一人可比得上朱執信。

    朱執信個子不高,白朗倒是和他相差無幾,兩人站在一塊倒是顯得頗為和諧。

    「大當家的客氣了,這一個月,你的威名我在南方都有所耳聞。北上攻禹縣,南下破象河關,縱橫四州府六縣,逼得張鎮芳不得不上表請罪,這般威名,除了白狼軍,怕是無人能夠做到。」朱執信拱手朗笑道。

    白朗聞言心頭大喜,急忙謙虛道「沒那麼誇張,我雖然帶人去打禹縣了,可是無奈禹縣城高牆厚,我部缺乏重火力,只得南下破泌陽,這才有了些許戰果。」

    看到白朗還能保持基本的清醒,沒有徹底喪失狼,孫武暗自點頭。只要還有腦子,他就還有救,也不忘孫先生煞費苦心幫他這麼多了。

    「大當家的,這次小弟前來,可就是為瞭解白狼軍之難的。」

    白朗興奮的嘴巴都合不攏了,上次就是這人帶來了十支新槍,三箱槍彈,才讓自己能夠攝壓杜其斌、牛天祥、郜永成等人,一舉把隊伍擴大到了近四百人。要不然別說打禹縣了,就算是只有一個排鎮守的象河關也不見得能夠打破。

    「剛剛我聽大當家的說要燒了王姓一族的糧食,不知可是真的?」一直靜默的孫武出聲問道。

    笑臉一冷,白朗冷聲道「這位是?」

    一看情形不對,朱執信急忙挽救道「這是孫武,是我為大當家的找的軍師,前陣子大當家的不是說手下人缺乏見識,不遵號令嘛。孫先生就讓孫武先生來幫助大當家的嚴肅軍令,出謀劃策。」

    「孫武?」白朗臉色和緩了許多,疑聲道「可是孫文先生的弟弟?」

    尷尬的笑了笑,朱執信也知道孫武的這個名字實在是容易引起歧義,在武昌的時候,許多人都以為他是孫文的弟弟,甚至要推舉他擔任鄂軍都督,只不過當時孫武正在養傷,才沒有讓鬧劇上演。

    「孫武先生和孫先生沒有血緣關係,不過孫武是湖北武備學堂和日本軍校的畢業生,做過新軍教練官和威武營管帶,帶兵練兵皆是純熟,相信一定可以給大當家的帶來不少的建議。」

    在香港的時候,國民黨也考慮過讓孫武頂著孫文弟弟的名字。出任白狼軍的軍師。不過考慮到孫武的身份已經曝光。萬一到時候被識破了,會影響雙方的關係,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先生做過新軍的教練官?」白朗有些不相信,在他眼裡,新軍可是一等一的強兵,能做到教練官一職,能力和水平肯定是極高的。

    不知是不是對這次的任務不滿,孫武只是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得到了確定的回復,白朗心中大喜,急忙問道「那先生能不能幫我把白狼軍按照新兵的方法編製起來?」

    前陣子的戰鬥中,白朗可是認識到了手下人和軍隊的區別,論起悍勇無畏,十個保安團士兵也比不上一個白狼軍,可他們卻能夠憑借城牆死死的拖住幾百人的進攻。就是那一戰,讓白朗認識到了軍隊的厲害,所以才會回到老巢來休養生息。

    白朗期待的眼神,讓朱執信看到了聯合的希望。

    「如果大當家的願意聽我的。那麼請先把燒糧倉的命令取消了!」

    老臉一黑,白朗怒道「若非王岐欺我。白家百畝良田,萬貫家資何至於一朝喪盡。」

    早在來之前,國民黨就把白朗的身世和各種情報掌握了不少,孫武自然也清楚白朗心中的怨憤,不是無端而來。

    「大當家的若是想有所成就,那就必須把眼光放高一些,單純的燒燬糧食並不能為大當家的贏得軍心民心,除了圖一時之快,無絲毫得益。若是大當家的把糧食分發下去,就像春上在劉集倉庫的作為一樣,不是更好嘛?」

