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78 邊釁將起 文 / 低調椰子
王夫人銳目在兩人身上游弋片刻,神情益發冷峻,沉默片刻後,她沉聲對女兒說道:「語嫣,你跟我過來!」
說罷,她將王語嫣拉到數丈外無人的迴廊下,雙目緊緊盯住王語嫣:「你跟娘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語嫣俏臉緋紅,心中半是驚懼半是惶恐,踟躇許久才終於開口道:「女兒知道,娘您最近心情不好,甚至要跟姑丈家斷絕往來,全都是因為這個惡徒仗勢欺壓。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帶了娟兒她們兩個潛進琅環玉洞想要殺掉他是不是?你越來越放肆了!這種事情,需要你來過問麼?」王夫人聽到這裡,臉色頓時拉下來:「若憑你都能解決了這小子,娘何苦要答應他進咱家的琅環玉洞!」
講到這裡,王夫人話音一轉,冷峻面上流露出一絲關切:「你說他欺侮你,又是怎麼一回事?」
聽到這問題,王語嫣臉上紅霞愈濃,嚅嚅道:「他、他……他嘲笑女兒!」
王夫人目光灼灼盯住王語嫣:「真的只是如此?」
王語嫣雙唇緊抿,恨恨得往趙佶那方向瞪了一眼,然後才點點頭。
「哼,你做得這種拙劣伎倆,人家嘲笑你難道有錯?幸而他肯放你一馬,否則你就跟娟兒她們一同下葬吧。胡鬧!」
王夫人站在這裡,瞪了女兒片刻,轉頭看看拱門下的趙佶,又看了一眼高踞牆頭的一干劍拔弩張的侍衛,思忖許久,她才放低了音調道:「你跟我過去,向這位趙公子道歉。他既然肯放過了你,應該不會窮究到底了。」
「娘……」聽到母親竟然要她向那登徒子道歉,王語嫣美眸頓時瞪大,一副難以置信狀。她怎樣也想不明白,向來強勢的母親為何在面對那惡徒的時候竟然這般軟弱?
王夫人面色沉凝如水,眸中卻閃過一絲無奈,只歎息道:「女兒,你還太年輕。等以後你才會明白,這世上許多事情縱使你不樂意,也必須去得做。這位趙公子,來歷不簡單得很,你若再要強,咱們家乃至於你姑丈家,只怕都落不了好下場……」
「什麼?是女兒自己要殺他,又關姑丈家和表哥什麼事?表哥他武功高強,鄧大爺他們幾個也都是高手,怎麼也不會懼怕這惡徒!」王語嫣先是一驚,旋即又不忿道。
王夫人聽到這話,先是冷笑一聲,旋即又凝聲道:「你道咱們家跟你姑丈家斷絕關係往來,只是為娘的不講道理?那鄧百川心裡只怕比誰都樂意,他只擔心咱們家會連累他慕容家,自是斷的越乾淨利落他越高興!」
「不會的,表哥他不會這麼想的……」
「他會怎樣想,我不管。只是今天你刺殺人家這件事若不解決,咱們家卻不好收場!」王夫人又看了一眼地面上被箭矢穿透的坑洞,瞳孔微微一縮:「莫再拖延了,趕緊去給人家道歉!」
趙佶立在拱門下,遠遠看著王夫人與女兒喁喁私語,雖然聽不見她們說的內容,但看兩個人的表情,應該是爭執分歧不少。不過王語嫣最終還是屈從了母親,滿懷委屈走回來,只是面對著趙佶,俏臉上陰沉的幾乎要凝出冰渣,在母親厲目凝視下終究還是擠出一句話來:「對不起,我……」
王夫人則在一邊接口道:「趙公子,今次小女莽撞,只是還不清楚咱們之間已經冰釋前嫌。小孩子任性胡鬧,所幸沒有釀成大禍。趙公子您千金之軀,胸懷海量,這事……」
「只是可惜了那兩個丫鬟的性命。」趙佶擺手道:「我雖然有一些防身的本領,但卻也沒熟稔到收放自如。當時事發倉促,只能傾力而為,卻難留手,還望王夫人你不要介懷見怪。」
王夫人聞言後,又狠狠瞪了女兒一眼,才說道:「趙公子言重了,她們自己糊塗,做了悖逆之事,縱使活著,我也不能輕饒她們!既然誤會已經消除,趙公子尊駕暫留,寒家備下宴席為公子壓驚。」
趙佶搖頭道:「叨擾良久,我這惡客也該識趣,就此告辭吧。」他向後揮揮手,侍衛們紛紛退下來簇擁在他身後,只是勁弩仍未收起,利箭遙指場中諸人。
王夫人眸中暗含隱憂,卻也不再開口留客,屏退了莊上這些人,自己一路將趙佶他們一行送到碼頭,眼看著趙佶在侍衛們簇擁下上了船,她才驀地上前一步道:「寒家待客失儀,委實抱歉得很。不敢再請公子大駕光臨,稍後我著人將琅環玉洞中藏書抄錄副本,送給趙公子你細細品閱。」
趙佶聽到這話,卻是頗感意外,不過自然不會拒絕。他站在船首對王夫人點頭道:「如此多謝夫人饋贈,日後夫人若到了汴梁,我也當盛情款待夫人。夫人留步,告辭了。」
眼看著那船漸漸消失在視野當中,王夫人才徐徐轉身,往莊裡走去。沿路上遍植的茶樹花葉凋零,一如她此時寂寥心境。真的是年紀大了,過往的洒然心境蕩然無存,視野中一草一木,都能惹起她太多不捨。內心深處仍有美夢,但卻怕如泡沫一般,一觸即破。望斷天涯來時路,前途杳杳,斯地不存,她又能去哪裡?
