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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四章 三家的歸宿 文 / 八駿競技

    天公作美,連綿七天的細雨終於告一段落,大地都被清洗的乾乾淨淨,就連泥土都散發著一股清香,讓人不由深吸了一口氣,閉目仰頭沉浸在大自然的懷抱,陶醉於天地間密佈的生機之中。

    古人一向堅持春耕秋狩,就連處決最大惡極的刑犯也要等到秋天收割之際來執行。

    按照五行四季的對應關係,chun對應的是木,屬初生;夏對應的是火,屬生長,;而秋對應的是金,屬收割;冬對應的是水,屬儲藏。四季之中,只有秋季最適宜處決犯人,春夏生機勃勃,不適應處決犯人,恐有違天人之道;而冬季天寒,處決犯人也不是好時候。

    感恩縣城,菜市口,過萬人把這裡圍得嚴嚴實實,如果不是孫復把兩個營留在感恩的數百名士兵都派上街頭,維持秩序,這麼多人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看著攢動的人頭,孫復心裡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這裡有相當一部分的都是陳姓的,符姓和勞姓的也不少,如果他們要是鬧出一點亂子,僅僅靠著手下不到一千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局勢。

    本來感恩縣只是小縣,縣城裡只有不到一萬百姓,裡面還有許多的小孩和老人,根本不會聚集成這過萬的人群。但是被孫復救下的三千多黎漢男女青壯一直都沒有離開,在感恩城外的一片空地紮下寨子,靠著孫復的幫助,倒也熬過了這幾天的秋雨。他們久久不願離去,除了沒了家園,還想要等待著孫復對陳、勞、符三家人的處置結果。畢竟他們的村寨被毀,除了自己被抓來的,還有許多的老幼生死不知,如果不看著三家得到應有的懲罰,他們是難以安心離開的。

    在山子營士兵的護衛下,孫復和鄭規一起登上臨時搭建的這個刑台。鄭規身著他的五品官服,白鷴補子,腳蹬黑色白底官靴,威風凜凜。

    在感恩縣居民眼裡,鄭規知府的身份可比孫復高多了,只有山子營士兵和被孫復拯救的三千黎漢青壯眼裡,孫復的身份才會比鄭規高些。

    不過經受過磨礪之後,鄭規雖然仍然沒有學會同流合污,但是也圓滑了些,這不他與孫復一起走路的時候比稍微緩了半步,顯出兩者身份的差距,在人群中的一些明眼人,還是能看的出來孫復的地位更高些。

    「哎,你說,跟在知府大人後面的那個是誰啊?」

    身邊的那人瞄了說話的他一眼,說「什麼跟在知府後面,明明是知府跟在人家後面,身份高著呢。這次陳家可就是栽在了他手裡,別看人家年紀小,手下握著好幾千的兵槍,厲害著呢!」

    人群的另一處,一個陳姓的男人感慨說,「唉,陳老爺也算是我們陳姓的族長,這次八成是難逃一劫了。」

    「誰說不是啊,也不知道陳家的那麼多銀子最後便宜誰了?」

    一個看起來讀過書的人接道,「哼哼,肯定是那些官老爺唄,這次他們是吃了個肚肥腦油,好好一個陳家就這麼完了。」

    有陳家的佃戶不滿了,反駁了一句,「這個你就說錯了,陳家可不是什麼好鳥,我們耕種他的地,光是租子就要交一石大米,要不是地裡產出高,收穫快,一年能耕種三茬,這日子根本沒發過。」

    佃戶話音剛落,就有人接道,「這倒也是,整個感恩幾乎全是他家的店舖,鹽價都漲到天上去了,陳家一背清算,我們都沒法過日子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過來。」

    不知是誰無奈的感慨了一句,「我們這是小縣,希望他們看不上吧,不然以後就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隨著一聲炮響,陳進身和符勞兩家家主被押上刑台,陳進身臉色還好些,僅僅是有些蒼白。勞家主可就難看多了,幾乎是被士兵拖著上來的,兩百多斤的體重,愣是用了四個人才把他拖上來。而一向多智的符家主現在也沒了往日的儒雅氣質,頹廢、空洞、絕望的眼神加上一身襤褸,使他看起來更像一個乞丐。

    刑台上並沒有什麼劊子手,只有三架絞刑架,手指粗的繩索完成環狀,正好可以塞下一個人頭。看著刑台上的絞刑架,正好三架,勞家主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任是誰拖都拖不起來。自古最難惟一死,如果是有信念支撐自是無懼,可是驕奢淫逸的富家老爺,可沒有這種覺悟。

    孫復邁步走到台前,站在銅質喇叭前,舉起單手,示意安靜下來,可是萬人聚會,哪裡是那麼容易就安靜下來的。一邊看著著急的張定國,直接命令一隊士兵朝天齊開了一槍,清脆的槍聲效果極佳,就算是在喧鬧的萬人中也極為醒耳,立馬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看著刑台上的孫復,聲音漸漸的靜了下來。

