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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章 破笑傲江湖(中) 文 / 君臨簫

    曲洋雙手撫琴,琴中立時傳出一陣鏗鏘之聲,這琴音一響,別人都沒感覺到什麼,反倒是林平之大吃了一驚,因為這琴音的風格,實在與他想像的大不一樣,本以為劉正風所奏者如此溫婉柔媚,曲洋與他如此摯友,二人又常在一起合奏,所彈七絃琴的風格自當類似,雖然先前在茶館中所聽的曲調清越激揚,與劉正風現在所奏已經大為不同,但想來合奏之時總要照顧與劉正風的和聲吧。

    豈料這一次的琴音卻遠比上一次的強悍昂揚,音律之中,棄滿了威武的力量,與豪放的霸氣,卻又猶不失完美的優雅,與泌人心脾的華麗,使人聽來甘之如飴,卻又充滿振奮。

    雖然基本音樂原理與林平之的大為不同,但只從曲風上而言,這卻與林平之剛奏的幾曲頗為類似。當然了,就這風格與劉正風的不同,林平之雖詫異,卻也並無太大意外,剛才是他自己想錯了,所謂剛柔相濟,曲洋以此曲與劉正風相和,卻恰是道理。

    可林平之還是驚的目瞪口呆,曲洋看他這樣子,只當林平之猛然接觸自己樂曲的戰鬥風格,措手不及,難以適應,於是也像林平之一樣,停了半秒,然後再慢慢奏起來。

    殊不知林平之驚訝的原因,根本不是這個,他驚在這曲子他以前是聽過的。以前,卻不是以前的林平之,而是林天雨,二十一世紀的那個人。

    林天雨在二十一世紀聽過這首曲子,絕對的,而且當年就印象極深,但想要細思,卻立時撞到了記憶的斷層。可惜他對林天雨的記憶本來並不完整,再想要認真回憶時,但覺混亂的記憶,和劉曲二人兩般音樂紛至沓來,心知危機重重,若不是曲洋此時還在容讓,連劉正風也緩了一手,他只怕已經要有大問題了。

    現在猛然被曲洋調動了記憶,若不趁現在努力想起些什麼來,等這段合奏結束,重新再想時,只怕便再也難回憶起一星半點了。

    幾乎忍不住想要現在就叫二人停手,讓他慢慢細思。他們不是敵人,只要自己要求,他們當然會聽的。可是這樣一來,這次奏樂斗音也就結束了,哪怕再來一次,到時候三個人都未必還有今天的意境,今天的心情了,何況明日裡生死存亡,還是未知之數。

    罷了,如果自己以前的理論完全正確,那就是有些記憶根本已經被刪除了,也就是說,反正是不可能回想起來的,又何必為此浪費今天這美妙的音樂會。計議已定,林平之再不多想,隨即又開始了他那些雄壯之音。

    先前劉正風一人奏曲,雖然曲調迷人,卻缺乏力量,這時劉曲二人合奏,一剛一柔,卻如一劍一盾,配合周密無間,頓時威力劇增,這卻是一加一遠遠大於二了。林平之的力量便又有些不足,好在他們畢竟不是真正敵人,每到雙方招式轉折,林平之有所不足之時,兩人也並不趁勢猛攻。

    又過了些時,林平之十指揮動,猛地發出一陣陣華麗雄偉之極的聲音,這卻是歷史上著名的貝多芬第五鋼琴協奏曲,曲調無比猛烈,卻又如小夜曲一般優美。這曲子的難度極大,等閒難以奏的好,當然普通樂師照譜彈曲,也能勉強演奏,卻難以盡其中妙味,是以林平之直到此時,越發熟練之下,方才敢用。

    這一曲彈出,林平之便已不再那麼被動,再過的少時,愈發習得這曲子的妙處,其中既有既有蘇東坡所謂「山東大漢,持鐵琵琶,唱大江東去」的豪放,又有柳永「十七少女,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溫婉,兩般的妙用,幾乎便接近於兩個人同時奏曲一般。

    攻守之勢卻漸漸的又開始易形了,這時所有人已愈發的覺得事情不對,單論音樂對戰的實力,林平之似乎並不是如此之強,儘管他的音律變幻莫測,神妙無比,可是他既少了如劉曲二人那般浸吟音樂多年的純熟,內力也不及二人之深,聽來他的音樂並不是威力如此之強,當真憑音樂的戰力,單拼二人中任一人,似乎都應該不是對手。

