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七章 戰前 文 / 八駿競技
茂名城外有座望牛嶺,嶺中雖無奇峰峻嶺,卻也不少茂林修竹,再加上鳥獸無數,堪稱一塊富土。在嶺中有一道小河流淌,直匯入山下的小湖。山下有一座園林,小河穿園而過,在園中九曲迴環,這才轉入小湖。
這座園林仿得是蘇州經典園林的模式,但又匯入了北方宮苑的特色。不僅有漢族古典造型,還有苗黎的特色建築,園中設有三殿六樓九院,規格都是按照紫禁城的標準設計的,許多地方的要求甚至超過了紫禁城。
為了建造這座宮苑,整個望牛嶺山腳的一個村落都被遷移了,動用了三千餘名壯漢和從北京帶回來的八百大匠,各地運來的珍稀木材,北方購買的上等石材,太湖挖掘的奇石,每天都有數萬銀元開銷了出去。為了運送石材木料,甚至特意修建了一條短途鐵路,延伸到了港口。
緩緩的走下馬車,孫複眼前依然有上千名匠人在忙碌著,宮苑的大致模樣已經有了,接下來的是具體的構型,需要的是精工細活,只有足夠熟練的泥瓦匠和木匠、石工才可以下手。整座望牛嶺都被改造了,無數的奇石運到山上,大批的頑石又被拉了出來,除了一些林木極為茂盛的地方,望牛嶺已經看不到原本模樣了。
孫復來的時候沒有通知任何人,工匠們在忙碌著做工,他們必須在一個半月以內完成這裡的第二步工作,讓這座宮苑真正的露出它的模樣。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孫復剛剛邁進宮苑的門檻。裡面的一個年輕女孩就轉過了頭。
女孩稍微一愣。接著露出了笑臉。拋下正在聽她意見的大匠們,興沖沖的跑了過來。
「萱兒……」上前兩步,孫復一把抱住王萱,把她帶離了地面。
王萱臉袋通紅,雙手輕打孫復,羞聲道「討厭,快放下……」
和以前一樣,王萱在孫復面前還是那麼容易害羞。動不動就臉頰通紅,有時候甚至可以紅到勃頸處,連耳朵都不例外。
哈哈一笑,孫復在王萱的額頭猛親了一口,得意的叫囂道「我的媳婦,我想怎麼樣就怎樣,哈哈……」
周圍的人群善意的哄笑了起來,他們都知道這人是誰,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到這裡來了。對這位親善平和,而且出手大方的巡閱使。每個匠人都發自心眼裡的喜歡。
女人有時候就像鴕鳥,遇到自己過度的羞怯時。總是把腦袋縮進男人的懷裡,好像自己看不到,整個世界都不知道了。
「這幾天忙壞了吧,你看都瘦了!」孫復掂了掂王萱的重量,湊到她的耳邊低身道。
低哼了一聲,王萱連頭也沒抬,繼續當自己的縮頭烏龜。
「萱兒,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一下……」停頓了一下,孫復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王萱露出了精緻的臉袋,疑惑的看著孫復,低聲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嘛?」
搖了搖頭,孫復放開王萱,牽起她的手沿著宮苑轉了起來。
「這裡也動工了六個月了,一個半月內想要完工是不是趕了些?」孫復突然問道。
「沒有啊!」王萱眨了眨眼睛,自信的說道「三大殿和六樓九院都已經建造好了,剩下的都是些小工了,只要按部就班,一個月內就能完工,到時候把花草樹木移栽好了,這裡就可以入住了。」
「到那時候,我們就可以那個了……」王萱臉頰羞紅,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著王萱的樣子,孫復就知道她已經完全陷了進去,一門心思的只想著哪一件事了。