趙佶這番前往曼陀山莊,可以說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意**刺,琅環玉洞中諸多藏書只看了一小部分,這倒只是小節,況且王夫人已經提出要抄錄副本送給自己。只是想起那位王姑娘,心裡卻不免有些可惜。
大概是態度不同,角度不同,對一個人的認識看法也就不盡相同。趙佶本來就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什麼出淤泥而不染、**於濁世之上,白璧無瑕的人。或許是隱隱的期望太高吧,所以哪怕那位王姑娘的表現跟世上大多數被情火燒光了理智的女子都差不多,可是對趙佶來說總意味著心裡一絲期望的破滅。
仔細想一想,哪怕趙佶沒有詬病王夫人家教的想法,不過一個女孩子生活在那種氛圍裡,耳濡目染,只要不是一個生下來就有**人格的穿越者,總要或多或少受些影響。深山苦修,難成菩薩。那位王姑娘脾性沒能達到人的期望值,雖在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確也是情理之中。
回到湖岸的畫舫上,趙佶還沒有來得及歇息,便聽侍衛來報,西疆邊釁又起,只怕不日大宋與西夏將有一場大的兵戈。因此使團在將近兩浙路時轉行北上,要早日返回朝中,不能再來蘇州了。蔡京特意著人前來通知趙佶,交待了使團的北行路線,要他即刻啟程在路上匯合。
接到這信報,趙佶不免錯愕,難怪這幾日都沒有收到後進傳來的消息。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再在蘇州逗留了,江湖上事閒來消遣則可,終究還要大事為重。原本還想撩撥一下那姑蘇慕容家,現在也只能作罷了。
趙佶吩咐侍衛們即刻打點行裝,自己則去見木婉清,臨行在即,這樁事總得處理得明明白白。
或許是練武之人體質確實要好,經過了兩天的調養,木婉清的傷勢已經好轉許多,精神也好了許多。
因為昨夜言有未盡,今天再見面兩人之間氣氛頗有些尷尬。
因為時間不多了,趙佶也沒有再兜圈子,索性直接說道:「木姑娘,我聽說武林中人常有給自己訂下許多不在常理之中的規矩。見你每天紗巾覆面,心裡有些好奇,這當中應該是有什麼忌諱吧?」
木婉清聽到這話,嬌軀不禁一顫,美眸中羞色漸濃,卻是沒想到趙佶突然提起這一個話題。沉吟片刻,她才櫻唇輕啟:「不錯,我這面幕每天都要帶著。因為我在拜進我師傅門下的時候,師傅曾讓我發過一個誓言……」
趙佶雙目灼灼望著木婉清,靜待她接下來的話。
「跟你說這件事之前,我有個問題須問一問你。你、你家中有妻室了麼?」問出這個問題後,木婉清神情益發嬌羞,不過美眸卻瞬也不瞬望著趙佶。
趙佶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繼而說道:「有一句話,從看到姑娘你之後,就盤桓在我心裡良久。只是咱們相逢日短,若貿然講出來,卻恐唐突了佳人,令姑娘你誤會我是一個孟浪之人。只是今天得到消息,我家中有事,須得即刻離開蘇州返回汴梁,我怕這話再不說出口,讓木姑娘你明白我的心意,只怕餘生都會抱憾。」
木婉清聽到這番話,臻首低垂,哪怕面上覆著面幕,都覺遮擋不住俏臉上溢出的羞意。芊芊手指緊緊攥住了衣角,聲若蚊吶道:「什麼話?」
「木姑娘,你願意跟我一起返回汴梁麼?」趙佶凝聲道:「我明白,這話說出口,總顯得有些唐突。只是我心裡卻沒有半點輕慢姑娘你的意思,縱使姑娘你一時間難決斷,那我也給你時間想一想。我家中並無妻妾,無論姑娘你何時做出決定,只要去了汴梁,我都不勝歡欣。」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件自己貼身的玉飾,只是或許心情有些激盪,另有一件物什被手指勾出來掉在了地上。他也沒有在意,只是將玉飾遞向木婉清,說道:「木姑娘,無論何時,只要你願意……」
「去汴梁?可是我……」木婉清一時有些難以決斷,這兩天她雖然想了許多,但卻沒想過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不過趙佶這一番告白卻令她芳心略寧,原來這件事終究不是自己在一廂情願。正踟躕之際,她卻看到趙佶懷中掉落出的東西,依稀覺得有些眼熟,待俯身凝目一看,臉色卻驟然一變:「這、這是鍾靈的護身金鎖!怎麼會在你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