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3 盛世亂兆 文 / 低調椰子
待方臘幾人離開廟宇,趙佶即刻轉頭問向喬峰:「喬兄,你與他們這一行當中兩個人都有交手,覺得他們武功如何?」
喬峰聞言後沉吟片刻,而後才說道:「那使大刀的漢子內功雖然差了些,但虎口結了重重的繭子,刀法定然不弱。那位方臘方教主,我只與他碰了一掌,著實摸不透他的深淺,若要分出勝負來,最起碼也得百十招開外。至於那和尚與書生,步履健壯,氣脈悠長,應該都是內外兼修的武功高手。」
趙佶聞言後歎息道:「想不到他們武功竟然這麼高明,若要動用開封府那些衙役,必然抓捕不到,還會徒傷人性命。可惜了,只能先放他們離開汴梁了。」
喬峰聞言後臉色變了一變,張張口卻沒出聲,似乎有些心事。趙佶見喬峰這般模樣,便笑道:「喬兄可是覺得他們罪不至死?」
喬峰沉默片刻後才開口道:「那姓石的大漢雖然粗俗無禮,冒犯了趙公子,可是也沒有動太兇惡的心思。至於那位方教主想要出手為手下兄弟討個說法,也是江湖上慣常的習慣……」
趙佶笑著搖頭道:「我的涵養雖然沒有高到唾面自乾的程度,卻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對人生出殺意。之所以有這想法,還是因為那摩尼教。」
「摩尼教又有什麼問題?這個教派我也曾經聽說過,據說他們入教之人無分貴賤,全都以兄弟相稱,守望相助,很是幫助到一些貧苦民眾對抗地方上的惡紳劣豪,所以在兩浙地界很得民心。而且這些人雖然武功高強,在江湖上卻無什麼名號傳出來,可見不是好鬥之人。那石姓大漢雖然待人惡劣些,可是那書生也說要用教規懲戒他,可見這教規還是很森嚴的……」
趙佶聽到這話,眉頭不禁一蹙,凝聲道:「以喬兄你所見,這摩尼教在江南勢頭不小?」
喬峰沉吟片刻後才點頭道:「不錯,這幾年因為幫中事務我幾次往江南去,看到不少人家都信奉摩尼教,十戶人家裡約莫就有一兩戶的信眾。」
頓了一頓後,他又補充道:「這些年,朝廷上新法時廢時立,在民間很是給民眾們增添了許多負擔和煩擾。地方上不乏品性卑劣的胥吏也借這些機會上下其手,魚肉鄉里。江南一地雖然有富庶之名,但民眾們受到的滋擾尤重,因此過活得也不比其他地方要好。這摩尼教宣揚的是守望相助,因此吸引了很多人去信奉,有的地方甚至一宗一族都是信眾,以此來對抗那些盤剝鄉里的豪紳惡吏。」
趙佶聞言後益沉默,喬峰所說的這些現象,他並不懷疑。自神宗朝任用王安石變法以來,朝堂上新舊兩黨便紛爭不斷。遠的不說,前幾年聽政的高氏太皇太后便任用一干舊黨臣子,將所有新法都廢除。可是隨著高氏太皇太后去世,當今官家開始親政,則再次啟用新黨一干人,將新法逐一恢復。
趙佶對歷史沒有多深刻的研究,也沒有什麼治理國家政事的經驗,但卻聽說過治大國若烹小鮮,施政治民最忌朝令夕改。暫且不論新法是好是壞,朝堂上相公們爭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可是民眾們卻不堪其擾,整個大宋朝的元氣也在這一次次紛爭中被消耗掉,黨爭實在誤國!