「萱兒,我想和你談談我們的婚禮!」
「怎麼了?」王萱閃著大眼睛,不解的看著孫復,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
猶豫了一下,孫復底氣有些不足,「我想把婚禮……」
「是因為詩雅的事情嗎?」看孫復那麼艱難,王萱有些恍然了,出聲問道「我已經和爹爹說過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嫁給你,效仿娥皇女英怎麼樣?」
王萱越是這樣,孫復越是不好開口,只覺得自己太虧欠這個癡心的女孩了。
半天沒見孫復回答,王萱有些緊張了,手心裡都滲出汗絲,低聲問道「你是想把方小姐也一起娶過了嘛,爹爹恐怕不會同意!」
「不是,不是因為她們。」孫復急聲道「是我想把婚禮推遲一段時間!」
「推遲?」正直夏日,王萱的手卻冰涼似冰,眼睛紅了起來,淚水在眼睛裡匯聚,順著睫毛就低落了下來。
「萱兒,你怎麼了?」捧起王萱的臉頰,孫復發現上面竟然有些涼涼的,淚水低落在手掌上才有了幾分溫度。
心中一急,孫復知道這個傻姑娘肯定是誤會了,急忙解釋道「你別誤會,不是因為你的問題,是我因為一些事情不得不推遲婚禮!」
淚水順著臉頰流淌,閃晶晶的大眼睛藏了起來。
沒有哭聲,這無聲的哽咽更令人心酸。
一拍腦門,孫復暗罵了自己一句,把王萱抱在了懷裡,用自己的身體來溫暖她。
「林寶藩回來了,他和陳世英、吳應科,還有其他幾名官兵漂到了台灣。日本人在台灣控制的很嚴密,每個村落都有警察,救了林寶藩的那個漁村就因為保護他們,和日本人對抗了起來,現在正躲在山林裡努力抵抗。」
聽著孫復的解釋,王萱就知道自己可能誤會孫復,淚水也漸漸的收了起來。
「漁村的百多人在被圍剿的時候,犧牲了很多,現在剩下的不過三十多人。他們和一個山中的部落聯合了起來,正在合力抵抗日本人的圍剿,可是龜山理平太調集了一個大隊的日軍。連同五百多名警察。他們根本抵擋不住日本的進攻。林寶藩冒險橫渡台灣海峽。就是準備求援兵的!」
「橫渡海峽,他是怎麼做到的?」王萱一臉驚訝的看著孫復,不敢相信有人敢橫渡數百里寬的海峽。
「呵呵……」盯著王萱的臉袋,孫復只是淺笑。
知道孫復肯定是在笑話自己剛剛掉眼淚的事情,王萱再次羞紅了臉,鑽到孫復的懷裡不出來了。
「林寶藩和林繼祥他們都是游泳高手,在瓊州的時候,兩人經常比賽。一晝夜能漂到電白或者吳川,有時候,僅僅休息一天,他們就敢再次游回去。」說起林繼祥,孫復心中一痛,不禁回憶起那個僅比自己稍大的青年了,如果他沒有戰死,現在海軍就又能多一個英雄艦長了。
掰著手指頭算了一會兒,王萱臉上的驚訝越來越濃,到最後直接驚呼了出來。「這怎麼可能,就算是沿著海岸跑。也能把人累死了。」
「傻瓜」刮了王萱的一個鼻樑,孫復笑道「在水裡和在路上是不一樣的,經常游泳的人,就算是在水裡打個盹都能做到,再說,他們隨身帶的有食物,怎麼會累死呢!」
「不過林寶藩的做法確實很冒險,台灣海峽不必瓊州海域,那裡風急浪猛,對體力的消耗也很大,而且又沒有船隻跟隨,稍不留意,他就可能迷失方向,直接在海裡力盡而亡。」
歎了口氣,孫復道「也是天幸,雖然寶藩剛下海不久就被日本人發現了,卻在海上碰到了我們的漁船,被救了回來。」
王萱把耳朵貼在孫復的胸膛上,聆聽著他的心跳聲,低聲問道「你是因為想要救他們,才延遲婚禮的嘛?」
沉默了一會兒,孫復點了點頭。
「是要打仗了嘛?」
「是啊!」再次點了點頭,孫復有些無奈的說「這次打完仗,收復了台灣,五年之內我都不會再動兵了,中國現在最需要的是休養生息,戰爭對她來說,有些頻繁了!」