    白朗沉默了,他想起了在劉集倉庫的萬民景從的場面,無數人喊著自己的名字,道著聲聲感激,把劉集倉庫的七百石糧食分了個精光,就是那次才讓白朗真正的名揚十縣八鄉的。

    一聲低歎,白朗道「罷了,就聽你的!」

    見那小嘍嘍還在一旁站著不動,白朗上前就是一腳,罵道「沒聽到軍師的話,還不快去分糧。」

    小嘍嘍還沒鬧明白自家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軍師,就在白朗凶目的逼視下,急匆匆的跑了。

    孫武滿意的點了點頭,心裡有著幾分興奮和喜悅。少年習武,崇尚的就是俠義精神,眼前的白朗或許目不識丁,可胸中的俠義氣概卻是不減,單就這一條,就足以讓自己為之奔波了。

    朱執信拱手笑道「恭喜大當家的了,有了孫軍師的指導,相信白狼軍會很快壯大起來的。小弟正巧從南方運來了一批軍火,就作為賀禮送於大當家的了。」

    白朗一直等的就是這句話,現在終於放心了。手下多少也要三四百人了,可是快槍卻僅有三十來支,倒是土槍達到了百多支,可土槍的射程和威力太弱,面對保安團時,都應付不及,更不要提隨時可能到來的北洋軍了。

    「多少……」白朗是個豪氣人,一向羞於談錢,現在出言問出這麼市儈的問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一笑,朱執信道「東西絕對讓大當家的滿意,還請大當家的移步一觀。」

    整個大劉村都被白狼軍佔據了,偏偏白狼軍在白朗的治理下,頗有幾分軍律,朱執信的馬車愣是沒能進來,停在了村外。

    兩輛馬車,七八個騎士,上面還掛著鏢局的旗號,想來是護送此次貨物的鏢師了。

    剛一見到朱執信路面,七八個騎士直接調轉馬頭,拔掉馬車上的旗號,轉身跑了。

    不用問,白朗也知道緣由,這些跑鏢的漢子個個身上都有絕技,身後也有硬關係,可就是這樣的人才更加擔心被官府認作通匪的亂民。所以,如果沒有必要,他們輕易不會接有動亂之地的貨物。這次不知道朱執信是怎麼說服這些人護送馬車到大劉村的。

    「那些事休的鏢師,小弟與他們的少鏢頭有些關係,才請動他們把東西運過來的,不然憑我的身手,可沒膽子在豫西道上跑。」朱執信伸著白皙的雙手,自嘲道。

    敷衍性的點了點頭,白朗大步流星,直朝馬車而去。

    馬車是帶帷帳的,四面不透光,車轍卻深深的壓在了地上。雙馬挽的車。休息了這麼久。馬兒還在喘著粗氣,可見上面的貨物不輕。

    孫武先一步掀開帷帳,露出車裡面整齊擺放的六個大箱子。

    「每輛車上有四箱槍,兩箱彈,其中三箱快槍,一箱機槍。」雙臂用力,孫武將最上面的兩個木箱拉了下來,直接掀開。露出了塗滿黃油的新槍。

    「毛瑟98步槍,南洋軍正式裝備,七九口徑,比北洋軍裝備的漢陽造步槍先進十年。」說話間,孫武已經熟練的將槍機裝上,把槍遞給了白朗。

    看著白朗摟著新槍幾乎要親上去了,朱執信笑著走了過來「怎麼樣,三十桿快槍,四挺機槍,一萬發槍彈。夠白狼軍打一場大仗的了吧?」

    「夠了夠了,太夠了。有了這些槍,就算是打下休城都夠了。」

    白朗摳出新槍的槍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有些陶醉了。白狼軍發展了有一年多了,這是頭一次見識到這麼多新槍。