    可他就是在同時對戰這兩人,而且仍還開始有了優勢,直到現在,一直在旁觀的曲非煙卻突然發現了問題所在:「小白爛啊,林公子好像一直都在攻勢,從沒守過。」

    這一說,正在交手中的三個人,都有些恍然,是的,林平之到現在為止,從未防守抵抗過,就好似劉曲二人的魔音對他根本沒有作用。當然也不是絕對沒作用,但那卻極為微弱。

    以聲音來作戰的功夫大致上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那種純以聲音的力量來震懾對手的,比如獅子吼之類,出招者所發出的,其實是一種以功力加強的噪音。而另一類,就是如劉正風,曲洋,和現在的林平之所演奏的音樂,這卻是以一種鋪以內力的音樂,產生對於情緒的感染力,以及對於對手的內力的感應力來惑敵傷敵。

    一個人如果精神力極強,那麼既使他不會武功,沒有內力,對這種感染力也有抵抗性,而現在的這個林平之,卻是武俠上帝以特殊的手法創造出來的人,可以說,從他出現在這世上的那一天開始,他的精神力之堅定,已可等同於精研佛法一生的高僧,而那種得道高僧,世上已經近千年沒有一個了。可以說當今人世,沒有第二人,有現在的林平之精神力之強。

    而林平之的內力,雖然表面上看很淺,而且修行時日甚短,本質上其實卻是三世的沉澱,他逆練葵花寶典,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抵抗葵花內功的魔力,他練的就是內力的抗性,本身功力之堅定,這世上也無人能及。

    所有的結果就是,劉曲二人的音樂,對於他幾乎沒有用,他差不多等於是立於不敗之地。這場戰鬥,就好像是一個小國,在對抗兩個大國,可這小國的邊境,是一道堅固無比,無需防守也無法攻破的城牆,小國始終只有出擊,不用防禦,這自然是佔盡了上風,之前二人還曾有所容讓,其實都未必需要。

    這其中的原因委實太過複雜,就是林平之自己也不完全明白,但至少結果是都明白了。既已看破這點,那麼再不需留手了,劉正風與曲洋對視一眼,曲調又轉,琴音優雅,中正平和,簫音也依然柔媚,但林平之卻聽出這正如兩招看似平平無奇的絕妙招式,其中必然藏有種種極為厲害的變化後著。

    心知這是他倆最後一曲了,也是他們最後的絕招,那便是這兩個音樂家所創的「笑傲江湖」之曲。雖然悟到自己似乎並不太怕他們的琴簫之聲,卻也不敢怠慢,將一首貝多芬第五鋼琴協奏曲反覆鳴奏,一時間似乎仍是佔著上風,但心中卻暗道,只怕他們強招一發,自己便招架不住了。

    曲洋的琴音的曲調,忽然間拔高了一些,劉正風的簫音,卻似低了幾分,但這拔高降低的音節,悠忽間就似變的很平和。首當其衝的林平之,卻知根本不是平和,而是拔高的琴音,一下子就恍忽成了常態,他是把高音當成了平音,然後便要再次拔高了,劉正風的簫音亦然。

    這過程轉眼間便重複了七八次,這時旁觀的兩人只覺得樂曲優美異常,並無其他,可是身在戰鬥之中的林平之,卻覺也不知有多少具七絃琴,多少支洞簫在不停響動,既如隆隆雷聲在耳邊迴響,又如自身已深陷泥潭。

    他這首世界第一鋼琴曲,卻再也難以抵擋,儘管他不是不可以仗著自身的抗力再勉強抵抗一時,但那也有些耍無賴了,正想要認輸結束,心中忽然想到了另一首曲子,一首他自幼聽的最多,最為熟悉,卻從未真正明瞭其中好處,甚至小時候還因為唱的太多而有些反感的曲子。

    曲風一轉,這卻是世上真正最威嚴雄壯的一首樂曲了,「義勇軍進行曲」,中國的國歌。

    第一遍奏出時,甚至還不如剛才那首,劉曲二人也微有疑惑,他換這一曲似乎並不算強,但第二遍再奏時,便已大為不同,力道陡增。

    四五遍奏過後,林平之忽然發現了一件事,他現在奏的這曲,與自幼聽到的完全一模一樣,每一個音節,都全無半點誤差,而他之前的每一曲都不是這樣的。

    確實,林平之當年作為觀眾聽音樂,其實每一曲都沒真正記清,就算這國歌從小聽過千萬遍也一樣。他以武學隨心所欲,順其自然的原理來將記憶中只是一個個模糊輪廓的曲子補齊,可是每一曲補的與原著都多少有些不同。

    現在這首「義勇軍進行曲」,他也是用一樣的原理來補充的,可最後的結果,竟然與原曲嚴絲合縫,全無誤差。忽然間明白,這首曲已是登峰造極之作,她的每一個細節是怎樣的,其實是因為必然是這樣的。這就如武學到了至高境界,往往殊途同歸,林平之以最為隨心所欲的功法來補齊音樂,到了這一曲上,卻自然只有一個結果。

    曲一補完,立時便有無上的威力,劉曲二人明白,這也是林平之最後的絕招了,勝負便在此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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