    對著木桶大小的喇叭,孫復拿著這幾日來的山子營士兵收集鄭規整理的三家罪行,大聲宣讀道,「感恩陳家、儋州符家、崖州勞家三家的橫行鄉里久矣,今經過我山子營兵勇的多天查訪,彙集了十多年來的三家犯過的罪案。

    光緒三十四年,陳家、勞家、符家圖謀昌江黎漢三寨土地,抓捕三寨三千八百四十三名男女青壯,賣給安南奴隸商人阮興成,另有兩千餘老幼不知下落;

    ……

    光緒三十一年,陳家強逼其佃戶顧大家交租時,使用暴力,打死顧大,另驅逐其家人,顧家四口人三日後被人發現浮屍海邊,死因不明;

    光緒三十年……

    ……

    光緒二十七年至今,符家強抓黎漢青壯上千人,在石祿嶺非法開採銅礦,致使其中最少數百人死於非命,……;

    ……

    光緒二十年至今,勞家據海為盜,多次劫掠海商,殺人無數,更有大批被劫商旅被賣為奴隸,……;

    ……

    三家所行,罪惡滔天,天怒人怨,作為三家家主其罪行尤甚,今日在此明正典刑,以儆傚尤!」

    三個買賣人口的犯人,被塞進絞刑架,在眾目睽睽之下,繩索慢慢被拉起,犯人的雙腳離開地面的時候,臉色早已憋的發紫,窒息的痛苦促使他們拚命的掙扎,想要擺脫繩索,只是被套著脖子上的繩環那會那麼容易解脫,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直到身體裡的力氣消耗殆盡,才無力的垂下胳膊。

    「萬歲」

    巨大的喊聲傳遍整座縣城,承載了數千黎漢青壯的感激和興奮。而感恩縣的居民則是心懷坎坷,沉默以對,他們不知道接下來面對的是什麼,慣於服從的他們,面對官府的壓力和槍炮的威脅,也沒有勇氣為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人鬧事。

    歡呼聲傳到陳家的一處院子裡,陳家的小姐,陳從義的妻子,終於抑制不住心頭的悲傷,哭了出來,「父親」

    陳從義不知該怎麼安慰才好,只能勸道,「娘子,不要傷心了。」

    見自己的勸慰沒什麼效果,妻子反而哭的更厲害了。陳從義也知道喪父之痛,自己也是剛剛經歷過這種痛苦,自然不願意妻子一直這麼傷心下去。

    「娘子,你的婚禮小將軍都特許岳父參加了,這次為了不讓我們的婚禮見血,還特意把行刑的時間晚了七天,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這次岳父雖然沒能逃過一死,卻也保證了全屍下葬,與他的罪行相比,實在是前所未有的寬恕了。」

    陳從義的安慰不由讓陳家小姐想起了自己父親昨日對自己說的話,「女兒啊,不要怪小將軍,他已經對我極為寬宥了。陳家這些年作惡不少,當初我也是靠出賣李、王、吳三家出的頭,掙下這份家業的,這次也算是因果報應吧。陳家有罪,只是你的兩個兄長都是紈褲而已,平時沒有做下什麼大錯,這次應該會逃脫一命,以後就要靠你照應了。從義是個人才,看得出小將軍是要用他的,陳家的延續還要靠他挺著,不然陳家就會和符、勞兩家一樣絕嗣了。」

    陳家小姐擦去眼邊的淚水,緩住自己的哀傷,抬頭對著陳從義說,「這次陳家有罪,破家也是最有應得,只是我的兩個兄長是什麼人你也知道,除了抽點鴉片就是賭點錢,從沒有什麼大錯,希望你向小將軍求求情,繞過他們的性命。他們可是我最後的親人了,嗚嗚……」剛剛止住的淚水,說著說著就有流出來了。

    「娘子放心,這次兩位大舅子不會有事的,只是為了要有一番苦要受,鴉片癮也要戒掉。小將軍已經說了,會把他們和一些罪不至死的都進行一次勞動改造,磨礪他們一下。娘子若是覺得不行,我可以去求小將軍,以後我養他們也是可以的。」

    搖了搖頭,陳家小姐帶著哭腔說,「讓他們吃些苦吧,只要沒有危險,總好過寄人籬下。而且你貿然去求小將軍,影響你的前程,不值得。」

    『她終於會為我著想了。』陳從義笑了笑,覺得自己現在才算是她的丈夫,兩人才是真正的夫妻。

    當三家的家主命喪黃泉的時候,符、勞兩家的不少直系親屬也被槍決了,只有陳家因為陳從義的緣故得以僥倖留下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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