喬峰見趙佶一直沉吟不語,斟酌了許久才又說道:「這摩尼教雖然信眾眾多,但卻也沒有多少惡跡。我曾聽我們丐幫在江南的兄弟們講起,說這些摩尼教眾待人和氣,逢旱澇災年一些家境富裕的信眾也有修渠施粥的善舉。當然,或許跟官府有些衝突,也大多是那些貧苦人家實在不堪其擾……」
趙佶轉頭對喬峰笑道:「聽喬兄你講這些摩尼教的這些善舉,我倒想起史書上一個人可以拿來跟這位方教主相比較。」
「哦?趙公子你說的是哪一位?」喬峰好奇問道,他講摩尼教這麼多善舉和無奈,全都是自己見聞之事,也不添油加醋,主要目的還是不想讓趙佶擔上一個傷害義士的罵名。聽趙佶說這方臘可跟歷史上大人物相比較,心下有些寬慰。他雖然不是飽讀詩書之輩,但卻覺得能夠青史留名的人物,必定不同凡響。趙佶這麼說,應該是放棄了追究。
趙佶迎著喬峰目光說道:「漢朝時的大賢良師張角。」
喬峰聞言後先是愣了一愣,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待仔細思忖片刻才想起自己在茶樓裡聽人講的三國故事,心下不禁悚然一驚,當下便閉口不言,心緒卻轉飄到自己丐幫身上來。
趙佶見喬峰面顯自危之色,便說道:「喬兄你也不必多想,我這麼評價那摩尼教,那是因為它跟丐幫在根子上就是不同的。丐幫雖處江湖之遠,但總還講究天地君親師的人倫綱常和安身立命的道義。可是那摩尼教卻不講這些,完全靠施惠於人來拉攏民眾去信他們一套主張,若浸淫太久,久而久之,便對世道王法缺了敬畏,這才是真正的禍亂之源!」
喬峰聽到這番話,心下略定,轉眼又想到剛才那叫石寶的漢子叫囂趙官家都管不到他的頭上,對趙佶這番話不免加深了理解。同時他心中也暗自警醒,一定要告誡江南的幫眾不要接近這些目無王法的摩尼教徒。
與喬峰交談一番後,趙佶臉色一沉,對身後梁師成說道:「去喚這廟中管事的來,我有事情要仔細盤問他們!」
與此同時,方臘帶領眾人離開祆廟上了大街後,逕直向城南的水門碼頭行去。
那大漢石寶有些不滿的忿忿道:「教主,咱們真要受那混賬小子的威脅連夜離開汴梁城?我瞧他半點本事也沒有,滿嘴胡吹大氣,正該好好教訓一番。這麼灰溜溜的離開,實在太喪志氣了!」
那疤臉的寶光和尚也甕聲道:「不錯,那小子說什麼汴梁城八十萬禁軍,好像那些軍士他都能指使得動。若不是顧忌他身邊那漢子武藝高強,我即刻就要打掉他半條性命,瞧他還敢大放闕詞!」
方臘身後那儒生卻幽幽說道:「你們兩個閒話少說吧,那年輕人雖然沒有武功在身,但氣勢卻不凡,不是普通人。他身邊那奴僕面白無鬚,氣脈陰柔,好像是個內宦太監,兩名護衛也都有行伍之色。若我猜得不差,這年輕人該是一個宗室勳貴,或真能指使得動禁軍來為難咱們也未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這汴梁城裡,若真招惹到一位達官勳貴,對咱們而言,也是一樁不好應對的麻煩。」
方臘點頭道:「七佛觀察的仔細,許多細節連我都不曾瞧到。那年輕人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實在讓我感到訝異。老實說,我不是沒有動念擒下他問個究竟,可是跟那漢子對了一掌,其實是我落在了下風。若非用乾坤大挪移神功暗中牽引分化了他一部分的掌力,我實在很難跟他維持一個平分秋色的局面。當然,若真捨命相搏,我也不會懼了他。只是咱們這遭來汴梁城,本就不是來跟人鬥狠。既如此,索性避他一避又何妨。」
聽到這話,方臘身邊三人臉色俱是驀地一變,那石寶更是禁不住驚呼道:「教主你乾坤大挪移神功已經練到第三層,便是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宗師高手,也難匹敵。那漢子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怎麼可能練出這般高強的內功!」
方臘搖頭苦笑道:「天下之大,什麼樣的奇人異士都有,汴梁又是天下最繁華的所在,咱們在這裡撞見一個,也不是什麼稀奇事請。況且我平日專注傳教,打理教務,也難心無旁騖的習武練功,本就不奢望武功能天下無敵。」
寶光和尚沉吟道:「那漢子武功如此高強,應該不是籍籍無名之輩,他既然姓喬,莫非是江湖上盛傳的北喬峰?」
他話音未落,那儒生方七佛便搖頭道:「這不可能,喬峰乃是江湖第一大幫的丐幫幫主,而那年輕人則是汴梁城的宗室勳貴。兩者之間根本不搭界,喬峰又怎麼可能貼身保護那年輕人!依我看來,這人應該是朝廷大內培養的高手,數年前不是說京都御拳館裁撤了?現在看來,非但沒有裁撤,反而培養出許多了不得的高手!教主,以後咱們傳教可得收斂一些,盡量避免跟官府硬碰啊。若真有這一批高手南下,對咱們明教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方臘聽到這話後,面色也不禁一肅,沉吟片刻後說道:「這事情須得記住,你們以後也要注意,尤其是石寶你,收斂一下你的性子,不要再在人前顯擺武功,與人爭勇!」
被點名訓斥,那大漢石寶面色羞赧,轉而問道:「是了,教主你跟那波斯和尚談的如何了?」
提起這話,方臘面色稍霽,笑道:「咱們明教雖然另成格局,但與這波斯拜火教卻份屬同源。我這番來汴梁城取經,受益匪淺,補足了咱們教義當中許多疏漏之處,等趕回青溪後,再仔細整理出來,保留在教中,世代傳承下去,對咱們明教傳承展裨益甚大!」
一行人說著話,趕到碼頭登上客船,連夜離開汴梁,往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