自ya片戰爭之後,各地的起義一直沒有停過,最大的太平天國運動,持續了十四年之久,其後的剿捻軍,又延續了四年之久,接著是西北的回民起義,廣西的二十年戰亂,甲午戰爭,日俄戰爭,八國侵華戰爭……遍數近代史,除了戰爭,還是戰爭。
「為了他們,為了母親……」聲音一頓,王萱的臉早已滾燙,卻又強壓著羞意說道「還有三百萬台灣同胞,推遲婚禮,我心甘情願。」
母親,多麼的名字啊!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孫復就再也沒有受到過她的撫摸、疼愛,除了一個慈父,就再也沒有親人了。當年孫復就曾立誓要復台,送母親歸土,現在也該是到行動的時候了。
忽然,王萱抬起來頭,望著孫復,問道「打仗需要很多錢,你缺錢嗎?」
「哈哈,傻丫頭」在王萱的瓊鼻上刮了一下,孫復笑道「六個省都收了半年的稅賦了,怎麼可能還缺錢啊!」
「現在全國最富庶的地區主要在四川和蘇滬、廣東、湖南,四川靠的是井鹽和ya片,蘇滬靠的是紡織和商貿,廣東卻是全國最早開放的地區,若論起富庶程度,甚至超過了蘇滬和四川兩地之和,湖南乃魚米之鄉,有了湖南和廣東兩省,就算是我年年打仗,也不會缺軍費了。」
「在中國,除了我南洋巡閱使府,沒有那個地方敢免除釐金雜稅,現在的南洋巡閱使府,比你這個小富婆還要富裕多了。」孫復一臉暢笑,有種從五指山剛爬出來的張揚。
免除釐金雜稅,實行新稅制,粵桂黔滇湘閩六省的稅賦在第一個月只有三百萬靠上,可是到了第二個月就暴增到了千萬上下。第三個月開始,六省的財政收入就開始翻倍,到了現在,就連雲貴兩省每月都有千萬的稅賦,這主要是來自商貿稅。北方由於頑固勢力強大,加上袁世凱又缺乏魄力效仿南洋巡閱使的新稅制,導致大量的北方商人南來,極大的促進了六省的經濟發展。
現在的南洋巡閱使府的財政部已經是富得流油了,就算是欽州造船廠耗資巨大。加上其他重工業的投資。財政部依然有八千萬銀元以上的積蓄。當然。這些錢也是有用途的,單是一條橫向鐵路,都要成億的向裡面投入,若是再加上普及性更廣的教育系統,八千萬也會在很快耗光。
「吹牛!」嘟囔了一句,王萱又把腦袋縮進了孫復的胸膛。
南洋巡閱使府的收入多少,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甚至就算是孫復都不見得有她知道的多。
整個財政部的錢都在大夏銀行存著。每天產生多少利息,王萱都能清晰的記著。這些她自然不會說。實際上,大夏銀行雖然掛著孫家的名號,可是承擔的卻是中央銀行和商業銀行的雙重使命,僅僅六個月,它就擴大到了六省的所有縣級以上地區,就連北方的各大省會和重要城市,也都有了大夏銀行的分行。
本來,王萱正準備向海外擴張,計劃先在英美俄德等主要列強國家設立分行。卻因為婚禮的事情,忙著加緊宮苑的建造。才沒有關注這段時間的銀行進展。
「萱兒,待復台之後,我還你一場最盛大的婚禮,不僅這座承啟山莊是我們的新家,承德避暑山莊和新華宮也會成為我們的另外兩處新家,到時候我要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
聽著孫復近乎宣言的承諾,王萱的心都酥了。
這樣霸氣的男人,足以讓任何女人為之心折,更何況他還是自己的愛郎。
這一刻,王萱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算是女皇也比不了自己。