    孫武組裝成了一挺輕機槍,在彈夾裡壓入了二十粒槍彈,朝著白朗笑問道「想不想看看機槍的威力?」

    相比於熟悉的快槍,白朗對怪模怪樣的機槍實在沒什麼興趣。

    正準備搖頭拒絕,就聽朱執信道「大當家可不要後悔啊,為了這四個傢伙,可是費了我不少心思。」

    「噢,那就試試!」

    在白朗的示意下,幾個小嘍嘍快速的在遠處擺了十二個罈子、磚塊之類的東西。從來沒有見識過機槍的嘍嘍們,習慣性的把罈子擺開了,按照快槍射擊的要求擺設的,成一字型。

    隨意找了一處較為乾淨的地面,孫武拉開麥德森機槍的支架,趴伏在地面上,把槍托頂在肩窩裡,瞄向了遠處的目標。

    麥德森機槍沒有瞄準裝置,或者說它的瞄準裝置被突起的彈夾遮掩了,機槍手只能憑借個人的感覺射擊。

    「噠噠噠……」

    「噠噠……」

    ……

    連續三五次點射,遠處的十二個目標被打碎了三個。孫武沒有停息的意思,彈夾裡還有大半的槍彈,射擊仍在繼續。

    卡的一聲,彈夾終於打孔了,遠處的十二個目標被打碎了九個,只剩下三個還孤零零的立在哪裡。

    白朗和小嘍嘍們早被驚呆了,站在那裡半張著嘴巴,好像傻了一樣。

    「這是神器啊,就算是大炮也不過如此吧?」

    唯一一次見識到超過快槍威力的武器,是在攻打禹縣的時候,城頭上出現的老式鐵炮,兒拳大小的鉛彈把一個人直接攔腰打折了。

    「這是麥德森輕機槍,比起馬克沁重機槍來,威力小多了,不過作為單兵武器,它有著馬克沁無法比擬的優勢,輕便簡單。」

    白朗迷戀的看著孫武手裡的機槍,根本沒有聽到孫武的解釋。

    忽然,白朗抓住朱執信的手,激動的喊道「朱老弟,還有這樣的槍嘛,只要運過來,老哥把自己賣了也不會讓你賠本的。」

    艱難的抽出有些發紫的右手,朱執信道「大當家的誤會了,我可不是做生意的。」

    一拍腦門,白朗急忙歉聲道「我糊塗了。」

    「朱老弟這次來了就別走了,做我白狼軍的二當家的,以後那個什麼國民黨和白狼軍就是一家人,只要是朱老弟的話,老哥一概不反對,如何?」白朗早就看重了這個豪爽慷慨的朱執信了,正好趁著機會拉攏一二,如果能夠留下來,絕對是白狼軍的大喜事。

    「大當家的,我要是留在了這裡,以後誰還能給你送軍火啊!」

    遺憾的歎了口氣,白朗心裡早就明白朱執信不可能留下來,這樣的豪邁人物,怎麼可能做一個土匪呢。

    「那就只盼能夠與朱老弟多多相聚了。」

    朱執信心有慼慼然,他能夠感受到白朗的好意,只是身為革命者,他也有自己的追求。

    「大當家的萬勿憂傷,這次我們已經在南方建立起來購置軍火的渠道,只要白狼軍需要,作為盟友,我們絕對不會吝嗇的。」

    軍火的購置並沒有朱執信表現的那麼輕鬆,在南方六省,輕型槍械不受限制,任何人都可以購買,只是槍彈的價格卻極為高昂,幾乎都是要價一個銀幣一粒,若不是國民黨在湖南還有一些關係,根本不可能購置這麼大批量的槍彈。

    在湖南購買了軍火,想要運到河南,朱執信還要面對北洋軍和湖南警備司令部的雙重稽查,稍有閃失,就可能鋃鐺入獄,甚至命喪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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