「祖龍」的稱呼已經被牢牢的拴在了秦皇嬴政的頭上,孫復清楚自己就算是稱帝,並且開啟中華的君主立憲,也難以超過那位始皇帝了。對於一個傲視天下的男人,他自然不會真的屈服在始皇帝的聲威下,可是要超越始皇帝,就必須另尋他徑。承啟山莊和承啟殿的名字就是孫復的決心,做不了創世君王,那就最一個承前啟後的中興皇漢之主。
茂名的巡閱使府多了一個老人,這個老人的輩分和地位都很高,高到孫復都不願意出現在他的面前。以前在茂名,一言九鼎的是孫虎,可現在這位「下山虎」,卻像是見了貓的老鼠一樣,每天度縮著腦袋。
「虎兒……」
正在加緊腳步快走的孫虎,聽到了這個聲音,不得不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哭喪著臉道「父親,您出來啦?」
七旬開外的老人,發須盡白,但是卻有著一雙睿智的雙目,精神頭也極佳,似乎歲月的作用僅僅是染白了他的發須,再無他用。
「王家的老東西說話不算數,輸給我一件翡翠珠子,到現在還賴賬不給,你去給我催催他們。」洪亮的聲音充滿了怒氣,老人鼻息粗重,競不輸於壯漢多少。
孫虎滿臉苦澀,他可是知道那位王家的老東西是誰,就算是那個未來親家王克征見了他,也要喊一聲叔父,見了面,孫虎自然也少不了要喊一聲叔父。
這位王家叔父現在也在八十上下,身體和精神同樣健朗,自從孫成業到了茂名,兩人就成了賭友,沒事就拿著一盒象牙嵌金篩子小賭一場。
和別人賭博不同,兩個老人都是拿孫復從北京城帶回來的珍寶當賭注。孫成業口中的那件翡翠珠子是慶王府的東西,據說是慈禧賜給老慶王的,珠子是上等的祖母綠色翡翠,每一粒都打磨的光滑無比,而且所有的珠子上都刻有大喇嘛親手所書的藏文,並且經過了大喇嘛的開光賜福。
「父親,咱們家裡的翡翠珠子多得是,您幹嘛非要那一串啊,等會我陪您去一趟藏寶樓,您在好好挑一串珠子出來不就行了!」
如果沒必要,孫虎實在不願意去找那位王家叔父,輩分高,學識淵博,而且性子像個老頑童,和他在一起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唉,當年你娘手裡就有一串翡翠珠子,雖然沒有這件品質好,可是卻和這件很像,每當看到它,我就彷彿看到了你娘……」
一臉黑線的孫虎看著老爹陷入沉思,一句句的回憶那些往事,鬱悶的想要撞牆。
第一次的時候,孫虎把這種借口當真了,結果第二天捨著臉跑過去向王家叔父討來了東西,可是沒等兩天,孫成業就老招接著使,一而再再而三,孫虎就是再傻也看出來了,這個老爹根本就是拿自己的老娘當借口了。
「父親,上次的那副吳道子的畫也是母親喜歡的?還有那個白玉如意,那個瑪瑙煙嘴,那個檀木朝珠,那個切紙玉刀,那個……」
孫成業老臉羞紅,怒聲叱道「老子給你母親買了朝珠怎麼了,她喜歡抽煙不行嗎?」
「……」
仰天長歎,孫虎無力反駁。在老子面前,兒子總是弱者。
「唉,算了,既然你不願意去,我就找方家丫頭去,那丫頭人漂亮,又懂事,還孝順,要是讓被人娶走了,可真是可惜了!」搖著頭,孫成業就準備朝外走去。
「父親不能啊!」孫虎一把拉著孫成業的手臂,勸道「這段時間正準備打仗呢,方君瑛肯定很忙的,您還是別找她了。」
「打仗?」孫成業白眉一豎,張口就要斥責。
「父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復兒是打算收復國土,把台灣收回來!」孫虎解釋道「為了這事,復兒把婚禮都推遲了,這會兒怕是王家丫頭正不高興呢,要是方君瑛再跑去了,八成是要打起來了。」
「若是復台,倒也應當!不過復小子怎麼搞到,都當了巡閱使的人了,放到前朝那可是一等一的王爵諸侯,怎麼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